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之影 第111节

  亚瑟指着那本书的标题道:“你难道没发现《乌托邦》的书名也是莫尔爵士开的一个玩笑吗?”

  “这……这怎么说?”

  亚瑟道:“查尔斯,作为一名将来的文豪,或许你应该去补补希腊文。乌托邦其实是由希腊语的两个单词组成的合成词,它们分别是代表了‘无’的‘ou’和代表了‘地方’的‘topos’,所以乌托邦的实际含义其实是‘不存在这样的地方’。

  这本书和柏拉图的《理想国》可不一样。你要是抱着严肃认真的态度去读这本书,不止看不出它的真髓,还会被莫尔爵士愚弄一番。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莫尔爵士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就是打算拿我们这些读者找乐子也说不定呢。”

  “是……是吗?”狄更斯皱着眉头抚摸着书的封面:“可……可我觉得这书里的那个乌托邦挺不错的,大家希望的难道不是书里那样的世界吗?”

  谁知亚瑟听到这里,只是挑了挑眉头:“我一开始也是你这么认为的,但是经历过周边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还有接触的那些人,以及在与我的某位古老的朋友交谈后,现在我的看法有些改变了。”

  狄更斯忍不住追问道:“难道人们所追求的不是乌托邦吗?”

  “当然不是。”

  亚瑟靠在椅子上:“嗯,我该怎么和你说呢?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想要的东西很复杂。他们想要无政府主义的个人自由,乌托邦式的社会福利,沙文主义的民族政策,军国主义的国际交往,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虚无主义的工作态度,封建主义的婚恋观。哦,对了,最重要的是,还得有原始社会的性开放。”

  亚瑟这话一说完,坐在柜台上的红魔鬼止不住的拍着大腿仰头狂笑,他的舌头都快甩出来了:“亚瑟!你总算看出点门道了!”

  狄更斯听到这里,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那如果这些都实现了,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亚瑟耸肩道:“反正我觉得这东西,恐怕连上帝也满足不了他们。不过如果他们能当上大不列颠的国王,并且他们能向议会保证放弃干预国内外政策,那么内阁或许可以勉强答应他们的要求。不过查尔斯,你知道的,大不列颠有两千万人,而国王却只有一个,所以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给我们的两千万个国王找到四十兆臣民。”

  狄更斯听了,不解道:“那如果他们当不成国王,这些东西就不改了吗?”

  “改,当然得改。”亚瑟道:“不过如果他们不放弃一部分要求的话、上述的所有诉求都没办法实现。你也知道,不列颠就是个粪坑,现在有人在粪坑里对他们说只要拿到选举权,就能够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但是实际上他们又不打算真的给他们选举权。

  工人们一直在上当受骗,而且还乐在其中,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我觉得他们现在本应该争取些工厂立法之类的东西,毕竟现在在辉格党的眼里,可是他们价值最高的时候。有的东西现在不开口要,可就是过期不候了。”

  狄更斯听到这里,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叹了口气。

  他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口道:“罢了,不说这些丧气事了。亚瑟,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做议会采访,关于辉格党准备的内阁成员名单,我这里有些从议员们嘴里传出的消息,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亚瑟听到这话,眨了眨眼:“你如果不介意给我讲讲的话,我当然愿意听听了。”

  狄更斯翻开本子,揉了揉太阳穴,开口念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旦托利党下台,辉格党上台执政的话。那么,作为内阁三大宝座之一的内务大臣,可能会从帕麦斯顿子爵、墨尔本子爵、贝德福德公爵以及他的兄弟约翰罗素勋爵当中产生……”

第178章 议会闹剧

  2024-03-16

  星期三,这是一周中令人感觉最为微妙的日子。

  它不像是每周的第一工作日星期一那么令人深恶痛绝,也不像是周五或是周六那样令人觉得期待。

  而对于威灵顿公爵以及所有依旧在支持内阁的托利党成员来说,这同样是个无比微妙的日子。

  因为今天在议会中安排了一项隆重而又特殊的日程首相质询。

  泰晤士河北岸,特拉法加广场周边,威斯敏斯特修道院与圣玛格丽特教堂的钟塔指针同时指向正午十二点。

  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上、下议院所在地威斯敏斯特宫。

  在西南与西北角,两座高度超过100米的哥特式尖塔直入云霄,似乎要将阴沉沉的天空捅出一道裂口,而在两座尖塔的下方,同样分布着数不清的小型尖锐塔顶,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群身着明黄色军装扛着燧发火枪行进中的线列步兵。

  而在威斯敏斯特宫漆黑的入口大门前,明黄的外墙上伫立着数不清的漆黑镂空灯龛,那里面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灯光将巡逻于附近人行道上的皇家卫队鲜红的军装照亮。

  几辆深黑色的马车从唐宁街与白厅街分别驶来,它们在威斯敏斯特宫前汇聚,并最终停在了人流汹涌的入口大门前。

  随着马车的驶入,原本喧嚣的人群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静,在众人的注视下,随马车小跑前进的侍从们依次上前拉开马车的车门,一双双硬质马靴从车厢中逐步迈出。

