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德听得眉头一皱,他琢磨道:“科德林顿将军很喜欢科学领域的事情吗?那……亚瑟,你看你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亚瑟抬起手掌示意他打住。
亚瑟道:“我那点科学水平,教你骗骗涉世不深的少女还可以。但如果你想拿它去欺骗科德林顿将军,我恐怕他会把你塞进征服者号的炮膛里。况且你如果真想搞点科学研究,写几篇惊世骇俗的论文,这里明显有一位比我更适合教你的人选。”
“谁?”
亚瑟指了指对面的达尔文,他冲着埃尔德道:“你如果能抱上查尔斯的大腿,我保证你立马就可以取代你叔叔成为卡特家最有出息的人物了。”
埃尔德听到这话,先是不屑的扫了眼达尔文,随后又更不屑的瞄了眼身旁的狄更斯。
他大大咧咧的开口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查尔斯?”
亚瑟冲着埃尔德一摊手,随后靠在椅背上开口道:“你能抱哪个抱哪个,我觉得他们两个都可以。”
两个查尔斯听到这话,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道:“亚瑟,你真是抬举我了。我比起你,还是需要多多学习。”
亚瑟闻言,不由挑着眉毛冲埃尔德说道:“呐,埃尔德,你好好瞧瞧。这就是人家能当大人物的原因,他们在认真学习的同时,还都异常的谦虚。”
说到这里,亚瑟转过头冲着狄更斯问道:“查尔斯,你之前说通车仪式出了问题,到底是怎么了?”
狄更斯闻言,放下手里的刀叉,长出一口气:“亚瑟,你不知道,幸亏你今天没负责通车仪式的保卫工作,要不然这口黑锅肯定得扣在你的脑袋顶上。”
达尔文听到这里,不由问道:“火车出轨了?”
狄更斯摇了摇头:“比那更糟。”
埃尔德捏着下巴开口道:“参加仪式的威灵顿公爵出轨了?”
狄更斯迟疑了一下:“确实和威灵顿公爵有关系。”
埃尔德吸了口气:“威灵顿公爵该不会和一同参加仪式的前国务大臣威廉赫斯基森一起出轨了吧?”
亚瑟有些听不下去了:“我觉得他们俩应该不存在那种关系,要是他们真的好到那种程度,也就不用威灵顿公爵专门跑去借着通车仪式找赫斯基森先生和解了。”
狄更斯叹了口气:“说的没错。他们俩本来想借着这次机会,向外界宣布赫斯基森派将重回托利党阵营。
事情的发展本来也很顺利,两位阁下一同登上了第一班列车,威灵顿公爵还为‘诺森伯兰号’火车的惊人速度而兴奋不已。
我听前去报道的同事们说,赫斯基森先生为铁路的成功通车振奋不已,而公爵先生更是在火车上兴奋的大叫‘这速度真是不得了’‘这玩意儿飞的和炮弹一样快’‘跑得也就比法国人稍微慢一点’。”
埃尔德闻言,忍不住捂住了嘴:“这不是挺好的吗?听起来通车仪式的气氛非常活跃啊!”
狄更斯点头道:“如果事情的发展照着这个趋势进行下去,确实会是一次非常完美的通车仪式。但是万万没想到,在火车到站后,威灵顿公爵原本正站在车厢上与车下的赫斯基森先生谈话。
可就在这时,晚出发的‘火箭号’列车突然抵达,这时候赫斯基森先生正站在铁轨上。他看见‘火箭号’向他驶来,吓得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虽然‘火箭号’已经非常努力的刹车了,但是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把赫斯基森先生撞飞了十几米。”
亚瑟听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赫斯基森先生后来怎么样了?”
