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到这里以后,这样的餐前行为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而达尔文的读物则非常单一,那是一本法国生物学家拉马克出版的专著《无脊椎动物的系统》。
至于埃尔德,从外侧观察,似乎他手里放着的是一份代表了激进自由主义者的《威斯敏斯特评论报》,但坐在这里的任何一位都不会以为他真的在读这东西,不过大家现在也都懒得掀开报纸看看被他藏在后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埃尔德来回翻页,眼睛扫过面前的插图与文字,不甚满意的撅了撅嘴:“这些平常的故事,看的已经没什么激情了,但是这一份……”
埃尔德眼睛一转,从沙发的夹缝里抽出了一本崭新的杂志,脸蛋上顿时现出一抹兴奋异常的红晕。
但是还不等他翻开书页,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亚瑟的咳嗽声。
埃尔德惊得浑身一哆嗦,他扭头看去,正好对上了亚瑟的脸,随后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你搞什么?你还不知道我的习惯吗?第一次是我的。我看完了,后面再轮到亚历山大和你。”
亚瑟瞥了眼一旁的达尔文:“那查尔斯呢?”
“查尔斯?查尔斯还是算了吧。他最近连猴子都不关心,更别提人类了。你没发现他在看什么吗?他最近迷上了无脊椎动物,毛毛虫又或者是蚯蚓什么的。”
达尔文本来看书看的好好地,可听到埃尔德这话,禁不住皱着眉头放下了手里的书:“埃尔德,怎么什么话到了你的嘴里,味道就不对了呢?你要搞明白,我看无脊椎动物是为了研究。”
“对啊!”埃尔德一边点头,一边拍了拍手里的杂志封面:“我看这个也不完全是为了情色呀。你想搞明白物种的起源,而我则想搞明白生命的起源,咱们俩做的都是研究工作。”
亚瑟找了个舒适的角度把自己塞进沙发里:“那你们俩最近研究的如何了?”
埃尔德闻言,一脸沉痛道:“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和查尔斯的伟大工作都陷入了瓶颈。”
“是吗?”亚瑟提起茶壶倒了杯茶:“埃尔德,但是我觉得或许查尔斯的工作会比你更快速的取得重大突破。”
达尔文听了,有些心虚道:“亚瑟,你也太看好我了。”
亚瑟摇了摇手指:“我这可不是对你有信心,而是对埃尔德卡特先生有信心。”
“该死!”埃尔德骂道:“亚瑟,你最近是不是得意过头了?不就是拿到了拜伦小姐的小纸条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亚瑟一挑眉毛,冲他伸出了手:“那你把纸条还我。”
埃尔德闻言,赶忙捂紧了衣兜:“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这纸条我还得留一阵子,过阵子我们古典文学系要开同学会,我还得拿着这个和我那帮同学们炫耀呢。这可是拜伦勋爵的女儿!这个身份在我们这帮古典文学研究者的眼里,可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能够比拟的。”
亚瑟皱眉道:“古典文学系要开同学会?你们打算在哪里搞?”
“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在校园里了!”埃尔德神气道:“你也知道,伦敦大学正处于困难时期,我们这些毕业的老学长当然要回到学校给后辈们做出榜样,告诉他们,即便没有获颁皇家特许状,伦敦大学的毕业生也是可以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与智慧的头脑闯出一片天地的!”
“是啊……”亚瑟打趣道:“如果他们能有一位在做皇家海军少将的亲叔叔就更好了。”
埃尔德瞪眼道:“亚瑟,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你总得给他们一点希望吧!难道我要去告诉那些傻不愣登的毕业生,他们这辈子就别惦记着和那群牛津、剑桥的少爷们比较了?”
亚瑟想了想,他学着埃尔德的样子,翘起二郎腿:“或许你说得对,同学会什么时候?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还打算在从苏格兰场离开前为母校的就业率做点贡献。”
“从苏格兰场离职?”埃尔德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亚瑟不甚在意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上次一样,我把上司给骂了。只不过不走运的是,我上次骂上司的时候,正好获得了皮尔爵士的赏识。而这一次,则正巧遇到托利党倒台,所以我现在可以说是处境飘摇。
从今天罗万厅长那个态度来看,他估计是攀上了辉格党的哪位大人物,所以急不可耐的就跑来敲打我了。我虽然想过联系考珀夫人,让她替我引荐几位辉格党的要员,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暂时又没熟到那种程度,等到我可以搭上线的时候,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埃尔德听到这话,蹭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窜了起来:“他妈的,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以为就他在辉格党有人是吧?亚瑟,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却把关键的事情给忘了?
