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克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在拉尔夫公爵身边。
尽管身为公爵的私人魔法顾问，除了替他筹谋处理一些涉及施法者的超凡事务之外，肩负起公爵阁下的人身安全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拉尔夫公爵本人并非那些寻常的贵族纨绔，不但没有情妇、私生子之类的贵族特色麻烦，也不热衷于寻花问柳的风流游戏，只有战马和驯鹰是他的乐趣所在。
所以莫里克对于公爵偶尔前往军营或鹰房的行径，并没有抱太大的警惕心。
直到他待在鹰房外安静等待的时候，塔顶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异常的魔力波动普通亲卫或血脉武士或许毫无感知，但对于一名刚刚晋升高阶的施法者来说，这无异于一声旱地惊雷在头顶直接炸响。
莫里克来不及招呼亲卫，急速念动咒语腾空而起直奔塔顶，而刚刚还与他相谈甚欢的高阶血脉武士面色一沉，也跟着以极快的速度冲进鹰房之中。
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塔顶，立刻被平台上的景象震得愣住了公爵本人扑倒在平台边缘的围栏旁，浑身浴血生死不知，三名驯鹰人中两人口鼻浸血的倒在鹰架旁一动不动，最惨的是剩下一人……不知遭受了何种袭击，头颅连带上半身被尽数轰成血肉碎渣，场面惨烈异常。
莫里克和血脉武士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扑到公爵身边用自身躯体作为遮挡保护，前者则迅速取出一枚增幅法器，施展高阶侦测术法搜索藏在暗处袭击的敌人。
这不是普通的刺客行刺，没有任何一种炼金武器能造成如此剧烈的魔力波动，鹰房之内也明显不存在任何施法者活动的痕迹……
除非对方掌握了传奇施法者才拥有的位面闪现能力！
一百米……
五百米……
除了此刻位于塔底的两位魔法学徒侍从，莫里克没有感知到一丝周遭的异常魔力波动。
他握紧手中的增幅法器，加大了魔力灌注的幅度……
一千米……
两道若隐若现的魔力之弦突然出现在千米之外，但似乎刚被莫里克侦测到就瞬间消逝，仅留给他一个模糊的方位。
“西南方向！疑似的袭击者正在逃离！”莫里克沉声开口道，但并不打算施展飞行术法前去追击一方面是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没有同伴的协助，他也没有必胜对方的把握。
“坎贝耶，公爵怎么样？”
“昏迷……随身携带的防御法器碎裂，应该遭受了不止一次袭击……”坎贝耶小心偏转公爵有些粗壮的脖颈，发现他双耳中同样隐隐渗出血迹，“可能内伤不轻，我们必须马上返回公爵府，召唤丰原大主教前来为公爵阁下治疗。”
……
匆匆赶来的丰原大主教几乎和护送公爵返回府邸的卫队马车同时抵达，反复施展了三次治疗神术，再服下一剂魔法药剂之后，拉尔夫公爵终于从昏迷中缓缓醒转。
“咳咳……见鬼！”公爵被搀扶着半倚躺在床上，朝守在卧房中的众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有人胆敢在鹰房之内袭击我！”
亲卫队长坎贝耶铁青着脸，半响说不出话来，倒是莫里克主动上前替他开脱道：“大人，刺客并非潜伏在鹰房之内，而是从城中更远的地方向您发动的袭击。”
公爵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什么？能有什么弓矢暗器能自下往上，在这么高的鹰房塔楼上击中我？”
他盯着莫里斯沉声问道：“施法者的远程攻击法器？还是某种炼金武器？”
魔法顾问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只有炼金探秘会研制的天火破魔弩可以达到五百米开外的施法距离，但那玩意儿足足有一辆四轮马车那么大，没道理拉进丰原城都不被发现……”
当然更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击中塔楼上的公爵。
公爵没有继续追问，只觉得胸口隐隐闷痛，喉咙里也干得厉害遭到第一波袭击的时候他并没有昏过去，当时正好有一名驯鹰人扑过来扶起他，紧接着对方的头颅和上半身躯就突然在他脸前炸开，黏稠腥热的血肉喷了他一身。
如果没有那名手下在中间稍微阻挡，自己恐怕也会……
