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之影 第119节

  罗巴克闻言不由摆手道:“约翰,你这几年在东印度公司光是空虚了,实务方面真是一点没长进。你难道忘了吗?修订血腥法案,罗伯特皮尔,亚瑟这一定是被打上了皮尔派的标签了。

  这就和你们东印度公司董事会改组一样,每次改组就得换掉一批公司的高级文官。亚瑟在苏格兰场的位置也不算低,如果上来一个和皮尔不对付的内务大臣,那么换掉他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密尔听到这里,一边咬着塞到嘴里的手指,一边喃喃道:“这可不行,换掉亚瑟这样出众的警官可不符合公共利益。派系斗争真他妈是个该死的玩意儿,他们就不能专心做事情吗?”

  罗巴克则靠在椅子上琢磨着解决办法:“约翰,要不你去联系一下《威斯敏斯特评论报》的编辑萨瑟恩先生?他那边应该有不少辉格党议员候选人的联系方式。”

  密尔听到这话,忍不住骂道:“罗巴克,你不知道,现在编辑不是萨瑟恩,而是换成了鲍林。我之前给《威斯敏斯特评论报》撰写稿件也是最后一次。

  我和我父亲都和编辑部彻底闹掰了,你不知道,鲍林那个混蛋东西居然瞒着我们私底下把报纸的发行权偷偷给卖了。

  我们都知道报纸经营很困难,所以几乎不从报社支取稿费,但他却干出这种事情,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他!我抑郁和这件事也有很大关系,他毁了我的理想!”

  罗巴克听到这话,不由捂住了前额:“那这可就难办了……伦敦大学……这学校牌子也不受人待见呀……”

  “伦敦大学,伦敦大学……对了!”密尔突然眼前一亮,拍案而起。

  他收起搭在椅子上的大衣,冲着亚瑟说道:“亚瑟你别担心,我今天下午去趟约克,你等我的好消息。”

  语罢,密尔便急匆匆的出了咖啡厅的大门。

  亚瑟望着他飞速消失在街头的身影,冲着罗巴克问道:“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罗巴克也被他搞得一脸懵:“我不知道啊!”

  唯独埃尔德阴测测的笑了两声:“你们这都不明白?”

  “你明白那还不快说?”

  埃尔德端起咖啡杯悠悠抿了一口,他放下杯子,淡淡开口道:“抱歉,商业机密。”

第189章 不幸的夫人

  2024-03-16

  在密尔离开后,罗巴克没过多久也主动起身礼貌的向亚瑟与埃尔德告辞了。

  “虽然我不知道约翰打算去做什么,但如果他不成功的话,希望我这一头能有些进展。正好我过一会儿与边沁先生的秘书埃德温查德威克先生有约,我得和他好好谈谈你的事情,看看我们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语罢,罗巴克便微笑着拿起帽子离开了咖啡厅。

  罗巴克刚刚离开,埃尔德便四仰八叉的靠在了咖啡厅的座椅上:“看看,看看!咱们伦敦大学的学生还是有能量的!只要你一开口,就连东印度公司和《威斯敏斯特评论报》也开始运作起来了。”

  相较于埃尔德莫名其妙的自信,亚瑟却显得异常的淡定。

  他尝了口被奶味中和了苦涩的咖啡:“我原以为换个地方就能摆脱人情世故,现在看来,无论在哪里都得讲究这东西。政府的晋升讲的都是亲疏关系,而且这还是改革后的情况,我都不知道要是放在文官改革之前的时代,政府内部到底是腐败混乱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埃尔德拿了块饼干扔进嘴里:“之前的时代?之前那可是个了不得的时代,我听我叔叔说过,18世纪末期,他还只是普通舰长的时候,海军部内部买官卖官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海军部的主计长查理米德尔顿光是靠着出售手下的职衔,每年坐收300畿尼,而且他平时也不自己上班,而是从薪俸里拿出500镑雇人帮他处理工作,自己则拿着剩下的薪水和卖官收入赌马、打牌什么的,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亚瑟捏着下巴道:“海军部有这种事情我倒是不奇怪,毕竟你们那边薪水高,如果换到内务部这里,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糊弄了吧?”

