那中老年男子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没有问题,里面比街上温暖很多。”
“如果你能在采访完,多停留一会,让我可以在里面睡半个小时,不,一刻钟,那就更好了。”
克莱恩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干脆就那样沉默地领着“采访对象”进入街口的廉价咖啡馆。
咖啡馆的桌椅都相当油腻,里面由于有墙壁和窗户,客人也不少,平均温度确实要高于街上许多。
那中老年男子抓了抓喉咙,掩饰自己因为香味而蠕动的喉结。
克莱恩示意他坐下,自己来到点餐的地方,要了两大杯茶水,一盘嫩豌豆炖羔羊肉,两条面包,两块吐司,一份劣质黄油,一份人工奶油,总计17.5便士。
“吃吧,吃饱才能采访。”等到食物给齐,克莱恩将他们端回了自己那张桌子。
“给我的?”那中老年男子又期待又惊讶地问道。
“除了一块吐司和一杯茶水,其他都是你的。”克莱恩微笑回应。
那中老年男子擦了擦眼睛,略显哽咽地说道:
“……你,你真是一位好心人。”
“饿了很久的情况下,不要吃太急。”克莱恩叮嘱道。
“我知道,我有个老伙计就是这样死的。”那中老年男子努力放慢速度地吃着,时不时端起茶水,咕噜喝上一大口。
克莱恩简单地解决了吐司,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等待对方吃完。
“呼,我有三个月,不,半年没吃这么饱了,在济贫院里,食物刚好够而已。”过了一阵,那中老年男士放下了勺子,面前是空空的餐盘。
克莱恩假装自己是记者,随口问道:
“你是怎么成为流浪汉的?”
“这是一件不走运的事情,我原本是个还算不错的工人,有个妻子,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但几年前,一场传染性疾病夺走了他们,我也住了很久的院,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财富,失去了家庭,从那开始,我就经常找不到工作,没钱租房,没钱吃东西,只能流浪在不同的街道和某些公园,这让我变得很虚弱,也就更难找到工作……”那中老年男子麻木里带着些许回味和悲伤地说道。
他喝了口茶水,叹息着再次开口:
“我只能等待进入济贫院的机会,但你知道的,每个济贫院都有数量的限制,运气好,排队及时,我就可以好好过几天,稍微恢复点体力,然后找到一份临时的工作,嗯,临时的,很快,我又会失业,再次重复之前的过程,我不知道我还能这样坚持多久。”
“我本该是个好工人的。”
克莱恩想了想道:“你还有几根香烟?”
“没几根了。”中老年男子苦涩笑道,“这是我最后的财产,我被房东赶出来的时候仅剩的东西,呵,进济贫院是不能带它们的,我会将它们偷偷藏在衣服的缝隙里。只有最艰难的时候,我才拿出来吸一根,让自己有个盼头,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给你讲啊,我当初可是个好工人。”
克莱恩不是专业的记者,一下竟不知道该问什么。
他扭头望向窗外,看见了一张张有明显饥饿色彩的脸孔。
有的还算清醒,这是东区的居民,有的麻木疲惫得不像人类,这是流浪汉。
两者并没有明显的间隔,前者很容易就变成后者,比如我面前的先生……克莱恩回过头来,却发现那位中老年男子睡着了,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默然了几分钟,克莱恩才过去拍醒对方,给了他一把铜便士:
“这是采访费用。”
“好,好的,谢谢,谢谢!”中老年男子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克莱恩走到门口,他才拔高声音道,“我会去廉价旅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找工作。”
…………
中午时分,克莱恩在萨默尔家参加宴会,客人一共十位。
这里有苹果汁配牛排,有烤鸡,有炸鱼,有香肠,有奶油浓汤,有许多美食和两瓶香槟,一瓶红葡萄酒。
他去盥洗室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斯塔琳.萨默尔太太,于是诚恳地感谢了一句:
“很丰盛的午餐,感谢你们的招待。”
“总共花了4镑8苏勒,最贵是那三瓶酒,不过这都是卢克的收藏,他有一个酒柜。”容颜还算娇美的斯塔琳太太微笑回应道。
不等克莱恩开口,她转而说道:“仅仅玛丽那件事情,你就收入了10镑,如果能维持这样的好运,你很快就可以举行类似的宴会,对我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每个月都要请一次朋友,以及被朋友请。”
克莱恩早已习惯对方的风格,客套地恭维了一句:
“嗯,不过得等我年收入稳定有400镑的时候,才能像你们这样。”
斯塔琳顿时微扬下巴,努力让笑容显得浅淡:
“430镑,得有430镑。”
…………
码头区,东拜朗船坞,工人联盟酒馆。
休穿着垫高了许多的靴子,贴上了浓密的胡须,让自己像一位矮个子的男人。
她回忆着从奥黛丽小姐那里看到的肖像,力图将疑似凶手的那位男子的模样牢牢烙印在脑海中。
如果盖文也是他杀的,那他很可能经常出没于这家酒馆……休要了杯黑麦啤酒和一份午餐,缩在角落里,慢悠悠吃着,时不时隐蔽地打量四周,寻找目标。
过了一阵,酒馆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休条件反射地望了过去。
这一看,她瞳孔收缩如针尖,整个人险些变成了石像。
进来的那个顾客身高接近两米!
第七十章 码头工会
休在赏金猎人这行已经混了很长一段时间,许多事情不需要过脑子,直接就能做出下意识的应对。
一看见进来的那位顾客身高接近两米,她本能就低下了脑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地继续吃着猪肉香肠和炸薯条。
食物进入嘴里,休却品尝不出任何味道,她苦苦忍耐了几十秒,才慢慢抬头,假装随意地环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