狄更斯哀声叹息道:“别提了。虽然赫斯基森先生被抬上火车,以最快速度送到了附近医院抢救,但是几个小时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那些赫斯基森派的议员因此勃然大怒,他们有人怀疑赫斯基森先生的死是不是一个阴谋。
他们质疑为什么在场负责保卫工作的警察和设计铁路的工程师们,没有一个人去提醒赫斯基森先生不要站在铁轨上,也没人告知他后面还有一班列车即将抵达。
威灵顿公爵因为这事现在已经忙的焦头烂额,苏格兰场和铁路公司受迫于赫斯基森派的压力,也已经对赫斯基森先生的死展开了调查。
所以说,亚瑟,你今天真的是非常幸运。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你完蛋了。后来我才知道,管理会场安全保卫工作的苏格兰场负责人居然被临时更换了,这真是谢天谢地。”
亚瑟听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窗外的海岸线,他问了句。
“今天苏格兰场带队负责通车仪式安保工作的最高指挥是谁?”
狄更斯听到这话,从包里掏出笔记,他翻了几页后,这才确定的回答。
“啊!找到了,今天的苏格兰场通车仪式负责人是泰勒克莱门斯警司。”
第114章 复杂的真实世界
2023-07-06
伦敦威斯敏斯特,白厅街4号,伦敦大都会警察队总部。
大伦敦警察厅厅长查尔斯罗万上校靠在真皮座椅上,他的右手压在案前,手掌下是几封信笺与刚刚从档案库里调出的部分存档文件。
而在他宽大办公桌对面坐着的,则是额前冒着汗水、但却仍旧维持着镇定神情的泰勒克莱门斯警司。
罗万厅长拿起案前的烟斗叼在嘴里,点燃后抽了几口,烟雾瞬间将他那张脸遮的看不清楚。
办公室里只能听见罗万厅长一尘不变到可怕的声音:“克莱门斯。”
“是,长官!”
“去帮我把窗户打开。”
克莱门斯闻言起立,随后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窗边,他伸出手刚刚想打开窗户,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
只听见噔的一声,一柄飞刀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他手边的墙壁上。
克莱门斯的动作轻轻顿了一下,不过他还是依旧没有回头,而是打开了窗户,随后在窗边立正站好。
他的身后传来了罗万厅长用指节拍打桌子的声音:“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我桌子上摆的这些东西是什么吗?”
克莱门斯沉默不语,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人嘛,在坏事没有得到正式确认前,心中总会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希冀。
罗万厅长推开座椅,慢悠悠的从椅子上起身。
“不说话?不说话你以为我就会当你不知道吗?
实话告诉,我左手边的是弗雷德寄到苏格兰场的举报信和你这半年多来贪污腐败的相关证据。
而我右手边这些,则是赫斯基森派的议员们向大伦敦警察厅提出的正式抗议,以及皮尔爵士要求严肃查办渎职情况的内部文件。”
罗万厅长缓缓的迈着步子走到克莱门斯的身后,他抬起胳膊搭在下属的肩膀,开口道:“告诉我,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你觉得我收到这些东西后,应该怎么进行处理?”
克莱门斯喉结微微耸动,他朗声回道:“报告!根据内部条例处理!”
“内部条例?”罗万厅长两手环抱靠在墙边:“你说的是那些写在执勤手册上的条例,还是咱们约定成俗的那些规矩?”
罗万厅长如秃鹰般锐利的眼睛紧盯克莱门斯,他看见克莱门斯的鬓角有一颗汗珠正顺着脸颊在一点点的向下滑落。
罗万厅长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大,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敢干这种事?”
