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身上的感激情绪是真实的，汹涌的。
还夹杂着崇拜，毕竟这位传说中的吞城者领袖之一也出身于角斗场之中。
但那角斗士还是觉得安格隆是个怪胎。
对于别人把自己当成怪胎这件事，安格隆也已经习惯。
在要塞领地里，他挨家挨户的感知人们悲苦仇恨的情绪磨砺自己，他也能从那些人身上收获到感激和崇拜，但那些感激和崇拜他的人之中还有一些人会把他当做怪胎。
种种情绪都是真实的，复杂的。
安格隆也能通过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理解这种既感激崇拜他，又把他当成怪胎的想法来源于何处人类心底里对长得像自己，但又和自己天差地别的生物的畏惧。
“你们自由了。”安格隆走到角斗士们身后，挨个将束缚角斗士们的电锁撕碎。
那汹涌到足以让百战角斗士连动都不能动一下的电流，在安格隆的感受中只是让他的皮肤略有一些酥麻。
红砂之上的几十个角斗士被安格隆当着周围近卫军和观众席上所有人的面，一个接一个的解放了。
努凯里亚上自古以来的两位神君传说是真是假还无法定论，毕竟传说这种东西连预言都不是。
但被众人认为是神君的安格隆，将传说中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和拯救亲手带给了在场的受压迫者们。
那些奴隶主和走狗们甚至只是看着，连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不敢有。
“吞城者！”心中认为安格隆是怪胎的角斗士跪下来，无比诚恳的请求，“我们这些后来被抓进来的角斗士在您曾战斗过的红砂上战斗至今，我们像吞城者那样崇尚纪律，团结，我们能否加入吞城者？”
安格隆仍然无视着红砂上的近卫军士兵，低下头看向角斗士。
对方把自己当做怪胎是真的，崇拜感激和想要加入义军的想法也是真的。
如今这种人的复杂性已不能再让安格隆多么惊讶。
所有角斗士都跪了下来。
观众席上，那些已经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喘的贵族带来的奴隶们跪了下来。
那些来自德西亚城逃难到角斗场的贱民跪了下来。
但与众人想象中不同的是，安格隆突然面目狰狞。
“给我站起来！！！”
原体的怒吼声在角斗场里如闷雷般卷动。
在马赫城战役里意识到自己的汹涌情绪会导致连锁反应后，安格隆便刻意压制情绪，但总还是有让他压制不住的事情。
别人向他下跪就是其中之一。
在努凯里亚上，只有奴隶需要向奴隶主下跪。
“我不是奴隶主！”安格隆抓起第一个下跪的角斗士，那块头粗壮的角斗士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被掐着，“你已经知道吞城者的名号！你们已经知道我们做过什么！但你们还是向我下跪，就像奴隶面对该死的奴隶主！”
直到安格隆发现被自己掐着的角斗士，因为自己的吼声而感到痛苦，流露出相应的情绪，角斗士便被放了下来。
“站起来。”安格隆说，“你们现在是自由人，在吞城者们抵达德西亚城的那一刻，你们就是自由人，不需下跪，不需无缘无故受罚和被杀，不需忍受。”
角斗场内的奴隶，贱民，角斗士，这些人全部陆续站了起来。
“很好。”安格隆点头，“昂起你们的头颅，挺起你们的胸膛，用你们毫不避讳的眼神直视我，像一个自由人面对另一个自由人，而非奴隶面对奴隶主那样。”
说着，安格隆从背后摘下链锯斧，目光看向身后发愣的近卫军士兵们。
“然后，向你们曾经的压迫者复仇。”
在最后一个字传进其他人耳朵之前，一个近卫军士兵被安格隆当场斩杀。
观众席上，一些拥有零星上古科技造物的普通贵族们以及分散开的近卫军们被周边的自由人们围攻，当他们试图杀出观众席时，碰上了武力水平已经超过不少高骑士的角斗士们。
奥诺玛默斯戴着一个可以修改原子结构的手套，将观众席出口的闸门改成实心墙。
自由人们开始砍杀周围的压迫者。
秦夏在此时来到角斗场内。
在安格隆身后突然出现的风雪中缓慢走出。
看到秦夏，安格隆愣了一下，他本以为秦夏会开着那名为神君泰坦的战争机器进来，将整个角斗场砸个稀巴烂。
但秦夏既然没有这么做，安格隆便什么都不问。
两人站在一起，看着观众席上爆发的杀戮。
而在他们身后，那零散几个近卫军士兵也被角斗士们杀戮干净。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吞城者们来到观众席上。
人们聚集在这里，因为安格隆先前说的话，他们没有向来者下跪。
“你叫什么名字？”
秦夏来到一个男孩面前，蹲下来与之平齐。
这个男孩的外表在他还是奴隶的时候，因主人取乐性质的折磨而变得可怖。
单单从皮肤五官和样貌上看，很难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秦夏正是被这孩子凄惨可怖的外表吸引了，他蹲下来，用生化灵能法术恢复着孩童的肉体。
孩童昂首挺胸：“我还是奴隶时没有名字，但现在我有了，这个名字就是自由人！”
