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
洪流巨龙截下了雪巨人达的一只胳膊，并汲取了这只胳膊中，至关重要的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对巨龙有着重要的好处，雪巨人一旦丢失，就是永久性的丢失，不可弥补。
也即是说，哪怕未来某一天雪巨人达卷土重来，它也只是一只缺胳膊的残疾雪巨人。
但这个好消息，无人为之兴奋。
整个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骑士团都已经簇拥到了影焰巨龙的周围，陆陆续续在此扎营。骑士们的脸上没有笑容，既是为故去的战友们哀悼，更是为昆斯坦大公哀悼。
梅林伯爵的头发，一夜间全部染白，站在收敛好昆斯坦大公的棺椁边上，一动不动。
天鹅男爵昆比夫·影焰，陪同阿诺·烈阳侯爵，在一间营帐里不知道正说些什么。
奥斯克洛·水柳伯爵，与其他五位男爵，几次来劝梅林伯爵，都没能劝得动。只能在一旁静静的陪伴梅林伯爵，一边守着昆斯坦大公的棺椁，一边处理战后事宜。
远处的雪地中，罗素带着一队骑士，和其他很多骑士队伍一样，再次清扫战场，防止有雪鬼潜伏，或者死掉的骑士诈尸复生。
不过他的心思，已经不放在打扫战场上了。
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天际上空，正在盘旋飞行的洪流巨龙。这头炽热洪流王国的巨龙，并不曾落地，只要它想，它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落地，尽情飞翔。
“前后两头巨龙，雪糕根本不敢伸头啊。”罗素感慨。
手心的M型印记早早就隐藏起来，只有剑蝶印记和荆棘印记，还能被罗素呼唤出来。
“大人。”埃里克骑马走过来。
“约翰的遗体焚烧了吗？”罗素微微叹气，询问道。
“已经焚烧了，这是他的遗物。”埃里克说道，尽管有罗斯阁下保驾护航，幽光河谷骑士团依然损失不小，连续的大战让骑士团阵亡了五十多名骑士。
连罗素的四名骑士扈从之一的约翰，也倒在了此役之中。
“你把他的遗物收好，回头清点一下收获，等我们回到领地后，跟查尔斯商议一下抚恤金额，交给约翰的家人。”罗素轻声说道，并没有太多伤痛。
这场残酷的大战，尽管他从头到尾都在划水，但依然见惯了生死，神经都已经大条。
埃里克闷声应道：“是。”
“你继续带队打扫战场吧，我去营地看一看，送昆斯坦大公最后一程。”
“诺。”
骑着独角兽宝莉，罗素走过破碎不堪的雪原。
大战让雪原的冰盖四分五裂，不过随着战斗的力量消退，寒冷再次席卷，将这些破裂的冰盖重新冻上。随同裂缝一起冻上的，还有骑士们留下的残肢断臂。
这一役，大公国不知道阵亡多少骑士，大部分都被收敛起来，集中焚毁了尸体。
防止尸体诈尸，变成雪鬼。
但总有一部分肢体找不到，被遗留在了冰层之中。
“好累啊，累死了，怎么这么累啊，再不想来雪原了，每一次都没好事。”
“饿死我了，该死的，怎么还没给我送来吃的。”
“巨龙好可怕，巨龙好可怕，巨龙好可怕，千万不要靠近巨龙，巨龙好可怕……”
“我，战无不胜！”
“想念那头雪白色的战马，我好像听到它叫宝莉，真希望能跟它亲近一会啊。”
古怪的呢喃声，时不时在罗素的耳边响起，这都是幻兽的私语。甚至还有幻兽，在打独角兽宝莉的主意。
罗素皱起眉头，心中狠狠想到：“回了领地，一定要去找一趟妖精赛班，这幻兽私语不能关闭太烦了……幸好冲锋时我心无旁骛，万一被幻兽私语干扰，出了事就不好了！”
先前大战还好，幻兽骑士分布在广阔的战场上，并不总能听到幻兽私语。但现在骑士团集结，幻兽密集度太高，几乎每隔一会就能听到一声幻兽私语。
吵得他脑壳疼。
“我听不到呢。”独角兽宝莉在心灵中说道。
“听不到是好事，塞班妖精送我的幻兽私语固然很强，但我只用它认识了你。还没开始捕捉更多幻兽，就被它弄得心烦意燥……关键是这里的幻兽，都是有主幻兽。”
“我们可以去森林中抓幻兽。”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只能无视幻兽私语了。”罗素无奈的摇摇头。
一人一兽已经走到了营地。
大部分伤员骑士已经被运回了火蚁沼泽救治，但骑士团主力依然留了下来，要在这里为昆斯坦大公送行。
因为。
死人是不能带回暖地的，雪原上战死的骑士必须在雪原上处理，或是碾碎或是焚烧。
根据龙眠大陆民众朴素的认知，一旦死人复生，灵魂就会锁死在雪鬼身体中，痛苦煎熬。哪怕杀死了这只雪鬼，灵魂依然会转移到另外一只雪鬼身上。
除非将所有雪鬼都消灭殆尽，否则谁也不知道灵魂何时能得到解脱。
“罗素阁下。”有认识罗素的骑士，打着招呼，“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你也是，我们大家都活下来了。”罗素在独角兽背上，与对方碰了碰手掌。
穿过一座座营帐，便来到了营地中心，也是大战的战场中心。
影焰巨龙就匍匐在地上，双目紧闭，身上的岩浆鳞甲一闪一闪发着红光，被撕扯断裂的双翼，已经被人扶正，紧贴在背上，可以看到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但是它的身躯上伤口太多了，甚至很多地方都破了洞，想要短时间内修补好，并不容易。
尽管白天时候，罗素已经见过了影焰巨龙。
此时此刻，他依然还想再仔细观察一番影焰巨龙，近距离接触巨龙的机会可不多。
影焰巨龙像一座大山。