  首先下车的是一位身着深灰色燕尾服、内穿白衬衫的绅士,他挺直腰板,面貌平静,但眼中闪烁着的一丝锐利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不是个善茬。

  虽然作为一名军人,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但人群当中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滑铁卢战役中曾任英军军务总监,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陆军上将,即将履新驻印度英军总司令的爱德华巴恩斯爵士。

  站在他身旁的,是滑铁卢战役中曾任英军第二军军长,现任普利茅斯总督,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陆军总司令,陆军上将阿尔马拉兹子爵罗兰德希尔。

  而在他的身侧,则是位相貌柔和,但却空了一条裤管,只能拄拐前进的黑衣男子。

  那是滑铁卢战役中威灵顿公爵的左膀右臂,当时的英军副总指挥兼骑兵总指挥,现任爱尔兰事务大臣,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陆军上将安格尔西侯爵亨利佩吉特。

  三位将军互视一眼,随后毕恭毕敬的立于道路两侧。

  阴沉沉的天空中忽然刮起了阵阵冷风,明明是如此森冷的天气,在场的观众却隐约感觉到自己的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硝烟气息。

  几滴雨水洒在威斯敏斯特宫前的砖道上,车门被侍从缓缓拉开,一只高帮马靴缓缓伸出,沉重而有力的踩在了被雨水染湿的砖道,马靴落地伴随铿锵之音,以如此力度踏步,仿佛马靴的主人并不是想要走路,而是想要把路砖碾作泥土。

  一身深红色装束的威灵顿公爵拄着手杖迈步出门,他抬头看了一眼步道两侧围观的人群,正想同他们招手示意,却没想到一声愤怒的指责划破了空气中原有的宁静。

  一位穿着白裙的、有两位男仆随行的、似乎是支持辉格党的夫人开口讥讽道:“公爵阁下,如果我的丈夫像是你那样反对议会改革,那我肯定会在他的早餐咖啡里下毒的。”

  正当大伙儿以为一向在公众场合沉默寡言的威灵顿公爵这次肯定又会沉默以对时,谁知这位曾经被赞为不列颠英雄,今日被讥讽为脑袋生锈的白发老头却上下打量了那位夫人一眼,随后反唇相讥道。

  “夫人,如果我是你的丈夫,那么即便知道咖啡有毒,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的。有你这样的妻子,我一刻都不想多活。”

  语罢,威灵顿公爵便面不改色的拄着手杖,在公众的叫骂声中带着几位将军步入了威斯敏斯特宫。

  “威灵顿,今天必将遭致滑铁卢!”

  “专制的暴君,我们本期待你会成为下一个乔治蒙克,然而你却想做下一个克伦威尔!”

  “你这种人出现在首相位置上,就是对于不列颠民主的最大玷污!”

  然而威灵顿公爵却对这些叫骂声熟视无睹,对于这种隔靴搔痒式的叫骂,这些天他已经听了太多。甚至于,他还感觉这些叫骂声要远比袭击他宅邸的暴民们温柔的多。

  虽然已经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但威灵顿公爵的步伐依然轻快。

  在威斯敏斯特宫这座足有千余个房间、百余座楼梯的巨型宫殿内,贯穿整座宫殿的步道长廊足有3英里长。

  万幸的是,威灵顿公爵并不需要走完它的全程。

  他就站在威斯敏斯特宫的中心位置。

  在他的右手边,是上议院所在地贵族厅。

  而他的左手边,则是代表了下议院所在地的庶民厅。

  虽然威灵顿公爵作为贵族,常年在上议院参与政治,但今天,庶民厅才是他的目的地。

  威灵顿公爵的手杖杵在宫殿花纹华丽繁复的地板上,只听见咚咚的声音由近及远逐步传来。

  下议院的大厅越来越近,在短暂的昏暗与寂静后,人群叫嚷的喧闹声越来越多,而威灵顿公爵的眼前也渐渐变得光亮。

  虽然议事厅的规模不算小,但是在塞入了658名下议院议员和众多前来参加质询的上议院议员后,还是让这个只拥有四百多张绿皮座椅的大厅显得拥挤不堪。

  托利党与辉格党的议员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大阵营,他们以议长坐席与议事桌为分界线,辉格党的支持者们在左侧就座,而执政的托利党则居于右侧。

  虽然质询尚未开始,但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经相当浓厚了,从居于右侧前排的内务大臣皮尔爵士、财政大臣古尔本爵士以及外交大臣阿伯丁伯爵等人难看的脸色就能分析出,今天上午召开的下议院会议进展的一定很不顺利。

  而当威灵顿公爵出现在会场时,原本就十分躁动的氛围更是被推上了新的高潮。

  辉格党的后座议员们甚至冲着他发出了阵阵‘NAY’(反对)的呐喊,试图在质询还未开始前便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约翰,给咱们的首相阁下来点厉害瞧瞧!”

