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也即是魔力的另一个维度，稍加转换，墨菲便可以将之变换成为魔力，这也是那些神灵拥有庞大无比的魔力的原因。
有了这些魔力自然是好事，之前的时间转换已经把从潘神那里得到的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他正好可以积累一些魔力进行下一次时间转换，便不用担心被困在这个时代。
但本来打算剿灭神灵的人却成为了唯一真神，这结果多少有那么一点讽刺。
说起来，他没准可以借由着这个机会，发展信徒，凭借着自己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以及魔法，成为唯一的神灵。
试想一下，如果能够将自身作为唯一神的信仰延续上万年，直到拥有百亿人口的未来，他所能拥有的魔力将会如何庞大？
这甚至是十分可行的，此时所有的神灵都还在襁褓之中，他有着超过他们一大截的先发优势，而且他比任何神都更清楚什么东西更能蛊惑人心，更能吸引信徒，再加上庞大神力带来的奇迹，想要一统全球的信仰，并非难事。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转，便被墨菲抛弃了。
首先，他不喜欢如此钻营人心，何况还是一干就上万年。
魔力是个好东西，但若是为了魔力，就要干上一万年自己不愿干的活，那到底是自己掌握了魔力，还是魔力控制了自己？
其次，信仰带来的魔力虽然庞大，却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信徒对神的信仰大多是十分功利的，其信仰之中掺杂着无数个人的执念、欲望，掺杂着对神灵本身的幻想和塑造，接受了太多这种精神力，神灵本身难免会被污染。
更何况，他摧毁神灵是为了让人类整体拥抱理性，带给他更多的知识和发展，在一定意义上是为了让人类从对神灵的崇拜中清醒过来，挺起腰杆直面世界的真实，而不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对自己跪下去。
或许走信仰之路的上限也会很高，凭借着庞大无匹的魔力，他或许能够施展出真正堪比奇迹的改天换地的魔法，但全世界只留下自己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人，其他人都沦为附庸和NPC，整天在阿谀之中昏昏度日，又是何等的空虚。
终究那只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唯心世界，即便是成为了那世界的统治者，新的知识也无法产生，仅仅会以原有的认知衍生出的次级信息进行不断地堆迭和过拟合，最终必将走向自我的封闭与僵化。
那绝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不过，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一个醒，单纯的毁灭那些神灵、毁灭那些偶像是没有意义的，最应该破除的，还是人们心中的“神”。
否则，不论他多少次灭掉这些神灵的躯壳，它们总还会秽土转生回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墨菲也摸清了神灵诞生的要素。
他遍访了各地，意识到神灵的诞生离不开巫师。
普通麻瓜的精神力无法凝聚，只有巫师可以在祈祷过程中，通过想象的力量勾画出神灵的形象，并在长期持续的心象投射过程中，渐渐地赋予其崇拜的偶像以生命。
也就是说，神灵其实是巫师造就的。
只不过，那些巫师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由于现今世界不存在魔网，巫师们的魔力想要转化成为魔法其实十分困难，他们魔力的量相比未来的巫师们并不逊色太多，但他们既缺少足够的知识，也缺乏系统的训练，又没有魔网的规范和辅助，其魔力能够引起的“波函数坍缩”的概率范围就很小，因而释放一个魔法对他们而言难度极高。
只有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才可能凭借自身的魔力释放出一两个魔法，而那些魔法通常也表现得更像是一种“巧合”、“好运”或者“奇迹”，他们难以总结出魔法的规律，因而很难将之复现。
而相比之下，由他们祈祷而生的灵，却由于接收了更多的精神力，因而拥有更为庞大的魔力，以至于这些初生的神灵可以仅仅凭借“想象”就完成一种魔法，而其成功率也比巫师高得多，在巫师看来自然是位格更高于自己。
他们绝无法想象，这远超他们本身能力的神灵，竟是由自己创造。
由此，墨菲决定尝试去传授那些巫师们一些释放魔法的知识，或许，如果人类可以凭自身而发挥魔力，那或许就不再需要神灵了。
但这个过程却比他想象的还要困难的多，在没有魔网帮助巫师梳理和引导魔力的情况下，想要凭借巫师体内本身的魔力完成一个较为有威力的魔法，就必须要给出更为精准的“路径想象”，而这个魔法实现的“路径想象”越接近于物理现实，就越容易成功。
由此，墨菲想要教会他们魔法，就必须要传授一些更为系统的各类知识。
但即便是一些现代人司空见惯的常识，对于上万年前的古人而言，也可能是从未听闻过的天书，想要让一个古人能够达到凭借自己的知识自由的释放一些较为简单的魔法，墨菲很可能要花费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来进行教学。
他却没有这样的耐心，于是他采用了一个更省事的办法，他找来了各个部落中最有学识和智慧的萨满，通过“记忆复制”直接向他们的脑海中传授了各个学科的基础常识。