克莱门斯站的笔直,好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但他却依然没有回答。
罗万厅长望着他这副样子,也不多加斥责。他的背部猛地一用力,从墙边起身,随后开口道。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跳下去!如果你跳下去以后没摔死,就给我咬舌自尽。我以荣誉起誓,你的家属会拿到抚恤金。”
罗万厅长抬起手臂看了眼手表,拍了拍克莱门斯的肩膀。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可以仔细考虑。”
他返回办公桌前坐下,从厚厚的文件堆里抽出了一份开始阅读,就像是往常一样办公。
似乎在他的眼里,这里并不存在什么克莱门斯,那个站在窗边的人不过就是团空气。
罗万厅长读完了这份来自内务部的特别文件,又抬头看了眼标题。
《关于拟定伦敦大都会警察队东伦敦大区格林威治警区分管警督亚瑟黑斯廷斯晋升伦敦大都会警察队东伦敦大区主管警司的征询建议》
罗万厅长轻轻的呼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眼站在窗边纹丝不动的克莱门斯,鼻子里轻轻哼了口气,随后相当熟练的拿起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龙飞凤舞的在文件下方写上了一行文字。
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陆军上校,大伦敦警察厅代理厅长,伦敦大都会警察队警察总监,查尔斯罗万,附议。
罗万厅长签完了字,将羽毛笔往桌上一扔,随后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靠在椅子上冷声道。
“看来你是想内部处理了?好,既然你这么选,那也可以。这两天把退缴的赃物赃款收拾好,我会派人拿回局里,弗雷德的事情到此为止,不会有人再提。
另外,为了赫斯基森先生,也为了内务部以及苏格兰场的声誉,明天一早我要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看到你的辞职信,我们的警司位置向来不富裕。”
克莱门斯转过身子,向罗万厅长敬了个礼。
罗万厅长见了,忽的嘴角一扯,他忽然暴起,端起手边的白瓷茶杯朝着克莱门斯的脸上砸去。
“赶紧滚,傻逼!”
克莱门斯的脸角挂着一串血滴,破碎的瓷片刮开了他的眼角,但却没能改变他的表情。
他立正大吼道:“再见,长官!”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办公室,只听见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他轻轻带上。
罗万厅长望着那扇门,他的脸上怒气未平:“他妈了个逼!近卫骑兵团出的全他妈是这种傻逼!”
……
与此同时,格林威治警区的警署里。
沉闷无光的禁闭室内,琼斯警长两眼无神的望着黑漆漆的屋顶。
自从来到伦敦以来,他的心思还从未像是现在那般宁静。
四周静悄悄地,这里听不见街边小贩谄媚讨好的恭维吹捧,也不必在上司们面前低声下气的大献殷勤。
就算他大吼大叫也不会有什么人给予回应。
这里就像是和人类世界隔离开了。
孤零零的,没有同伴,也不必和敌人演对角戏。
这里虽然一片黑暗,也看不见光明,但待在这里却让琼斯感觉安心。
忽然,他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琼斯将耳朵轻轻贴在了冰冷的墙砖上。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脸上突然多了一抹笑意,伦敦下起了雨。
就像是他和妻子刚来伦敦的那一天一样,伦敦又下起了雨。
那一天,他和妻子甚至连一把雨伞都买不起,也没有租到合适的房子,不舍得花钱住旅店的他们,只得在伦敦桥下的桥洞里过了一夜。
他记得那一夜,桥下有很多蚊子,而且还得时刻提防着潜伏在黑暗中的小偷与流浪汉们。
所以,那一晚,他睡得不是很踏实。
但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却睡得很安心。
想到这里,琼斯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人猛地揪紧,他想起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机缘巧合下加入苏格兰场,在一线巡逻的日日夜夜,再到被克莱门斯警司看上,被调到总部充当他的个人助理。
这半年多以来,他接触到了很多人,也处理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很多事做了并不好,他可以骗骗他的妻子,但是他骗不了自己的良心。
克莱门斯不是个好东西,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必须得仰赖着这位没良心的大人物才能活下去。
琼斯这辈子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在心中为克莱门斯祈福,即便他自己都不相信上帝会理睬为恶人许下的祝福语。
就在琼斯跪在地上默念着祷告词时,他的耳边响起了雨声外的第二种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沾了水的马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行进的速度,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所以听不出马靴主人此时的心情。
禁闭室的门被呼啦一声打开,遮盖在光芒前的,是一道雄伟宽广的身影。
琼斯禁不住抬手遮在了眼前,在习惯了黑暗后,他已经有些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