  “你不是曾经去圣赫勒拿岛见过拿破仑吗?他有没有告诉你该如何击败威灵顿?”

  “我们将在这里击败你!”

  “就在今天,就在这里!”

  而托利党员们则纷纷起立高呼‘YEA’(支持)为党魁威灵顿公爵助阵。

  “首相阁下,既然你能带领不列颠击败法国人,那今天也没有任何理由会败给这帮辉格党的宵小。”

  “约翰罗素,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

  “要是你顶不住,干脆你和你哥哥贝德福德公爵一起上吧!”

  “要不是这还不行,你们干脆再把拿破仑从土里刨出来!”

  两党议员唇枪舌战,眼见着还没开始质询就要吵起来了,坐于两党议员中间位置的议长只得提起小木槌连声敲击:“肃静!肃静!肃静!”

  然而议员们却对议长的要求熟视无睹。

  或许是由于上午的激烈辩论调高了两伙人的情绪,而威灵顿公爵的出现则像是一颗火星彻底点燃了这个炸药桶。

  两党的后座议员谁都不住嘴,他们唇枪舌战,就算议长再三要求,也只是作无用功。

  一名托利党议员骂到动情之处,居然直接抄起桌上的文件朝着对面的辉格党砸了过去。

  他一边砸还一边破口大骂道:“爱德华!你得庆幸现在不是14世纪,如果爱德华二世没有禁止在议会大厦佩剑和穿盔甲,我今天非得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被称作爱德华的辉格党议员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没有武器你难道就不能决斗了吗?阿莱克斯,依我看,你的拳头还没有嘴皮子一半硬!”

  “你这个无礼之徒,看来我今天必须给你留点教训!”

  这句话刚说完,名为阿莱克斯的托利党后座议员就忍不住冲到了前排,挥舞着拳头打算找对方一较高下。

  议长看到这个情形,忍不住一边拿着木槌猛击桌面,一边咆哮道:“我再重申一遍,严禁任何人死在议会里!警卫官!警卫官!马上把这两个无礼之徒给我丢出去!”

第179章 议会交锋(K4)

  第179章 议会交锋(7K4)

  2024-03-16

  第179章 议会交锋(7K4)

  在警卫官的介入下,两名大动干戈的议员很快便被按倒在地。

  在他们俩被押出议会厅后,沸腾的大厅内总算在一定程度上回归了平静。

  威灵顿公爵目送两位叫嚣约定改日决斗的议员被押送出议会厅,随后带着亲信来到事先为他预留好的前排坐席入座。

  然而,还未等他把座椅焐热,便看见对面的辉格党阵营呼啦啦举起了一片手。

  趁着下议院议长重申纪律的时间,威灵顿公爵冲着身旁的皮尔爵士问道:“罗伯特,《国王年金法案》的情况怎么样?”

  皮尔爵士颇有些头疼的扶着前额道:“情况不太乐观,辉格党抓着事务官财政支出和腐败问题不放。看他们的架势,这一次可能无论如何都要把《国王年金法案》修正案通过。”

  皮尔爵士的话倘若拿给一般的伦敦市民听,那么伦敦市民多半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同样的话落在威灵顿公爵的耳朵里,那就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所谓《国王年金法案》,指的是1697年英国议会通过的一桩议案。

  那里面规定了,议会每年会根据实际情况授予国王年金,而国王年金的主要用途除了支付王室生活开支以外,便是用于支付政府文职事务官的薪俸了。

  类似于外交大臣、内务大臣这样的内阁成员,一般被称作政务官。

  而像是内务部常务次官这样的职务,则称之为事务官。

  事务官与政务官的主要区别便在于,政务官是通过选举产生的非职业政府公职人员,在实际施政过程中负责领导部门并作出决策,但不负责具体实施。

  而事务官则正好与之相反,事务官通过任命而非选举产生,在施政过程中负责执行而非决策。

  正因为事务官具有这样独特的工作性质,并且其薪资由国王年金发放,因此目前不列颠的事务官任命又被称作国王恩赐制。所有事务官的效忠对象实际上是国王,而非内阁。

  所以虽然国王和执政党左右不了政务官的选举过程,但他们一个掌握了事务官的薪资发放权,一个掌握了人事任免权。而掌握了这两项权力,就等于掌握了所有事务官。

  辉格党之所以要提出《国王年金法案》修正案,就是为了把王室生活支出与政府事务官薪资支出彻底分开,使得事务官们从今往后拿到的薪俸都是从国库金支出,而非从国王年金支出。

  这样一来的话,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限制和托利党穿一条裤子的国王对事务官们施加影响力,防止未来辉格党执政时被他们下绊子。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许多被托利党藏在暗地里用来贿赂各个中立议员的、吃空饷的闲职也会暴露的更加清晰。

  毕竟查财政部的账总比查国王的账单要来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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