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知道”、“了解”这样的词语不同,“理解”的词义里面还包含着一点歉意或者宽容的成分在,像詹斯年那种境界地位的人,会用词这么的不严谨吗?根本不可能!
萧晋蹙眉思索良久,忽然想到了什么,就神色凝重的看着詹青雪问:“你父亲一开始的五亿报价也是要打算放弃大股东的权利吗?”
“没有。”詹青雪摇头,“所以刚才他给我打电话时,我才会那么惊讶啊!来之前他还对你赞不绝口,说把钱投资给你说不定能让长羽更上一层楼,谁知道突然就变卦了,只要分红,这跟那些炒股的小散户们有什么区别嘛!真是的,老头儿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电话是他打给你的?”萧晋慢慢的眯起眼,又问:“你来龙朔之前,你父亲有没有说过今天会见什么人?”
“你问这个干吗?”女孩儿满脸警惕。
“我对打听你家隐私没有兴趣,只是想判断一下你父亲临时变卦的理由。”
詹青雪犹豫片刻,说:“今天确实有一个我父亲多年的老友会去我家做客,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人是不是来自京城?”
“你怎么知道?”
什么都清楚了,不管詹斯年的那位老友姓甚名谁,都肯定不是京城的普通老百姓,听说过曾经名满京城的萧家大少再正常不过。
故友见面,一番寒暄,谈及从小重病的詹青雪,“萧晋”这个名字自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不管那个人有没有把此萧晋与京城那个“彼萧晋”联系到一起,精明如詹斯年,一定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不过,老头儿挺讲究,没有装不知道,也没有要挟他,先是用依然投资表明自己不会出卖他的态度,然后主动放弃分红之外的所有权利,当作一个小小的撇清。万一将来易家发现了萧晋的存在,雷霆之怒降下,只有分红权的詹家很轻易的就能把自己给摘出去,既得了利,又双方不得罪,光明正大,两全其美。
詹斯年不愧是人老成精的商界巅峰,逐利的同时还能兼顾人情,谨慎与魄力并存,首富之名,绝对没有半分侥幸。
他说的没错,萧晋确实能够理解,而且除了无奈苦笑之外,一点脾气都没有。
人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会为他保密,估计对自己的老友都没有透露什么,他还能咋样?难不成要派贺兰鲛或者小钺过去杀人灭口么?
秘密这东西,果然注定是会被人发现的,从董雅洁通过沈甜猜出身份的那一刻起,萧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藏着。
华夏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金字塔的上端就那么一点点地方,圈子连着圈子,人脉通着人脉,除非萧晋安心做个小富即安的普通人,否则,迟早有一天他的世界会与易家的势力范围相接,到那时就是真正的避无可避,只能放手一战了。
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唯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发展壮大起来。
“师父,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我爸为什么会变卦了?”见他一直脸色难看的沉默,詹青雪就忍不住问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吗?”
“你不知道的多了,小孩子家家的别多问。”没好气的把她怼回去,萧晋又摆起师父的架子,捏着嗓音道:“给你的针法要诀回去之后认真看了吗?《提针篇》的行气穴位路线给我背一遍。”
詹青雪表情一僵,就嘿嘿讪笑道:“那啥,师父,您……您不是让我回家休息看望家人的么?”
萧晋眯起眼:“这么说,这小一个月你光顾着玩儿了?”
“没!绝对没有!事关弟子的小命,弟子怎么可能那么儿戏嘛!”女孩儿跑到他身后殷勤的为他捏起肩膀,狗腿子十足的说,“针法要诀和师父您的心得纪要,弟子都很认认真真的看过了,而且不止一遍,只是里面绝大部分的内容您还没有教授过,弟子看的云里雾里,理解都理解不了,怎么可能背得下来嘛!”
“你师兄的学习进度并不比你多多少,而且还不到十四岁,就已经能把针法要诀倒背如流了。”
“呃……师父,您不能不讲理啊!小鸾是正常人么?那就是个妖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重生来的,其实身体里面住着一个三四十岁大叔的灵魂。您不知道,刚认识那会儿,我还能当他是小孩子看待,偶尔有点身体接触也无所谓,可没过多久,他就是拉拉我的手,我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您说邪门不邪门儿?”
一听这话,萧晋心里就开始坏笑。当初让巫飞鸾负责管教这丫头的主意果然明智,那小子除了他这个师父之外,从来都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对母亲和师娘们也不过是孝心和尊敬罢了,詹青雪这种骄傲的大小姐百分百会成为他玩弄的对象,目前看来,成效斐然啊!
“你终于发现了?别看那小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漂亮小正太样儿,其实就是咱们家里最大的混世魔王,论见识,他可能不如你,但若论聪慧,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你还别不服,仔细回忆回忆,这几个月里被占过多少便宜、吃过多少亏?”
