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快变成废墟的它在浓浓的黑暗里往四周伸展着躯体,向天空支离出尖顶,苍凉,荒蛮,阴森,黯淡。
阿兹克凝望着这座废弃的古老城堡,放缓了自身的脚步。
他停在了那里,目光时而幽深时而迷离,仿佛一直在徘徊于梦境与现实之中。
突然,他痛哼了一声,抬手捏住额头,脸上的肌肉扭曲到狰狞。
“阿兹克先生,你,你怎么了?”克莱恩边启动灵视,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发问。
早在坐出租马车回水仙花街的途中,他就用把玩硬币的方式隐蔽地做了次快速占卜,预言重返拉姆德的行动几乎没什么危险。
但他相信占卜不是万能的,时刻提防着自己解读错误,或者占卜语句的组织有问题,再加上阿兹克教员是位神秘色彩浓郁的强者,谁也不知道他过去怎样,不知道他一旦遭遇刺激会出现什么反应,谨慎、戒备和担心也就成为了克莱恩正常的情绪。
阿兹克没有立刻回答,表情痛苦地上前两步,松开捏住额头的手,指着前方,用一种梦呓般的口吻道:
“我在梦里见过这座古堡。”
“那时候,它还很完整,有着坚固的外墙,有着高耸的尖顶。”
“我记得那里是马厩,那里是水井,那里是士兵的营房,那里开辟出了一片田地,用来种植土豆和红薯……”
“我记得那里有片练习场,我的孩子,他是个男孩,才七八岁就喜欢拖着一把比他高的阔剑跑来跑去,说将来要成为骑士……”
“我的妻子总是抱怨城堡里太阴暗,她喜欢阳光,喜欢温暖的感觉……”
……
正审视对方气场颜色的克莱恩听得头皮发麻,但又略有感动,就像在亲身经历一个灵异故事。
这座古老的城堡果然与阿兹克先生有关系……难道他真是初代拉姆德男爵,活了一千三四百年的超凡生物?他究竟是人,还是恶灵?不对,哪有阳光底下乱跑,还和值夜者有过接触的恶灵……克莱恩控制不住自身的念头,任由它们彼此碰撞,激发出更多的想法。
就在这时,阿兹克停止了呓语,迈步走进了大门。
他一路穿行至内部,无需克莱恩指点,就熟稔地找到了机关,开启了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紧握住手杖,克莱恩落后对方两步,沿着阶梯往下,又回到了那摆放着棺材的地方。
与之前所见不同,棺材的盖子已经合拢,温暖与纯净的感觉也消散一空。
棺材被盖上了……应该是弗莱做的,这是“收尸人”的职业道德……克莱恩若有所思地点头,用灵视看着情绪混乱的阿兹克教员走到棺材前方。
阿兹克伸手推动棺材盖子,推出了一道缝隙。
他长久地凝视着里面那具无头的白骨,突然发出一声似悲伤似痛苦的哀鸣。
蹬蹬蹬,阿兹克脚步沉重地后退,在克莱恩反应过来前就踉跄着跌倒,贴住墙壁滑落。
他用手掌捂住脸孔,就那样颓废地坐着,周围的环境恍惚间变得更加黑暗。
克莱恩抢前两步,本待伸手,但又缩了回去,没敢打扰。
就在这时,他的灵感告诉他,现在的阿兹克先生非常可怕,可怕到地下室又变得阴冷森然。
克莱恩默默移动脚步,靠近了阶梯。
他相信阿兹克先生的品格,但害怕对方失控。
这样的不安里,他等待了几分钟,终于看见阿兹克放下双手,缓缓站起。
阿兹克先生似乎有了点变化……这是灵感给我的答案……但在灵视里,他的气场颜色并未有明显改变,情绪也与刚才一样低沉、失落和痛苦……克莱恩飞快做着判断,觉得阿兹克教员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威严。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但只是很小的部分。”阿兹克用不含情绪的语气说道。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一圈道:
“我在这里察觉到了让你命运不协调的那股力量。”
“啊?”克莱恩先是一愣,旋即惊喜反问道,“能追溯出它的来源吗?”
那位居住在红烟囱房屋内的幕后黑手除了暗中制造巧合,还来到拉姆德古堡,取走了那位黑色全身盔甲骑士的脑袋?
他究竟想做什么?他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隔得太久了,不过,我想试一试。”阿兹克低沉的嗓音里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怎么尝试?”克莱恩好奇问道。
阿兹克走回那具棺材前方,凝望着里面的白骨道:
“他拿走了我孩子的头骨,我想借助血脉的联系找到他。”
你孩子?阿兹克先生,你确认那个黑甲骑士是你的孩子?你还真是老古董啊……真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失忆一次?而这是获得漫长生命的代价?克莱恩暗自吸了口气,有种在接触神话生物的错觉。
这个时候,阿兹克伸出右手,用突然锋利的拇指指甲划破了食指。
一滴红色的鲜血落了下去,准确地沾染到白骨上。
它迅速浸透入内,瞬间将整具尸骨都变得血红。
哇!哇!哇!克莱恩突然听见了婴儿的啼哭,感觉背后有谁在盯着自己。
他猛地拔出左轮,指向后方,接着才缓慢转身,但目光所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事物存在。
就连通往地面的阶梯都不存在了!
哇!哇~!
婴儿的哭喊一声声钻入克莱恩的耳朵,他再次望向了棺材位置,愕然看见那里有一张张或无形或扭曲的面孔夹杂着黑雾腾起,化成了一扇诡异的大门。
吱呀!
虚幻的大门敞开,一条条苍白的手臂争先恐后地伸了出来,但在阿兹克面前,它们又全部蒸腾为黑雾。
透过大门裂开的缝隙,克莱恩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头骨,它被随意地丢弃在深棕色的树下,在风中腐烂成粉末。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