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道听途说的关于基因之父的事迹，那些来自于基因之父在战前会面上亲口说出的话语，这些东西不停在卡恩的大脑中萦绕。
当卡恩意识到自己杀死了一个平民时，他感觉自己和原体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长了千万米。
反应过来后，卡恩的第一想法是杀掉这里的所有人，但回忆起那名为特提斯的智库的提醒，他迅速回应想法的躯体在短暂颤动后停下。
“停止进攻。”
军团长的声音传进卡恩耳朵，一张冷酷的面容出现在卡恩视野右下角。
“那些凡人士兵将会接替我们稳固战线。”
“原体命令我们暂时停止进攻，集合。”
……
吞世者们聚集在海军于地表修建的加固登陆点内。
舰队正在将更多来自努凯里亚的士兵投放到登陆点上。
而在更远处，海军的工程队正检查着五十多台战争机器。
那些战争机器配备着盾牌，右手配备的武器不相同，或是长枪或是巨炮。
战争机器们有着统一的涂装，如同士兵一样站在一起。
卡恩看到了它们，回忆起在之前的战斗中也看到过一些类似的战争机器，被称作骑士，努凯里亚上竟然也有骑士机甲，这让卡恩感到好奇和惊讶。
但恐惧很快就冲散了好奇和惊讶，往常总是站在最前面的卡恩现在带着第八突击连的上千个战士站在最后。
在军团中犯过错的人是没资格站在前面的。
“你不是唯一一个倒霉的。”
声音从卡恩背后传来，回过头去，他看到了戴着披风的另一个连长。
十八连的连长马戈。
“有你这个倒霉鬼陪着可真是让我放心。”卡恩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不只是我这个倒霉鬼陪着你这混蛋，还有其他倒霉鬼。”马戈环视四周。
卡恩沉默片刻，问：“你觉得原体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马戈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和凡人一起战斗时，从他们那听到的事情，然后回答：“我们最好祈祷那些被误杀的人是奴隶主或小贵族，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会被砍……但如果不是，他大概会把我们从中间撕成两半。”
卡恩点点头，安静一秒，又突然开口。
“我更怕原体会因此疏远我们。”
听到这话的马戈没再回话，所有吞世者都保持沉默，保持着严谨的队形。
因为军团长和原体以及原体身边那个灵能者一起乘坐运输机到了登陆点。
“这是我的疏忽。”
“我的疏忽。”
安格隆踏着努卫二一踩上去就溅起来的松软土壤，双腿上的肌肉因发力而紧绷着，让他在低重力环境中能跟在行星上走路一样。
“是我愚蠢。”军团长基尔说，“我太过急功近利，让军团在没有进行深入侦察的情况下发起攻击。”
来到众人面前后，原体站住脚步。
“努卫二上有原住民。”
原体对所有人说。
“我疏忽了，因为我此前为进攻努卫二所做的准备中收集的一切情报都显示努卫二上不可能存在原住民，可我还是应该进行一下调查才是。”
“现在我们知道努卫二存在原住民了，我们应该在接下来的进攻中尽可能避免误杀他们。”
安格隆扫视众人。
“我知道你们心里对我这个命令有质疑，你们的战斗风格不是这样的，你们不擅长按我说的做。”
“你们可能会因此觉得我不能接受牺牲，觉得我软弱。”
“如我之前所说，我不是什么大好人，我也做过残酷的事情，我曾下令对贵族和近卫军进行不加甄别的屠戮，或许他们之中有几个好人，但我把他们一块杀死了。”
“这是我用自己的观念对一个群体进行的主观裁决，或因我更在乎的一个群体复仇心愿驱使我做出这样的裁决，而非如神明那般绝对公平的神圣裁判。”
“而在我的观念中，那些努卫二原住民在我的观念中绝不该死，他们跟这场战争没什么关系，他们比被压迫者还无辜，不该无缘无故的就死了。”
“你们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努卫二上的原住民他们从来不是奴隶主那一方的，他们也不曾享受过压迫带来的好处，所以我们应该尽可能避免他们的死亡，就像我在努凯里亚起义战争里也避免在攻城战中使用重火力轰炸有平民的城市。”
当安格隆试图让子嗣们理解自己的想法时，他使用自己的天赋，将自己的情绪带给自己的子嗣们。
但他的子嗣们并不理解那些情绪诞生的原因，只是被突然涌入心灵的情绪搞得跟原体进行了“莫名其妙的共情”。
“我知道误杀无法在战争中必然避免，但我要求你们尽量。”
“……”
秦夏在旁沉思着。
努卫二上还有原住民，这事连曾经从努卫二跑去努卫一的人都不知道。
在先前各种对努卫二的观测中也显示努卫二上根本不存在人类活动迹象，这地方连田地都没有，一点生产活动曾进行过的迹象都不存在，那些原住民在这鬼地方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可恰恰还就是有原住民在这卫星上，不管他们怎么活到现在的，他们有办法。
安格隆说的没错，确是疏忽了。
第123章
卡恩听着原体的话语，很快就比其他人更能搞清楚原体是什么样的人。
原体并非凭借单纯的善意或恶意去决定一个人乃至一个群体的生死。
他有自己的观念和判断。