别忘了你是哪里毕业的,别忘了咱们学校的精神之父是谁?托利党对杰里米边沁先生不感冒,但是辉格党那边可是不乏边沁先生崇拜者的!而且咱们学校里,不也有几位参选议员的吗?
看现在这个态势,弄不好这回大选咱们学校高低能弄上去几个。我还指望能趁着这次大选,让议会把咱们学校的皇家特许状发了呢!”
亚瑟听到埃尔德的提醒,微微琢磨了一下,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他起身看向埃尔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埃尔德。”
“怎么了?”
亚瑟微笑着冲他重重点了点头:“平时别人都说你不行,但我一直是不相信的。跟你相处的越久,我就越来越觉得,你小子,恐怕还真他妈是个天才。”
第187章 伦敦大学里的变革(K)
188.第187章 伦敦大学里的变革(4K)
2023-08-20
第187章 伦敦大学里的变革(4K)
没有任何波澜的星期日早晨,在这个大家伙都会前往教堂敬拜上帝的日子,伦敦的高尔街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或许对于不列颠的其他地方来说,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待在教堂里。
但是对于高尔街上这些离经叛道的家伙而言,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高尔街是伦敦大学的地盘,众所周知,伦敦大学是不列颠唯一不设祈祷间的大学。
虔诚的信徒、教士、贵族等等体面人士都对这里避之不及,但亚瑟与埃尔德却觉得在这里待着很自在。
叼着烟斗、穿着深灰呢子风衣的埃尔德用手指挑起帽檐,在深秋的寒风中露出了半只眼睛。
“进去给他们露一手?”
亚瑟摘下黑色的皮手套点了点头:“嗯,露一手。”
两人肩并肩的朝着大学的校门里迈,虽然是星期天,但是学校里却依然能看见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
要说亚瑟今天为何要来到伦敦大学的校园,自然是想过来联系边沁先生。
就像埃尔德所说的那样,虽然边沁的功利主义在早几十年的时候,一直被当作异端邪说打压,但今时不同往日。
最近一二十年当中,功利主义的影响范围愈发扩大,功利主义原则不止在辉格党中俘获不少拥趸,甚至就连托利党自由派的几位代表人物,例如乔治坎宁、赫斯基森以及皮尔爵士,都直接或间接的受到了不少影响。
而在边沁先生的主张中,废除奴隶制度、言论自由与改革刑法都已经得到了实施。
虽然其他几个主张,类似国教分离、废除体罚、废除高利贷、女性平权、自由贸易等问题都由于过于大胆和阻力太大没有得到实施。
但不论如何,谁也不能小看现如今边沁先生在不列颠政治、经济乃至于文化圈内的影响力。
由他创办的《威斯敏斯特评论报》能够在舆论阵地上同时挑战托利党与辉格党机关报《季刊评论》与《爱丁堡评论》不落下风就是明证。
而为了能够在议会击败托利党,辉格党这回可以说是联合了所有他们能联合的力量。
从对生活条件不满的底层工人、贫民,到生活水平逐步上升、急于影响国家决策的中等阶级,再到因为《天主教解放法案》而暴怒的大主教与牧师们。
这些人辉格党都联合了,他们又怎么能不向一直不受托利党待见的伦敦大学抛出橄榄枝呢?
要知道,伦敦大学的学生们对于无法获颁学位着急上火已经不是一两年了,埃尔德卡特先生就是其中的典型。
当然,或许是埃尔德卡特先生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体制内工作,所以他不太乐意将矛头对准执政党,而是精准打击那些经常在报纸和议会里攻击伦敦大学的教士们,以及代表了英国保守力量大本营的剑桥与牛津。
但是其他学生显然没有埃尔德这种皇家海军背景的人说话这么硬气,虽然大家搞不明白教士们到底是怎么跳到这一头的,但是为了能够获颁皇家许可状,大伙都只能暂时捏着鼻子和曾经的教士敌人们蹲在同一个反对威灵顿内阁的战壕里。
趁着埃尔德去上厕所的工夫,亚瑟的视线扫过校园里每一个学生的脸,他从学生们喜气洋洋的表情里轻而易举的读出,大伙应该对于最近的政治进展十分满意。
亚瑟叼着烟斗一挑眉头:“或许辉格党上去对我还是个好事情?如果皇家许可状真的发下来了,至少从今往后,谁也不能说我读的是野鸡?”
