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富二嫂自觉有戏,便上来抓起老大的手,掀开自己衣襟就往里送。该给她点颜色了!老大觉得。因此老大骤然将自己胳膊一甩,差点没把富二嫂的胳膊给弄飞。于是乎,富二嫂就像被蜂子蜇了似的尖叫起来,
“哟——你干什么呀——你!不知好歹,X色……”
老大不语。但他听到富二嫂在呼哧呼哧地喘粗气。隔了好一会,富二嫂撇着嘴,开始念闲央,
“知道你有人喽,一天竟往逃荒要饭的人家跑,不嫌埋汰,跑也白跑,呸……”
听到富二嫂提到娃噜嫂,老大恨不得上去抽她个嘴巴。
……
打那以后,富二嫂又缠磨过老大几次,均被他拒绝了。记得,最后一次老大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恼,把一句又一句粗鲁刻薄的话送给她。从此富二嫂再也不找老大了。在一起劳动时他们形同路人,偶尔听到她骂闲杂,老大就走开……
关爷离开苞米地,就朝着永陵镇方向走。走到场院,小草屋不可避免地跳进关爷的视线。他站在那忧郁了一会后,抬腿奔了小草屋……
走在通往小草屋的山道上,关爷在想,老大是个仗义执言,富有同情心的本族年轻人。在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力量,他的言行总是能感染周围的一切,若不是出身不好,定是个有作为的人。
记得那年,一个黑五类分子拂晓在永陵桥下饮卤自杀,原因是不堪忍受造反派的毒打。清晨黑五类分子的媳妇和儿子,在桥下收尸。入殓时,无论如何薄皮棺材装不上带车,有扶车的,就没抬棺材的,两人抬棺材又没人扶车。
时逢上工,故桥上伫足围观人颇多,由于阶级立场的政治问题,没人敢伸头。这时,老大扛着锄头赶到,见此状,不容分说拔开人群,跳下桥……
还有那年冬天,在大和睦国营林场伐木头,木头排失控,如若不是老大冒死冲上去将自己薅出,自己怕是早已见了阎王爷,即使不见阎王爷至少也闹个残废。结果木头却把老大的头砸伤了……
为此,关爷打心眼里喜欢老大。那天,老大把自己拉到小草屋,是让自己去帮帮他们。可是日子一久,事情并非像开始那么简单。首先,老大对娃噜媳那股劲头,绝不是简单的帮帮。老大想女人了吗?不对呀!前些日子有人给他提对象,虽说那姑娘奇丑,但毕竟是女人啊!却被老大一口回决啦!想玩玩女人,那你定是找死!弄得声名狼迹,日后哪家的姑娘还肯嫁给你。
老大,会不会像自己一样,陷进小娥(富二嫂)的感情旋涡呢……想到这,关爷浑身发凉。他认为不管是那种情况,均会毁了老大,甚至一生啊!
人有时沾事者迷呀!尤其是感情这东西。
经过与娃噜两口子多日接触,关爷觉得“他们不一样!”,老大的话是对的。首先,他们两口子纯真善良随和,不讨人嫌,比如,社员谁要求娃噜干点活,娃噜准像干自己家活似的,且干完活连水都不喝一口。
娃噜媳!一想到娃噜媳,关爷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谁抓了似的,发痒。关爷认为,堡子里的女人恐怕谁也比不上她喽!首先,她无怨无悔地跟娃噜,过非人一般的生活,而又如此坚定;再有娃噜媳那小摸样,那小身板,说话那小声,真是挺惹人喜欢的!
不否认的是,关爷觉得自己也愿意往那跑,不管何时走近小草屋,不进去就像是缺点什么……
关爷进院时,娃噜哥和娃噜媳正用“二劈柴”圈院夹障子。见状,关爷便热情有余指挥一番,又帮着干了一阵,最后瞅了一眼娃噜嫂,便告辞去了永陵镇。
在镇邮局里,他取回当兵的内弟从湖南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好家伙”是一件崭新的草绿军上衣,还是四个兜的(干部,士兵两个兜。)。腋下夹着包裹,关爷从邮局出来后,发现对过供销社的门口堆了许多人,于是他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到跟前关爷才明白,原来是供销社新进一批花布。拥挤的原因,仅收一半布票。因为关爷身上没带布票,所以他给供销社打了欠条。就这样,关爷一个腋下夹着花布料,一个腋下夹着包裹出了供销社。出来后,关爷放弃去大队的事,径直奔了山下。障子未夹完,娃噜哥却不知去向,只有娃噜嫂一个人在逗孩子玩。还没等进院子,关爷就开始呵呵。
“呵,呵,呵,操——娃噜又跑哪去了?”