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寒毛直竖立，连忙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之间。
丰原大主教米罗里维拉连忙上前，温声安慰道：“公爵阁下，幸好您遵从了大公陛下的嘱咐，时刻将这枚教皇冕下钦赐的防护神符佩戴在身上，不然恐怕根本难以从这次可怕的袭击中幸免。”
“没错……”拉尔夫公爵惊魂未定道，“没想到教皇陛下的防御神符如此神奇，竟能替我挡下这次可怕的攻击。”
“刺客抓到了吗？是什么来头和身份？”
坎贝耶和莫里克对视一眼，沉声道：“是两名疑似高阶的施法者，暴露后立刻施展飞行术法直接往城外逃离了……我们发现他们是在……是在废弃的内城墙碉楼上发起的袭击，还留下了一张纸条。”
拉尔夫公爵铁青着脸接过莫里克呈上的纸条展开，看到上面潦草书写的一行字迹后，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次一次警告，但并非最后一次来自北方邻居的友善提醒。】
“不是联合会的公开刺杀……竟然是自己正打算对付的那位，盘踞在北方边境的施法者领主，哈维……”
对方竟然派出了两位高阶施法者前来，还携带了如此恐怖的……可以在千里之外悄无声息袭杀目标的可怕武器。
拉尔夫大公微微偏转脖子，看到两名侍者正站在宽敞华丽的落地窗前，小心翼翼地挑起厚重地窗帘，让刚刚醒来的公爵阁下可以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拉上！拉上窗帘！紧闭窗户！”公爵猛地大喝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好似被捏着喉咙一般还带着些许颤音，“坎贝耶，立刻扶我去城堡地下室！这里不安全！”
“是，大人！”亲卫队长似乎也意识到了公爵为何紧张，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赶往楼下。
无论对方掌握的是何种诡异强悍的魔法武器，至少城堡地下室厚重的石墙和钢铁铸就的大门，比起公爵卧房中三面开敞的大落地窗安全许多。
莫名遇袭受创的怒火逐渐消退后，拉尔夫公爵发现自己即使已经身处结构坚实、防守严密的城堡地下室之中，莫名的恐惧仍旧让他后背发凉，心脏发紧……
第371章 情报反馈
韦恩三人刚从丰原城顺利脱身，幻象之眼立刻就用随身携带的魔脑仪器向哈维发来讯息。
【幻象之眼：哈维阁下，对拉尔夫公爵的威慑行动已经在三日前完成……很抱歉，由于您之前授予我们在行动中可以自由行事的权力，所以狙击计划中韦恩先生曾尝试直接击毙拉尔夫公爵，可惜并未成功……】
【幻象之眼：袭击之后我们立刻离开了丰原城，眼下正在返回三岔镇的商船上……据龙石商会的线人回报，丰原城已经被直接封锁禁止随意出入，我们没办法探听到公爵本人的具体情况，但应该只是些许微不足道的伤势……毕竟他身负某种古怪的防御性法器，无需魔力引导就能自动激发。】
【占星者：但丰原城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公爵遇袭的事情，无论是在商栈、酒馆、旅店还是大街小巷之中，人人都在私下讨论，并且将事情传得愈发离谱有人甚至声称亲眼看见一位传奇施法者降临丰原城，直接出手袭杀了拉尔夫公爵……】
【幻象之眼：呵呵，我们在离开袭击地点前留下的警告信内容，也从严密封锁的公爵府中被流传了出来，这在本地贵族圈子里引起了轰动，有不少人认为这是联合会借我们之手想要除掉圣瓦伦大公的头号封臣。】
快速浏览完两位论坛成员发来的消息，哈维也彻底放下心来他一早就料到如果是由韦恩主导这次任务行动，以他狠辣果决的性格必然会选择铤而走险尝试直接击杀公爵，只是没想到两位高阶施法者竟然会赞同这个想法，并且全力配合他冒险尝试……
想到论坛创立之初，成员们首次同仇敌忾的针对教会猎巫者展开复仇行动的时候，幻象之眼先生似乎就异常活跃，主动跳出来承担了出手的任务。
“没想到这位看上去风度翩翩、气质温和的高阶法师，真实的性格其实是一位好战分子啊……”哈维苦笑着摇头。
侍从见他没有从书桌旁起身的意图，连忙端来一杯刚沏好的红茶，哈维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退出论坛的单向聊天板块，转向进入另一个独立于论坛之外的“加密频道”。
这是专为阿斯达伦培养的那批“秘密警察”设置的情报通讯网络。