“好，尊敬的自由人先生。”秦夏的灵能在男孩身上形成一片冰霜，其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面容迅速恢复着，“叫上跟你一样的人们，离开角斗场，然后会有义军接你们去马赫城。”
秦夏起身看向其他人：“德西亚城短时间内是不可能重建了，你们这些幸存者需要新的住处，去马赫城吧。”
第103章 今时不同往日
义军士兵开始搜刮角斗场。
压根没受过军事训练的自由人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划一的步伐赶赴马赫城。
角斗士们则是来到了角斗场内那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山洞。
“你们还住在这鬼地方？”克莱斯特看向那些新角斗士们。
刚刚被解放的角斗士们纷纷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克莱斯特又问。
“在你们杀出角斗场的一周后。”一个英俊高大的角斗士在众新角斗士之中站出来，向克莱斯特行礼，“您是我的偶像，女士。”
克莱斯特看着这英俊也会说话的角斗士。
“你是高卢山区的人？”约楚拉挡在克莱斯特面前，看着眼前这个黑发男人，“听说你们那都是蛮子。”
男人并不气恼，看着约楚拉那茂密的金发，不失礼貌的行礼：“是的，您头上的金发代表您比我们略微文明。”
约楚拉脸色逐渐难看。
男人又看向秦夏，再次行礼：“既然我们都不是黑发人，那么我建议我们还是不要进行文明程度的对比。”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拉丁仔。”秦夏心想。
努凯里亚的高骑士也分不同族群。
彼此之间也经常攻伐。
山区的高骑士打平原的高骑士。
这一点秦夏是清楚的，他还听约楚拉讲过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约楚拉跟母亲在人工海上给奴隶主打渔，高卢山区的蛮子时不时就会冲出来抓人回去吃。
大家同样都是高骑士的奴隶，但彼此之间也是有仇恨的。
“山区那边战况如何？”安格隆问那新角斗士，“我们在进攻马赫城之前听说那里被新任塔尔克家族族长带人进攻了。”
“已经没有什么山区了，神君。”他回答，“疯王遗留的另一枚上古炸弹给我的家和奴役我的人炸成灰烬，然后我就被卖进这鬼地方了。”
安格隆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如果你想参加战斗那就加入义军，我们向奴隶主复仇，如果你不想，那就去马赫城正常生活。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都可以选择。”
有一半的新角斗士举起手，选择离开角斗场前往马赫城。
剩下的一半则是沉默着，想要加入义军。
这些新角斗士全部离开，去马赫城的就踏上归途，选择作战的就找军官加入义军。
山洞内只剩下那和安格隆与秦夏并肩作战到现在的老角斗士们。
“我很怀念这个地方。”
安格隆在山洞里缓慢步行，到处敲敲看看。
“因为这里有我最大的幸运，也就是有幸能遇到你们。”
“你们照顾我，呵护我，与我并肩战斗，直至现在。”
“除了这个山洞，这个地狱里相对而言还算安全的鬼地方没有一处是我不仇恨的。”
听着安格隆的话语，所有人都沉默着。
他们在想，自己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在这里发生转变的，自己的幸运又何尝不是在这里遇到了安格隆。
秦夏则是在想，无论如何，自己避免了安格隆被打上钉子，变成一个杀人狂的命运。
安格隆走到那窗户一样的通风口前，望向外面。
秦夏看着安格隆。
他突然发现安格隆有点不对劲。
在以前身处角斗场山洞内的时候，安格隆的个子能触碰到那通风口的顶部。
但现在安格隆的个头触碰不到了。
“等等。”秦夏调动灵能，开始测量安格隆的身高，然后惊讶地问：“你怎么缩水了？”
安格隆一脸懵的回头。
秦夏重复测量了很多次，发现安格隆确确实实缩水了不少，现在变成四米六左右了。
“你缩水了四十多厘米。”秦夏也很懵。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原来他真缩水了。”约楚拉左右环视其他人。
“你发觉自己和往常有什么区别没有？”秦夏问。
安格隆仔细思索，然后给出答案：“如果说区别，那我相比以前更有安全感了，对力量的渴望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跟你的身高有什么关系。”奥诺说。
“或许还真有点关系。”秦夏皱眉沉思。
他翻来覆去的琢磨，然后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安格隆，他其实也是个灵能者。
秦夏发觉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