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苗影会向吴家发难时。吴永年却笑着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神情轻松,皱在眉宇间的阴云和不快竟然渐渐散去了。
“哈哈哈,苗助理,你来得正是时候啊。你要是再来晚点我老吴家可就要被人拆掉了!”
苗颖从吴永年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无奈和自嘲。
“您好,吴先生。以吴先生的度量,这些都只不过是小事而已,要不我们现在就把合同签了?”
其实按照原本的安排,苗影会在考察过吴家的厂子后再跟吴永年签订正式的收购和转让合同。
但是眼前的情形不仅仅让苗影有些吃惊,甚至是有几分骇然,显然吴家已经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想到吴家也曾经是坐拥数亿财富的商业家族。竟然一步错步步错走到如今这个样子,苗影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永年自然清楚苗影的意思。
“吴先生,我们张总说一切都以您的意思为主。”
这句话事实上是苗影自己所说的。但是吴永年自然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不管这话是不是张晨说的,这份情他都要呈着,将来肯定是需要还的。
苗影的态度无疑令吴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对于彪子来讲,却不是一个好的结果。因为他发现吴永年似乎又恢复了曾经那个名震整个金平市的“吴首富”应有的气度和从容。
仅仅在片刻之前,他甚至可以随意出言讽刺吴永年。但是现在,吴永年似乎又成了仰望中的存在。
不错。
苗影的及时出现的确让吴永年的底气足了很多。尤其是苗影的那一句话,让吴永年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清楚张晨的为人,既然说过了就绝对不会食言。
两人踩着台阶,经过彪子身边时。
吴永年甚至连侧目都没有侧目便径直跨了过去。
人便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能够挽回尊严的永远都只有实力,彪子并不清楚吴永年的底气从何而来,因为他从来没有走到过吴永年所处的层次和位置。
至于苗影,这个精致得令人砰砰心跳的女人,恐怕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接触得到。
“吴老板?那钱的事?”
彪子并不死心。
转过身。
吴永年脸上并没有任何轻蔑的神色,而是显得很平静。
“把东西拿过来!”
彪子有些愣愣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印有吴永年印鉴的借款文件,吴永年接过去扫了一眼内容、落款之后,才将东西轻轻撕开,扔进了门外的垃圾桶内。
“吴老板你-”
彪子试图上去拉住吴永年,却被苗影身后的谭根生一把挡住了。
刷!刷!刷!
吴永年的动作很快,在随身的支票本上刷刷写下名字,便撕下递给彪子。
“收好吧!”
随即又一如之前,填了几张支票分别递给了杨成和骆国友,面孔还是熟悉的面孔,只是在他的眼里,分明已经多了一丝冷漠和疏离。
讪讪地从吴永年手中接过支票,杨成和骆国友相视了一眼,都叹了口气,他们也很清楚,以后相见恐怕就真的是形同陌路了。
这一次,是他们做的太过,即使真正逼迫他们的是彪子,但是他们的行径却无可否认。
当天下午。
苗影果然很痛快。正式在双方取得一致意见后签订了一份正式的转让和收购合同,同时由吴永年出面,召开了传呼机厂最后一次员工大会,现场清算了拖欠的工资并宣布正式停产的通知。
随即苗影在吴永年的陪同下接见了原来传呼厂的技术人员,并且现场进行了挽留。面对白湖湾集团开出的优越条件,大部分人表示愿意留下来并随迁到公司总部,只有少数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老技术人不想离开故土,趁着这一次停产办理了辞职手续。
苗影则代表白湖湾集团跟这些技术人员签订了正式的聘请书,在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内,他们的任务就是将传呼厂所有的生产和设计技术、以及正在研究的技术进行系统的整理。并且对厂房内的硬件设备进行保养和封存,准备两个月后搬迁到白湖湾集团新总部下设的研发中心大楼内。
百城一中。
离上次张晨离开百城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十月末,空气中已经渐渐游离出了一丝丝淡淡的秋味,虽然并不浓郁,但是在一中的校园里却处处都盖满了落叶。半黄的色泽,枯瘦灰暗的叶纹,而校园的角落里,也吹遍了秋风。
张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晨读后。
校园里很安静,连行人都少,走在已经剥落出碎石块的水泥路上,他远远就看见那片铺满黑色煤灰的操场上已经有了很多跳跃着,相互追逐着的身影。
这是一群活跃在最美的年华里的人。也是一群有着最火热的青春的激情者,可以肆意地一路狂奔,也可以徜徉在时光的长河里。细数美好的未来。
但是张晨却用一种已经逝去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彷佛与他无关,彷佛离他远去。
尽管依旧年轻,但是他没有一颗年轻的心,张晨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悲哀,还是一种幸运。
在101班的教室里。
梁英还是一样的节奏。一样的动作,一个的口吻细数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的时候都会令人不寒而栗,只有当目光落到那张空荡荡的课桌上时。才会多一丝惆怅。
这张桌子已经空置了半个月的时间,但是没有人主动提出把他搬离原有的位置,或者说换一个人,似乎它本来就应该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挪动它。
陈夕坐得很直,白皙细长的脖子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她还是一样地安静。
清柔静美,彷佛不带一丝烟火的气息,很恬淡。
梁英的目光落到女孩的脸上时,总会露出一丝笑,这个女孩真的很漂亮。
大大的眼睛看着黑板上跳动的粉笔尖时,不经意间总会看一眼那张已经很久不见人坐的桌子,桌面上很干净,一如他的眸子,没有一丝刻痕。
但是陈夕知道,在桌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她的名字,那是张晨曾经让她照顾“课桌”的理由。
“报告!”
晨间的教室就像是一阵暴风雨前骤然的风平浪静,没有朗朗读书声,也没有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留下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