跟在后面的红魔鬼靠在大理石雕塑上打着哈欠:“得了吧,亚瑟。既然你这么想推动皇家许可状的颁发,为什么不直接去选个议员呢?”
亚瑟瞥了眼红魔鬼:“你才是多省省心吧,阿加雷斯。议员这种东西可不是我这种小市民能碰的,要想选议员,我就先得把苏格兰场的工作辞了。然后还得研究一下去哪个选区,如果是选民众多的大选区,那么那位天天在海德公园演讲也没人听的迪斯雷利先生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如果是找个小选区,我就得掏出三四千镑去买选票,最重要的是,你想买人家也不一定卖给。最惨的是碰上那种已经内定的选区,在那种选区,你跑过去买票挨顿打都算轻的。那些人说不准还得倒打一耙,用贿选的罪名把你搞烂搞臭,再顺手把你关进牢里去。”
阿加雷斯掏出手帕擤了擤鼻涕,他抖了抖手帕:“亚瑟,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之前威灵顿不是让你加入托利党,他给你匀出一个议席吗?只要你点头同意,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下议院议员亚瑟黑斯廷斯了。”
亚瑟靠在树干上,嘬了口烟。
“你觉得我会上你的当吗?如果是别人和我说这话,我只当他是不了解不列颠的议会制度。但你这个无所不知的魔鬼说这话,我就只能当你是居心叵测了。你肯定知道,当议员是没有任何薪资待遇的。
因此,通常只有那些吃喝不愁、拥有固定产业的人,才会去弄个议员当当。
唯有议员里的极少部分,也就是那些作为党派脸面的大人物们,才能够在内阁改组的时候拿到各种大臣职务,并领取职务薪酬。
而威灵顿公爵让我去选的那种后座议员,不止没有收入报酬,投票也必须跟着党内走。这种摆头驴子都能干的事情,我过去做什么呢?
所以,即便我想留在政府做事,也不会跳出事务官的范畴,我可没有闲钱供我在议会里天天和人吵架。”
红魔鬼闻言禁不住搓手坏笑道:“那你觉得伦敦大学这种年学费23镑6先令的平民大学难道能诞生出有闲钱选议员的家伙吗?”
“不,我当然不觉得。”
亚瑟重新给被风吹灭的烟斗打着火:“但是我觉得边沁先生应该会认识不少有闲钱的家伙。实际上,边沁先生如果亲自去选议员多半也是能胜选的,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而且又始终不愿意向托利和辉格党中的任何一个低头,所以他就算当上了议员也起不了太多作用,因此也就懒得去选了。”
亚瑟刚刚点着烟,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树荫下,刚刚从厕所回来的埃尔德正站在教学楼走廊入口处,津津有味的旁观着两个年轻人辩论。
亚瑟走上前去,用肩膀撞了撞埃尔德:“你干什么呢?”
埃尔德被撞了也不恼,而是指着那两个人偷笑道:“你不明白,这是我这种古典文学研究者最喜欢看的乐子,华兹华斯崇拜者与拜伦崇拜者之间的较量。”
埃尔德话音刚落,两个年轻人之间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棕发的年轻人涨红着脸大声指责同伴道:“约翰,我要求你必须收回对于拜伦勋爵的诋毁之词!拜伦的作品是人类生活的诗歌,而华兹华斯的作品在全都是一些花朵和蝴蝶。看看他的那首《希腊战歌》,给华兹华斯一百年他都写不出那样的作品!”
说到动情之处,棕发年轻人就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按钮,竟然情不自禁的开始朗诵拜伦的诗歌。
“起来,希腊的儿男!
光荣时刻已到来,
要效法我们祖先,
不枉作英豪后代!
……
让我们傲然抗拒
土耳其暴君的强权,
让祖国眼见她儿女
站起来,砸碎锁链!
先王和先哲的英灵
来检阅这场决战!
……
醒来吧,斯巴达!
今天
你怎能高卧不起?
同你的老伙伴雅典,
快联合起来抗敌!
把历代讴歌的主君,
列奥尼达斯唤回,
他曾拯救过你们,
何等刚强而可畏!
扼守在温泉险关
他英勇牵制敌寇,
同波斯军队鏖战,
让祖国得保自由;
他率领三百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