哪怕模样惨淡了一些，大山的威压依然存在，让人不敢生出任何不敬之心。
况且。
即便影焰巨龙再凄惨，只要不死，它依然是整个影焰大公国无可置疑的神灵。所有骑士，所有人类，都是靠着影焰巨龙的力量，才能在这片暖地繁衍生息。
“影焰殿下睡着了。”
就在罗素观察影焰巨龙时，身边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他转身一看，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骑士。
“韦尔奇阁下。”罗素赶忙行礼。
来人便是影焰大公国的十大飞龙骑士之一，韦尔奇勋爵，他同时也是昆斯坦大公的护卫骑士长。不过身为护卫骑士长，却未能保护昆斯坦大公的安全，他的飞龙骑士身份已然存疑。
若是红堡震怒，极有可能剥夺了他骑龙的资格。
只有世袭罔替的大贵族，才能得到双足飞龙的所有权，或者自己从野外捡到双足飞龙。
否则所有红堡赠予骑龙机缘的飞龙骑士，都没有双足飞龙的所有权，随时可以剥夺骑龙资格。
“不要打扰影焰殿下。”韦尔奇勋爵轻声说道。
“是。”
罗素点头，不再靠近影焰巨龙。
然而就在此刻，沉睡中的影焰巨龙，忽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那一刹那，比一间房子还大的眼睛，瞳孔收缩成一条线，直愣愣的盯着准备后退的罗素。
第247章 拿走希望
细狭而长的瞳孔，倒映出了罗素颀长挺拔的身影，影焰巨龙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打扰您了，影焰殿下。”韦尔奇勋爵赶紧弯腰鞠躬，向影焰巨龙致歉。
罗素也紧随其后，弯腰鞠躬：“打扰您了，影焰殿下。”
影焰巨龙没有反应，但是它狭长的竖瞳中只倒映出罗素的身影，显然它正在盯着罗素审视。
这一刻。
罗素有种如芒在背的针刺感，更有种被大山压迫的窒息感，一瞬间，身上冷汗森森往外冒。
“大意了！”
“不该认为影焰巨龙已经重伤，便如此冒冒失失的接近影焰巨龙！”
罗素的脑海中，千百种念头闪过，真心后悔就这样靠近影焰巨龙，将自己置于了危险处境。
或许是这一路走来太过于顺利。
先前去红堡中拜见昆斯坦大公，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秘密；随后在指挥部营帐前迎接影焰巨龙，同样没有暴露出小梦龙的气息；以至于现在，都敢堂而皇之的打量影焰巨龙了。
虽说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但若真以为影焰巨龙遭受重创，就不再拥有巨龙威严的话，显然有些天真。
这一瞬间，罗素甚至想要呼唤独角兽宝莉，然后发动幽梦遁术，逃离影焰巨龙。
不过他忍住了。
因为影焰巨龙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静，他也感受不到自己左手掌心的M型印记有异常，小梦龙未必真的会暴露。
而且，即便暴露了，罗素也不觉得，影焰巨龙会伤害自己和小梦龙。它都能接受洪流巨龙的援助，又为何不能接受一只新的巨龙，在它的庇护下偷偷发育。
大不了被赶走而已。
从未听说过巨龙会猎杀另一头巨龙。
这也是罗素之所以会膨胀的原因，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站在影焰巨龙这一方的，无论如何，影焰巨龙都没有理由痛击友军——他和小梦龙，也没怎么偷影焰巨龙的资源。
就是借个地方，苟一苟而已，小梦龙发育的资源，都是他俩在幽暗梦境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无冤无仇的……
果不其然，影焰巨龙只是紧紧盯着罗素看了一会，便不再关注罗素，而是将头昂起，看向天际上飞行的洪流巨龙。
然后。
发出一声威严的咆哮：“吼！”
声音震耳欲聋，韦尔奇勋爵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向影焰巨龙鞠躬：“影焰殿下，我们告退了。”
然后赶紧拉着罗素，远离了影焰巨龙：“别打扰了殿下。”
“是。”罗素点头，身上的虚汗被风一吹，顿时凉嗖嗖的。
蓦然，天际上飞行的洪流巨龙，发出了不甘示弱的咆哮，气息悠长、坚韧：“吽！”
两头巨龙的咆哮，迅速惊动了整个营地。
不过很快，影焰巨龙就在这场巨龙之间的对峙中，低下了头，重新匍匐在地上酣睡起来。
而洪流巨龙则不再继续盘旋，而是得意的扇动翅膀，向火山绿洲的方向飞去。
罗素悄然间退到了营帐附近，尽管影焰巨龙没有伤害他，但他也不敢再去对方眼皮子底下溜达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影焰巨龙看他不爽，给了他一口龙炎……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昆斯坦大公的棺椁附近。
路过一间帐篷，正好听到了天鹅男爵昆比夫的声音：“阿诺侯爵，非要如此吗！”
“阿诺侯爵，是那位烈阳王族的阿诺·烈阳？”罗素知道此人，炽热洪流王国派来的援兵，当然，真正的援兵是洪流巨龙，阿诺侯爵负责战场之外的外交。
他悄悄顿住脚步，便听到帐篷里的阿诺侯爵，轻描淡写的说道：“影焰巨龙已经妥协，老夫也阻止不了洪流巨龙，况且，这本就是昆斯坦大公派人求援时允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