娃噜嫂见关爷满面春风地又回来了,忙不迭迎上去答话,
“‘侥子’(夹障子用,代替绳子的灌木。)不够了,他到上面去割。”
“呵,呵,娃噜媳你过来,看看这布料怎样,好不好看?”
说着,关爷就把布料递给了娃噜嫂。娃噜嫂把布料在身前展开说,
“好看,挺水灵的。”
人模狗样的关爷向后退了一步,瞧着娃噜嫂身前的花布,和她那可人的脸蛋,然后又走过去,拿起花布料就往娃噜嫂身上披说,
“操——真好看,真好看!”
喜兴得关爷边说边伸出手,照娃噜嫂翘起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这时的娃噜嫂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后退了一步。
“我寻思,你们家也没有布票,就买了一块,快收起来吧。”
关爷自解自嘲地说。
……
事情说来也巧,薅草的社员们都在歇崩(休息)。坐在地头上,老大忽然想起刚才富二嫂提及娃噜嫂的事;和富二嫂生了一肚子气,这会他还真的想见到娃噜嫂。于是老大便悄然离开歇崩的社员,奔了小草屋。当老大走到小草屋,从西山墙探出脑袋时,一眼就瞧见关爷手里拿着布料……
看罢关爷这家伙对娃噜嫂动手动脚,而娃噜嫂还笑脸相迎,气得老大肺子都要炸了。一股股嫉妒马蜂一样蜇痛他的心,自己心中的女神不容别人觊觎。等见关爷和娃噜嫂双双钻进了小屋,老大活像头疯牛似的调头就跑,一口气跑回苞米地头,一屁股就排到地上。富二嫂见老大慌慌张张回来,而又面色青紫,便淫邪地尖叫起,
“唉哟——老大又到哪转一圈,回来咋像个出熊的吊蔫了,瘪茄子啦嘻嘻……”
若不是自己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话,定会去抽那个烂女人的嘴巴……
收工后,老大随社员走了一段,觉得回家没啥意思,便独自呆坐到山路旁。老大在想,关爷想干什么,是在打娃噜嫂主意吗?如果真是那样,自己该怎么办。关爷现在在哪?他们还在一起吗……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之际,啪地一团东西砸到自己怀里,把老大吓了一激灵。就在老大要站起时,是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使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操——咋不回家,在这放啥赖?这是给你的。”
关爷用下巴,指了指他怀里的东西说。这时老大才低头瞄了一眼怀里的东西,看过不禁眼前一亮,因为那是件自己梦寐以求的军装!心虽然动了一下,可对关爷的气依旧堵在心口。老大不响。
瞧着气嘟嘟的老大,关爷心想,自己总想找个机会,和他心平气和聊聊娃噜媳的事。假如这小子真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要告诉他,你已站在危险的悬崖上,不要一意孤行,否则会后悔一辈子。看你现在都瘦成啥样啦……关爷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所以他蹲到老大面前说,
“老大,有件事总想和你唠唠……”
那会,老大用箭一般的目光射向关爷。关爷不得不打住话茬。停了片刻,关爷还是用手拍拍老大的肩说,
“其实,我就想知道,你对娃噜的女人,是咋想的……”
“你管不着,管好你自己比啥都强……”
一句话像枪药似的,从老大嘴里冲出。
“我这是为你好——”
关爷在摇撼老大的肩。
“你滚开——”
怒不可遏的老大推开关爷,将草绿军上衣甩给关爷后,疯子一般跑了。老大的身影顷刻间就被浓浓的黄昏淹没……
八月节的前一天,队部收到一封娃噜哥的家信。见信,老大自是将其悄然收起。晚饭一过,他揣着信,迎着呼拦哈达山峰升起的一轮明月,踏着如银似水的月光,走在通往山下的山道上。
明亮而又清澈的夜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月光如同水墨走笔一样,黑白相间地勾勒着呼拦哈达山那伟岸身姿。回首一眺,映在苏克素护河上的月光,滑过一弧一孤优美的曲线,一如卧睡少妇般的安祥。
月光洒到山路旁一片片青草上。微风掠过荡起碎银般的柔情。若屏心敛气品味周围的这一切,是那样的清晰可辩,须臾间又变得扑朔迷离。山野间无处不弥漫着庄稼和青草的淡淡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