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萱拉回顾雪诗,小声说道:“你正经一点,现在在说事儿呢。”
顾雪诗撇了撇嘴,心说:你也就只能在外人面前正经了,疯起来比我还疯。
不过,她也没有当面揭穿她。
他们最终商量出了结果,反正来都来了,要不先到刘老师家看看吧。
周恒领着一大群人,穿过村里一户户人家,来到了刘老师家。
龙溪村属于偏远村落,平时只有在收获时节,才有一些收购庄稼的外乡人,开着车过来收购东西,或者一些往这里卖东西的人之外,平时鲜少有陌生人来。
今天这一下子,呼啦啦就十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来了,看到的人都不免多看一眼。
如今世道乱了,老看新闻说,一些人专门到乡下骗老头老太太,或者人贩子偷孩子什么的,他们不敢大意。
别看他们都穿着光鲜,看着年轻,但骗子长什么样,谁又知道呢?谁会把“骗子”两个字,写在脑门上?
好在有周恒走在前面,要不然,他们可得提防着点了。
就是这,也还是有人走了出来,问他:“小恒,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啊?”
周恒回答他们:“这是外地的大学生,要过来学刘老师唱皮影戏的。”
一些人尽是“哦、哦”的声音。
来到了刘老师家门口,周恒透过开着的院门,就看到里头坐着的刘老师,一个人又拉着二胡在试音呢。
周恒喊了一声:“刘老师,今天您家来客人了啊,这些学生都是来拜访您的。”
刘老师往外一看,哟,好多孩子!
可不嘛,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在他眼里可不就是孩子。
可这些孩子,他一个也不认识啊!哪儿来的?
刘老师让他们都进了院子。
看到江晓萱,他顿时认了出来,很高兴的同她寒喧起来。
老规矩,他们说事,周恒充当翻译。
听说这些都是对皮影戏感兴趣的,都是慕名来学习、来观摩的,刘老师那个高兴劲儿啊,就别提了。
身为老师,都有着教学育人的爱好跟乐趣,有人上门拜师,那是他所高兴的事情;
尤其他们还是冲着皮影戏来的,那就更让他高兴了。
这个快要断掉传承的老艺术,已经很久乏人问津了,猛然间来这么多年轻人,还是抱着学习的目的前来,他真有些激动。
老何经常和他讨论一些皮影戏的事情,谱曲啊,动作戏啊,有时候也会谈到一些现代改良,所以他这里,也有一些皮影的物件。
话说回来,关于皮影戏的改良,他和老何各持不同的意见。
他认为,皮影戏到了如今这个年代,是可以稍微改良一下的,以迎合现代化的审美跟口味,要不然,迟早得被人遗忘;
但老何却认为,皮影戏是传统经典曲艺,是老艺术,应该秉承老传统,保存着原汁原味,才是最地道、最正宗的地方皮影戏,最好是连方言唱腔也保存着,要不然,即使勉强被传承下来,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了。
两个人经常争论,但争不出个结果来。
争不出结果也不要紧,也不妨碍他们经常自娱自乐一下。
这些学生们听着老刘的解说,然后拿着一件件皮影物件,仔细欣赏着,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他们都是影视学院的学生,学的就是关于美、关于艺术方面的,所以对这些物件,都有着自己的审美与思考。
院子里自是热闹着,院子外面也开始热闹起来,不少人挤在院门口,开始围观。
刘老师是全村德高望重的老师,已经七十岁高龄,家里从来没有什么外地的亲戚,这一时间突然来了十几个年轻人来拜访,完全激起了村里人的好奇之心。
看他们对刘老师的那些皮影感兴趣,叽叽喳喳的问着问题,又听到他们都在说普通话的样子,都感觉很奇怪。
村里可极少过来说普通话的人。
即使是些过来收购庄稼的、过来卖东西的,也都是说方圆几十里的方言,不会有更远的人来。
刘老师热心的、不厌其烦的跟学生们讲解,尽他所知的全盘回答。
他还有点遗憾,老何今天怎么不在呢?要不然,就能回答更多东西。
毕竟老何才是传承人,能回答得更专业,而他只是个兼教过音乐、会点乐器的老师而已。
但学生们完全不在意,还请他现场拉一段二胡,来一段唱腔,他们想感受一下。
刘老师自然是高兴,跟年轻人这么聊一聊,他都仿佛年轻了许多。
那就来一段《丑婿回门》吧,反正他们又听不懂方言唱腔,唱什么都一样,那就来段轻快的,听起来比较不会沉闷。
可惜老何不在,如果他在,可以一人操控三四个皮影,来一段真正的皮影戏。
刘老师只会拉二胡,只会唱,可控制不了皮影。
人老了,即使学过很多次,但指头似乎已经老化,没那么灵活了。如果是年轻时学会的技巧,那肯定还是学得会的。
曲调悠扬,老人的唱腔沧桑而大气,没用麦克风也唱得满院子听得见。时而逗趣诙谐,表情逼真,就如同戏里的角色一般。
只要拉起二胡,开始唱起来,他似乎就融了进去,不再搭理外界事物。
他唱得投入,学生们都凝神听着,既感受着这种听不懂的方言唱腔魅力,也感受着老人的艺术热情。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课堂呢。
一直到五点多钟,这些人才从惊叹中回过神来。
可惜刘老师家要准备晚饭了,他们不方便继续打扰。
虽然刘老师的老伴,也极力挽留他们一起用饭,但是看看老太蹒跚的身形,学生们也实在不好意思叨扰,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