否则如果那些人传的小道消息中关于原体有极强情绪感知能力的说法属实的话，那原体连一个人都不会杀，因为不管什么人面临死亡都会有求饶和后悔的情绪。
思索至此，卡恩也不由觉得军团幸好没在之前被原体判定为不可救药。
至于没判定为不可救药的原因……卡恩觉得，大概是原体知道大远征这项事业有多么伟大，而且自己的子嗣们在这场远征中有多么卖力和不畏生死。
“可是原体。”一名星际战士开口，“这场突击战已经在进行了，我们哪怕回去也是继续打突击战，对您口中不该死者的波及是不可避免的。”
这位战士的话语中没有半分不敬，只是替一些人表达出想法。
他是做了触犯纪律然后去死的准备的。
“我会想办法。”安格隆说，“你们如果有意见可以说出来，我没有指挥你们的经验，我需要学习，你们得提出你们的看法，让我多了解你们，熟悉你们。”
话音刚落，第十八连中一个拎着双手斧的战士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安格隆以为他要发表意见，实际上确实是要发表，但不是对安格隆发表。
那手持双手斧的战士是第十八连的冠军。
冠军是军团中武艺卓绝之人。
“奥伦特斯！”马戈意识到自己连队的冠军要做什么，便在私人通讯频道中呼喊他回来，“站回到我身边来！”
马戈说的还是晚了一步。
名为奥伦特斯的冠军拎着斧头在队列中找到刚才向安格隆提意见的人，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出来甩到地上。
“你竟然敢质疑原体的命令？”奥伦特斯握持着双手斧，身体下压，已经做好厮杀准备，“军团长！我申请向这个该死的家伙发起挑战！我将用我的战斧捍卫原体的名誉和荣耀！”
“一切都变了，奥伦特斯。”质疑者从地上爬起来，拔出链锯剑，“原体回归后我们这个军团将不会像以前那个样子，我笃定决斗将会被废除，我们谁也不能在用合法的方式杀死彼此。”
在军团中有一些处理内部矛盾的方式。
为了避免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因为不得解决而发展成械斗，进而发展成大规模群架，基尔制订了决斗条例。
在战后或者战前，两个人有矛盾就用决斗的方式解决，不涉及其他人，不把矛盾留到战场上。
“我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让你为质疑而后悔！”奥伦特斯拄着巨斧，伸手指向质疑者。
秦夏看着奥伦特斯，突然回想起这是吞世者里最没脑子的那个蠢货。
看了一眼奥伦特斯，秦夏看向安格隆，示意他应该来解决这个问题。
安格隆已经开口：“那个用斧头的，给我滚回你的队列里去！”
原体的话就像开关，把奥伦特斯好斗的一面给关闭了，这位冠军稍显迟疑，但还是行礼并回到自己的队列里。
“质疑者所说并不没有道理。”安格隆拔出自己的链锯斧，“我们面对着一个问题，我们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在杀死敌人前先杀死彼此。可以杀死彼此的决斗从现在开始被禁止，如果有人就是想要用杀死朝夕相处者的行为解决问题，那就先来杀死我！”
所有人都沉默着。
并非畏惧，而是真没人想跟基因之父进行决斗，这种行为太过亵渎和不敬。
“用灵能的方式……”安格隆看向秦夏。
秦夏双眼充斥着白色光芒，他望着努卫二。
在灵能视野中，努卫二正中心庞大建筑群下方有一个旋涡似得东西，那个东西遮蔽着整个卫星。
在卫星上空不停闪烁起屏障，那是在未来会被那旋涡拦截的轨道打击。
那旋涡显然是来自于虚空盾，这玩意确实古怪，不仅能拦截轨道轰炸，还能隔绝一些灵能探查之类的非物质手段。
“那我们就先关停会阻拦灵能视野的虚空盾。”安格隆说，“向建筑群中心点进攻，派一些人进行有侦察性质的突击，探查出不会波及努卫二原住民的进攻路线，然后骑士和泰坦沿着被探明的进攻路线进攻。”
说完，原体看向基尔。
基尔思考了一下，回应道：“建议抽调刚才误伤原住民的战士组成侦察突击小队。”
原体点头，然后在众人面前踱步，并宣布自己的新决策：“三十一！”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并不知道原体何意，他们开始疯狂转动大脑去思索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好能理解原体。
“三十一。”
安格隆强调。
“当我和养父以及众人进攻德西亚的角斗场时，奴隶主开始处决众人，当他们杀到第三十一个人的时候我出现并解决了他们。”
“三十一。”
“我清楚战争中就是会有不可避免的误伤，但以后我们每场战争中误伤平民的数量只能是三十一以下，当我们误伤到第三十二个人，我们就必须重新调整战斗策略！”
军团战士们点头。
三十一。
这个数字意味着努凯里亚行星的一天是三十一个太阳时。
如果一切按照原本发展，那么这个数字意味着吞世者军团需要打下一颗星球的时间，如果他们做不到在三十一太阳时攻下星球他们就会被执行什一抽杀。
但现在，这个数字是一个将改变吞世者军团的新规则。
随后星际战士们回到战争中去，卡恩等两百个战士组成的侦察小队也开始进行危险的任务。
不过在小队离开之前，基尔下令让巡洋舰扔下一些空投舱来。
那些空投舱装载着终结者甲。
卡恩作为这支临时拼凑的小队的指挥官，命令所有人换装终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