  埃尔德挑眉道:“是啊!们内务部事务官和下属部门的薪水确实是众所周知的低,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们内务部的首席书记员才会一边花60镑找人代职。

  另一方面,又收取报酬去替大法官厅的高级文官顶职工作,我之前在议会工作报告里看到,他好像在这份兼职工作上能一年收获227镑3先令的回报呢,这可比他的本职工作收入高多了。”

  亚瑟听到这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盯着埃尔德看了好一会儿。

  埃尔德被他瞧的浑身不自在,不满意的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亚瑟放下咖啡杯,惭愧的向埃尔德道歉:“埃尔德,看来从前都是我误会你了。”

  “误会我什么了?”埃尔德不在意的咀嚼着饼干。

  亚瑟叹气道:“我从前以为你最多也就看点情色文学,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看议会工作报告。”

  埃尔德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懂什么?议会工作报告可比情色文学肮脏多了,那里面有时候写的东西还不如东区的下水道呢。亚瑟,为我惋惜吧,那个曾经的有志青年埃尔德卡特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副填满了欲望的躯壳,贪污腐败这种议题向来是我最感兴趣的。

  像是挪用公款赚取利息什么的,在文官内部只能算是小儿科。如果不是看了议会工作报告,我简直想不到他们能把贪污玩成一门艺术。

  他们先是把国库账簿按照阿拉伯数字记录,然后再转译成正式的拉丁文誊抄,上报财政部的时候做第一次改动,财政部做预算时再做一次改动,预算分发到各部门时又会做改动,就这么改动来改动去,账目誊抄转录的多了,有错误也是很正常的,他们就趁机在这些错账里闪转腾挪四处下手。

  就靠着这一手,陆军部每年对不上的账目亏空足有四五万镑,土地局税吏在1780年应该上缴的税款比起实际上缴足足少了39万镑。”

  亚瑟闻言禁不住挑了挑眉毛:“虽然我知道各部门的财政审计处通常是吃干饭的,但1780年,单是土地局的上缴收入就能亏空39万镑,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就算审计处是雇人代职的,也不至于无能到这种程度吧?”

  埃尔德骂骂咧咧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审计处?那帮人才是他妈吃的最肥的!当初咱们在和那帮叛民打北美独立战争的时候,陆军部的两个审计官一年光小费就分别收了16565镑和10331镑,你想想,别人闲的没事给他们那么多小费到底是干嘛的?”

  亚瑟听到这话,禁不住笑着骂道:“埃尔德,你他妈这记得也太细了,都到个位数了。如果你能把这个记忆力用在科学研究上,纵然是你心中唯一的太阳艾萨克牛顿爵士也不能撼动你的地位分毫。”

  埃尔德闻言,颇为赞同的点头道:“说实话,我一直认为艾萨克牛顿爵士之所以能搞出微积分,和他担任了皇家铸币局的局长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我能坐上他的那个位置,我的数学水平也一定能得到大大加强。对于在草稿纸上列算式,我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不过如果派我去数钱,那我说什么也得克服卡特家代代相传的贫乏数学头脑。”

  亚瑟笑着回道:“不过与其去做大法官,你不如厚着脸皮找你叔叔借笔钱去念律师会馆。只要你能拿到律师执业许可,如果将来进了大法官厅,我保准你赚的盆满钵满。

  你也知道的,自从1640年推翻查理一世,建立长期议会开始,法官们的收入就一直很高。早在那个时候,他们的薪俸便被固定在了每年1000镑,而且这笔钱还是从关税收入里直接拨付的,甚至不受财政部预算编制的影响。

  1701年《王位继承法》颁布以后,除了固定薪俸以外,又多了很多合法的额外收入,像是麾下法庭书记员的委任费、判决费、协议诉讼金、办公室用品费,以及一大堆我都说不清楚的额外补贴。这些乱七八糟的收入零零总总加在一起,最少也有个五六百镑了。

  当然,不排除有些法官还能从咱们不知道的非法渠道获取财富,比如说前阵子《啤酒法案》没通过的时候,办理酒馆营业执照也是需要由当地治安法官颁发许可的。”

  按照埃尔德的性格,他听见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定会两眼放光,但刚刚还大谈特谈贪污腐败的卡特先生这会儿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他一边用汤匙搅动着咖啡杯,一边紧皱着眉头,似乎像是在倾听什么。

  亚瑟看他这副模样,正打算开口询问。

  岂料,埃尔德却突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耳朵抽了抽:“嘘!别出声,我好像听到有美丽女士哭泣的声音。”

  “有女士在哭?”