詹青雪愕然回想了片刻,小脸儿就变得恼怒起来,咬牙道:“那个小坏蛋,原来一直都在假装乖巧!气死我了,等着,看姑奶奶回去后怎么收拾你!”
萧晋嘴角一勾,就继续和怀里的詹一雯做起了游戏。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回头就看自己的俩徒弟谁能斗得过谁,最近巫飞鸾被家里的女人宠的有些发飘,有个腹黑属性并不比他差多少的詹青雪对付他,也是好事。
徒弟也好,臣民也罢,只要是跟管理和统治有关的事情,平衡最重要,传说中所谓的“帝王术”,其实就是一本管理教科书罢了。
正文 第1590章 一顿饭的两种口味
陪着小詹一雯玩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萧晋来到了雁行医馆。
闭馆的时间快到了,贺兰艳敏正帮着医馆的工作人员收拾东西,看到他进来自然十分开心,迎上前甜甜的叫了声:“哥哥。”
“嗯,乖!这两天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萧晋问。
“我挺好的,就是有点想小月和小纯她们。”贺兰艳敏说,“还有,云苓姐在这儿比在家里还忙,巫先生说她没有华医执业医师资格证,做什么都不方便,要她考一个,所以她买了一大堆考试资料回来,从早到晚的学,有时候吃饭的时候都不出房门。”
萧晋闻言一怔,紧接着胸腔里就有些酸酸的窝心感。
郑云苓性格喜静,平日里研究研究药材的配伍,为村民们治治小病,最后再下厨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饭菜,便是她最惬意的时光。她不喜欢与人争执,也从未在乎过什么光环,就像是山野里最常见的一朵小花,恬静淡雅,不稀罕旁人的眼光,更不会孤芳自赏。
这样的一位姑娘,如今却要去努力去考什么医师资格证,除了更好更多的帮助他之外,还会有其它的理由吗?
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萧晋却不得不承认,只要他还活着,所欠的债就只能一直欠下去,而且还会越欠越多。
从医馆的药柜里选出几样益气养神的药材,他来到后厨,用小灶炖了一只鸡,大部分的鸡肉让贺兰艳敏端去与巫雁行一起吃,而他则盛碗鸡汤,推开了郑云苓的房门。
小哑巴正在书桌前伏案疾书,根本就没有听到有人进来,他不得不加重自己的脚步来唤醒她的注意。
郑云苓终于回过头,看到是他,笑意便如涟漪般在脸上荡漾开来,起身走到他面前,用手机问:“你怎么来了?”
萧晋看着她温柔的笑:“几天没吃你做的饭,肚子开始抗议,原本打算着到这儿蹭吃呢,没想到你离开家之后就变懒了,所以我只好自己下厨,学着你做药膳的菜谱炖了鸡汤。肚子早饿了吧?!快来尝尝,看我偷师的水平如何。”
郑云苓明显很开心,在桌子前坐下,拿汤匙喝了一口,漂亮的大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很认真的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真的喜欢吗?那太好了,以后我有时间了就做给你吃。”
咣当一声,汤匙掉进了汤碗,溅了许多油点在桌上。小哑巴瞪大了眼看着萧晋,满脸都是震惊和紧张。
“咋了?累的连勺子都拿不住了么?你不会是想要我喂你吧?!”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萧晋说着就要去端汤碗,吓得小哑巴慌忙重新拿起勺子,低头大口大口的喝汤。
萧晋就那么微笑看着她,直到她将一整碗汤包括几块鸡肉都吃得一干二净,才递给她一张纸巾,端起托盘说:“吃饱了出门溜达溜达,你自己也是医生,伤害身体的事情可不能干,想考执业医师资格可以,但不能再这么废寝忘食了,知道吗?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山里,这辈子都只能当我们老萧家的家庭医生。”
说完,他便端着托盘走出了房间,郑云苓在原地呆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脸色变得通红,双手捧住,眼中光芒流转,片刻后却有泪珠滚落出来,晶莹剔透。
萧晋的这一系列行为看上去很没道理,莫名其妙,像是在故意恶作剧的调戏人家,但他却知道,灵性如小哑巴,一定能看懂他的深意。
其实,不管是一开始表示自己已经吃惯了郑云苓做的饭,还是之后说要经常做东西给她吃,再到最终的“老萧家的家庭医生”,萧晋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也很感激,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会用行动证明一切的。
这不是像以往那样的矫情,而是尊重。他敬佩和珍惜郑云苓的纯洁无瑕,且自惭形秽,实在没资格在人家面前扮演什么狗屁霸道总裁。作为龙朔第一个喜欢上他的人,小哑巴至今都没有挑明什么,自然有她自己的考虑在里面,他只能、也必须等着人家自己做出选择。
在外面抽了支烟,萧晋走进巫雁行所住的小楼,见女人正在喝茶,就抱起过来蹭腿的猫挤到人家身边坐下,问:“我的手艺还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