【代号091：根据目前从丰原城中收集到的情报，公爵麾下的附庸贵族和封臣并无剧烈反应，但拉尔夫家族已经紧急召回了留驻在周边封郡的直系成员……可能是害怕针对家族的大范围刺杀行动。】
【代号088：公爵府已经封锁整整三日，丰原大主教在公爵遇袭当天就应召而来，但再没见他离开过公爵府邸……因此我推测，拉尔夫公爵可能伤得不轻。】
【代号085：我们按照原计划，暗中通过各种消息渠道将此事渲染为联合会和北境荒原共同出手，对拉尔夫公爵在封地及周边村郡横征暴敛、掳掠民众的行径，所施加的警告和惩罚……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并且很多人都信以为真了。】
提前潜入丰原城内从事情报收集工作的“秘密警察”名单正好是三人，和眼下在通讯频道中发来加密讯息的代号成员数量完美匹配。
哈维长叹一口气，希望这次威慑行动能让拉尔夫公爵的暴行暂时偃旗息鼓，为自己尽快收容拉拢人口争取一丝喘息的时间。
就在这时，阿斯达伦轻轻推门而入。
“大人，拉尔夫公爵派驻到霜花郡的那支秘密军队，在今日午间突然丢下招募掳掠来的佣兵和民夫，轻车简从的快速向神脊山脉方向行军……”
哈维眉毛一挑，讶异道：“哦？他们这么快就收到公爵遇袭的消息了？”
看来威慑行动带来的效果着实显著，拉尔夫公爵应该是被恐惧和愤怒彻底冲昏了头脑，不打算慢慢花时间和自己玩人海消耗战术了，打算直接翻过神脊山脉朝拓荒领发动攻击。
而这正是哈维所期盼的结果……没有什么比“菜鸡对手”主动送上门来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了。
“对了，莱纳呢？今日午间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来打扰我午休……平日里他可是最喜欢挑这时间找我汇报工作。”
阿斯达伦笑道：“这几日风雪停滞，天气稍微转好了一些，从三岔镇转运而来的难民络绎不绝，几乎挤满了整个灰熊堡码头，市政厅连着派了三批人手过去支援，都还是有些捉襟见肘……莱纳受不了他们的工作效率，自己也亲自前往灰熊堡了。”
幸好隆冬时节不用太担心瘟疫和传染病横行，不然这批从圣瓦伦南部运送来的难民，不但需要繁琐的身份信息的登记，同时还得忙活检疫防疫的工作，能把本就人手紧张的市政厅忙死。
“我已经让建设部着手将城外废弃的难民安置点重新修缮，至少能让这些远道而来的难民不至于在冰天雪地的北境荒原，还住在漏风破损的棚屋中活活受冻。”
……
阿图罗兰伯特放下手中的薄薄纸页，不停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一句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普拉尔议员看着他这副恍惚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议长？是有什么问题吗？”
自开始正式着手展开全新的灵魂领域研究工作之后，身为兰伯特家族族长，同时又兼任死灵密教议长的阿图罗，实验研究的进度和成果立刻就远超他人。
原因无他，身为刚刚被成功转化的炼金生命，阿图罗也算是实实在在的体验到了什么叫“先天科研圣体”的滋味无需进食休息，只要保证充足的魔能灌注，他完全可以不眠不休的进行各种实验研究，再也不用因为研究型施法者的孱弱身躯而产生苦恼。
难怪哈维阁下会认定灵魂领域的发展潜力，远超传统的血肉改造和死亡能量施法领域……
“我们的确一直在沿袭过去陈腐落后的研究方向，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意识到，哈维阁下所说的……路径错误，是什么意思……”
无需古老繁琐的禁忌仪式和血脉献祭，也不用冒着九死一生的偌大风险尝试进行巫妖转化，仅仅是将灵魂完整的从过去孱弱的血肉躯体中提取出来，再转移到定制的符文炼金义体之中，就能让亡灵施法者彻底摆脱桎梏，真正意义上的进入“灵魂永生”的超脱之境。
阿图罗意念一动，抬起泛着金属色泽的机械手臂，轻轻朝停滞在实验室墙边的几具实验型炼金兽招手，利用炼金生命特有的灵魂链接特性将它们全数激活，重新在自己的操控下开始了忙碌的实验准备工作。
这是作为同类的莱纳考虑到阿图罗这种不眠不休的工作习惯，为他特别定制的一批实验助手型炼金兽……几乎没有任何正常的魔法学徒可以成为他的实验助理那些年轻人毕竟还是活生生的人类，根本经受不起007的残酷荼毒。