  亚瑟抬眼扫视了一下咖啡厅的四处,这一大清早的,咖啡厅里客人寥寥,他很快便发现了埃尔德所说的对象。

  在大厅东侧角落的座位上,他发现了一位戴着米黄色宽边帽的女士。

  原本正靠在窗边的红魔鬼看到她,禁不住两手按在胸口,开始朗诵诗歌赞美她的外貌

  “乌黑的秀发,朴素无华地梳到脑后扎成蝴蝶结。

  两道黛眉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充满哀伤,那透着傲气的挺直鼻梁,与嘴唇的弓形弧线相得益彰。

  沉静安详的朱唇紧闭,惨淡的生活夺去了你的微笑,你额前的宽广改不了他心中的狭隘。

  喔,我的姑娘,为何要将自己的命运寄托给他人?

  用你那充满坚毅的宽广额头尽力畅想,究竟谁才是能拯救你命运的弥赛亚?”

  红魔鬼诗兴大发,作为不列颠第一文学评论家的亚瑟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评价道:“命运,还他妈弥赛亚,颇具神秘主义气息啊!”

  埃尔德还以为亚瑟是在讥讽他,忍不住瞪眼道:“亚瑟,你小子说什么呢?”

  “没什么。”亚瑟抬起下巴微微冲着那位在角落里默默抹着泪的女士扬了扬:“那位在哭的女士,貌似我们认识。”

  “你认识?”

  埃尔德听得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他压低嗓音骂道:“亚瑟,他妈的,怎么是个女人你就认识?你还真成了苏格兰场的帕格尼尼了?风流的音乐大师?

  拉琴只是讨口饭吃?欧洲巡演只是顺手为之?帕格尼尼那双抓住音乐翅膀的手,一只伸进了肮脏的赌场,一只伸进了狐臭飘香的妓女幔帐。

  而你,你那双能耍出精妙菲奥雷流剑招的手,一只伸进了肮脏的伦敦东区,另一只你打算伸到哪里去?”

  亚瑟双手下压示意他冷静:“别激动,埃尔德,我一只手放在伦敦东区,另一只则打算献给电磁学研究领域。当然,我也不敢保证后面依然会是这个剧情。因为如果我这次被解职的话,我从伦敦东区抽出来的这只手,可能就会考虑伸到别的地方去了。”

  埃尔德伸出一根手指警告道:“在我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你那只手哪里也不准去。亚历山大那个骚包已经有儿子了,查尔斯也偷偷摸摸跟某位神秘姑娘打的火热,如果你再抢在我前头,我还怎么有脸在兰开斯特门住下去?”

  亚瑟抱歉道:“没脸住你可以搬出去,对于这一点,我向来不主张强迫你,我认为人类应该拥有自由迁徙的权力。”

  “啊……”埃尔德捂着自己的脸,一脸沉痛道:“亚瑟,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看重我们的友情,你这是在逼我露宿街头吗?”

  “露宿街头?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你露宿街头呢?”

  埃尔德听到这话,方才哼了一声双手环抱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亚瑟见他这副模样,笑着道:“埃尔德,你难道忘了我的职业吗?我可是个警察,如果被我发现你露宿街头,我肯定会把你送进牢里去的。你知道的,尤其是在海德公园旁边这种区域。”

  埃尔德听到这里,正想和亚瑟分辩几句呢。

  岂料咖啡厅里的铃铛声响起,门外走进来一位戴着黑礼帽的绅士。

  亚瑟打量了那人一眼,忽然微微将戴在头上的帽子向下压了一点,正好盖住了自己的眼。

  埃尔德被他弄得一愣:“你干什么呢?开两句玩笑而已,用不着愧疚成这个样子。”

  亚瑟对于埃尔德粗线条也没有多说,他只是嘴里喃喃道:“墨尔本子爵?他来这里做什么?”

第190章 还有意外收获?

  2023-08-20

  墨尔本子爵走进咖啡厅,他摘下帽子露出斑白的鬓角。

  他的眼睛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多久便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位女士。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米黄色宽边帽与洁白长裙的那一刻,墨尔本子爵的眼神都好像柔和了不少。

  他露出一丝笑容,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去:“卡洛琳,原来你在这里。”

  卡洛琳诺顿夫人听到这声呼唤,身体就像是触电般颤了一下,她猛地从痛苦的记忆中苏醒,抬头看向墨尔本子爵:“威廉……”

  墨尔本子爵望着她脸上因为流泪而有些褪色的妆容,禁不住愣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

  卡洛琳微微低下脑袋,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墨尔本露出了一个尽可能阳光的笑容:“没什么,我挺好的,毕竟我也不对他抱有太大期望了。一年,两年,现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这样了,永远不可能好转了。威廉,我们谈谈别的,就和以前一样,文学诗歌,说点我们感兴趣的,不要谈那些丧气事了。”

  墨尔本子爵看见她这副模样,只是摇着头笑了笑:“卡洛琳,没什么大不了的。夫妻之间嘛,性格不合什么的,其实都是可以磨合的,不要这么快就放弃了。原先我和……嗯……你大概也知道我的那个妻子吧,她做的事情,可能要比你现在的丈夫严重多了。

  我和她同样也是性格不合、经常吵架,现在想想,我们吵架的问题其实都挺可笑的,她坚持给孩子喂母乳,而我不同意,我想让孩子去读哈罗公学,她又不同意。再加上我母亲的干预,就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们的感情一点点消磨。

  然后她爱上了拜伦,做了一系列歇斯底里的事情,最后还为他落了个身败名裂、香消玉殒。直到生命的最后,她才终于醒悟,她躺在病床上和仆人说:请叫威廉过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从未辜负过我。

  但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却要等到生命的尽头时才能互相理解。我只是握着她冰凉尸体的手,她的头发不像是十九岁我在舞会上初见她的时候那样乌黑,而是枯槁泛黄。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的皮肤仿佛都是半透明的。

  而她的脸上挂着的泪行,和我今天看见你脸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墨尔本子爵说到这里,似乎是有些神伤,他揪住额前斑白的头发,似乎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一些。

  “抱歉,卡洛琳,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你的丈夫重蹈覆辙,如果你们能够互相理解,其实很多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墨尔本子爵与诺顿夫人交谈时,就在隔壁不远处坐着的亚瑟与埃尔德都快把耳朵竖起来当天线了。

  埃尔德压低嗓音唏嘘道:“墨尔本子爵可真是个情种啊!外界还以为他压根不关心庞森比女爵闹出的那些事情呢,弄了半天,原来是被伤透了心,所以根本无力回应。”

  亚瑟则同样用低沉的嗓音回道:“庞森比女爵的事情揭过去也就揭过去了,但是墨尔本子爵现在主动当着一位已婚夫人的面谈论自己的情史,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埃尔德狐疑道:“怎么了?”

  埃尔德的话刚问完,还不等亚瑟回话,红魔鬼便已经抢先开始嘲讽了。

  “亚瑟,这小子在这方面真是比你还愚笨。他难道没有感受到,墨尔本子爵的身上现在正在释放一种对于女性堪称致命的魅力吗?更糟糕的是,接收这种魅力的对象还是一位婚姻不幸的女士,我看要不了多久,他们之间肯定要弄出不少大新闻。”

  隔壁桌又传来了卡洛琳诺顿夫人的声音,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

  “不,威廉,你不明白。我和他之间已经不止是性格不合了,我们为什么事情都吵,教育、政治、文学,只要是你能想到的话题,我们总会吵起来,而且……而且他还经常对我动手。”

  说到这里,诺顿夫人用手指在水杯里蘸了点水涂在了自己的脸上,在惨白的遮瑕妆容褪去后,露出了她发青的眼角。

  “这……”墨尔本子爵看到这个情况不免震惊:“乔治诺顿先生居然会动手打你吗?他可是位经过牛津与林肯律师会馆严格培训的正经绅士啊!”

  诺顿夫人一边抹着泪一边哭诉道:“他并不像是你想象的那样温文尔雅,乔治的脾气远比外表看上去暴躁,性情乖张、粗鲁野蛮、凶残暴虐、见利忘义、因循守旧、愚笨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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