对此，阿图罗自然是感激万分，“等过几日这个全新的实验项目有了进展，我会向哈维阁下请求，给我也配置一套……和我的同族莱纳阁下一样的炼金机械触手。”
第372章 追击与求援
拉尔夫公爵提前布置在霜花郡的那支“精锐奇兵”，在北境军的突袭攻势下不堪一击。
这些丰原城出身的精锐骑士和血脉武士为了尽快翻越神脊山脉，以奇袭的方式出其不意的攻击哈维坐落在山脚的拓荒领地，甚至连战马和一应攻城器械都尽数丢弃了。
谁知道刚冒着严寒和大雪踏上荒原的土地，立刻就遭到了早已埋伏在山脚下的北境军伏击。
由沃恩率领的北境军第一营五百余名士兵，再加上五十名血脉武士组成的特种作战部队的配合，仅仅是一次正面交火就将对方打得全面溃败，在茫茫雪原上丢下数不清的战死者尸体，重新往神脊山的方向夺路而逃。
后续的零星战斗，更多时候其实是善于奔袭作战的血脉武士，带着追踪能力超强的狼蛛炼金兽单方面的追捕工作。
“见鬼！不是说这些家伙是拉尔夫公爵的精锐骑士吗？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达夫恼火地把双脚从齐膝深的雪堆里拔出来，一边给左轮枪更换子弹一边破口大骂道。
副官凑上前来苦着脸道：“普通骑士的确不堪一击，可那些血脉骑士和施法者就不一样了，虽然他们看上去完全没有经受过什么战术训练，但单对单也着实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副官这番话完全是发自肺腑，毕竟他不久前才刚刚硬扛着一位低阶施法者朝他胸口轰击的火球，挥着灼热之剑将对方捅了个对穿，自己则凭借血脉武士特有的魔抗天赋撑了下来，仅留下胸口处被灼烧溃烂的伤口。
沃恩抖了抖身上沾染的雪花，冷着脸问道：“刚刚的遭遇战里，还有其它人受伤吗？”
“两个倒霉蛋胳膊被砍断了，还有一个傻子没注意敌人躲在树上，被一刀从肩头贯入腹部，好在他的血脉天赋可以激发潜力、压制伤势，抬到山脚营地应该能救活。”
沃恩皱眉道：“这些血脉骑士和低阶施法者虽然无法正面抵抗魔能枪的齐射攻击，但分散逃入山林之中后，对我们负责搜捕的士兵来说，威胁也是不小。”
同样是分散搜索和小规模的追击遭遇战，敌方那些血脉骑士和施法者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同归于尽的架势，让很少在战斗中吃亏的北境军罕见地出现了伤亡，这其中甚至还包括特种小队的血脉武士。
一日一夜的追击作战下来，虽然也成功的把这一小股敌人成功逼近山腰处的沟壑之中，算是彻底将他们逼入死地，但北境军也付出了足足二十余名普通士兵的生命，血脉武士伤了七八人。
达夫恨恨道：“如果炮兵营能拉到山上来就好了，对着这山沟崖壁狠狠轰上几发，最好直接引发山裂雪崩，将他们埋了了事。”
“可惜山上地势崎岖，积雪也太深了，就算是让炼金兽背负，也很难将那么沉重的炮车弄上来……”沃恩抬头看了看天色，无奈的发现雪势愈发大了，“封锁山沟出口，安排士兵扎营……明日一早再对敌人展开围剿。”
……
不过半小时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死死扼守在山沟坳口的营地里点起数团巨大的篝火。
“为什么要等天亮再围剿？”达夫伸着黑乎乎的指头刮着牛肉罐头里最后剩下的油脂，皱眉朝沃恩抱怨道，“出发前你可是在皮尔斯指挥官面前夸下海口，说只需三日就圆满完成作战任务的。”
“让士兵们顶着施法者的火球、冰刃，还有那些一团团到处飞舞，沾上就能直接在胸口轰出一个血洞的奥术魔法弹，直接冲上去和他们同归于尽吗？”沃恩往营火里填上几根木柴，冷着脸回答道。
达夫立刻被噎住不敢顶嘴，他也很清楚想要快速消灭这群敌人，无非就是冲进去几轮齐射的问题，但对方的拼死反击也会让北境军付出至少十来人的伤亡。
要是换做过去在荒原的流民部落里，每到冬季哪怕只过一夜大雪，冻死的也不止这点人，他们早就习惯冷漠对待了，可自从到了拓荒领，和这些亲如兄弟的同僚战友共同成长，一起经历生死战斗，哪舍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现无谓的伤亡。
“等到天亮，是为了等邓肯大师前来。”沉默了好一阵后，沃恩还是低声解释道。
达夫怔了怔，讷讷道：“最后还是要拜托施法者……”
沃恩当然不想这么做，领主大人曾说过，一支合格的人民军队任何时候都不应当仰仗超凡者的个体力量，而是要学会利用这种超凡力量带来的技术支持，通过战术配合和团结协作完成作战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