然后再由他们去向剩下的巫师们传授这些知识。
随后，他又在众信徒的供奉下生活了半年的时间，确保自己传下的知识并没有太过走样，这才使用神力再次激活第三枚时间转换器，将自己送到了两百年后。
没有送往更远的未来，则是他想要验证自己尝试的结果。
然而这一次，当他再次回到了那片谷地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建起了一座恢弘的巨城。
而在巨城之中，耸立着数尊高大的神像，其中几人的面目依稀有些熟悉，正是那些曾被自己传授知识的萨满。
凭借着知识与魔法，他们确实不再需要另外创造神灵了。
因为他们本身就成为了神灵。
“哈哈……”在那些雕像的阴影之下，墨菲不由的失笑出声。
他终于彻底的意识到科尔努诺斯所说“神灵不死”的终极含义。
并非人们对于某个神的信仰不会消失，而是人类整体对于神灵这件事物的整体信仰不会消失。
就如基督神所说，人总是好逸恶劳，人总是乐于将自身的思考能力寄托于一个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权威。
而总是会有人因为权势或利益或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利用他人的这些弱点，将自己打造成神。
神，是不死的，除非人类整体都抛却幻想，除非每一个人都能自觉，自省，自爱，自强，能够不怨天不尤人不逃避不推卸，勇于承担起自身的命运。
然而，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
他第一次觉得，在这场自己与神灵的战争之中，自己或许真的，毫无胜算。
第445章 尝试
“神灵，其实是一个概念。是一种想象。是人类自身对于未知的恐惧的具现。”
“因此，神灵作为一个整体是杀不死的。”
长长的石梯上，四下躺着无数的尸体，墨菲手中持着一柄滴血的大剑沿着阶梯缓步而上。
“然而你们的个体依然会死亡，会被其它的信仰侵吞。人类的心灵就如同一片洼地，即便将其中的水抽干，下一次雨季的时候，它总还是会积蓄出一片池塘，但毕竟曾经生活在那池中的鱼虾也都会在这变迁中死去。”
“我听说过很多你的故事，你杀了很多的神，他们还说，你有一柄掌控命运的武器。”石阶的最高处，神主的王座上，一尊有着三张面孔的巨人开口道，“你果然如他们所说的一样狂妄。将神灵称为鱼虾，那么你又是什么？渔夫吗？弑神者？”
“我？”
“我不过是个迷路的旅者，来赚点路费而已。”墨菲说着，手中的大剑轻轻一挥。
剑身骤然在量子态和物质态中震荡了一百三十七次，精准的命中了仿佛被吓的呆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三头神，纤薄到仅有一层原子的剑刃轻而易举的破开了神灵那堪比金铁的肌肤，就如同划过一片空气一般毫无阻碍。
三张脸俱是面露惊惧，不可置信。
“我作了一百三十六次预言，每次逃往不同的位置，但都会被你斩中，为什么……”
墨菲一把提起了那个长了三张脸的脑袋，任由巨人的尸身轰然倒地，血如小溪般流淌而下，如同在给他身后的石阶铺上一层红毯。
“魔力是有用处的，尤其是当它在一个懂得如何利用它的人手中的时候。”墨菲道，“这柄剑上的原子结构都是由魔力调整并制成的，它是没有任何瑕疵的纳米材料，而在魔力的作用下，可以兼有微观和宏观两种性质。”
“当它被魔力调整到微观状态下的时候，其所有原子都处于我周围的尚未坍缩的概率云内，可以说涵盖了我身周十米左右的所有空间，而当它聚合为宏观状态的时候，便可以出现在任何位置。”
“决定它将要坍缩于何处的，也并不是我的猜测，而是你身体中那些与剑身里部分物质进入了纠缠状态的量子。”
“所做出的一百三十六次预言，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百三十六次可能的概率坍缩而已。但无论你选择从哪里出现，这柄剑都必然会斩断你的脖子。”
“命运之刃。”三头神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命运之刃。”
“命运？”墨菲嘲弄般的笑了笑，“不过是概率的把戏而已。”
墨菲说着，将三头神彻底斩碎，同时右手伸出，掌间如同形成一个漩涡一般，将后者的神力洗劫一空。
如他所说，他只是来凑个时间旅行的旅费罢了。
自远古将一群巫师变成了神灵之后，墨菲又通过时间转换器进行了几次跳转，只不过这几次都是顺着时间流进行的时间旅行。
墨菲并没有放弃消灭神灵的计划，只是在不断地尝试着各类的方案，但结果却都不如人意。
比如在上次的时间旅行时，他尝试着在麻瓜中间传播科学的思维方式，却只是被当成了另一种魔法，即便他千辛万苦的培养了几个具备了科学思维的人，但等他们逝去之后，其具有的知识确实被当做有用的事物流传了下来，但科学的方法论却仍旧被淹没在了无尽的愚昧之中。
这让墨菲意识到，没有广泛的教育基础的情况下，想要推行科学思维几乎是不可能的，它需要大量的实践和充分的思维训练，而这让其注定只会成为极少数人能够掌握的技能。
于是这次，墨菲决定退而求其次，他巡游各地，尝试激发人们自我理解的能力，以“自我觉悟者”的方式引导人们放弃崇拜他者，不是向外，而是向内，向着真实的自我寻求心灵的解脱，成为自己的神。
他已经在此事上花费了五六年的时间，确保自身以佛家和现代心理学为基础创立的“自觉道”得到了不小范围的传播，此刻他就是准备将时间拨后一两百年来看看这项实验的成果。
现在，他已经凑齐了“神力”，于是再次拿出一枚时间转换器。
他拥有的时间转换器已经不多了，但随着每次将那些时间旅行中融化的物质吸收，墨菲却也越来越能更加自如的使用时间的力量，这表现在日常中，他已经可以不依靠时间转换器将自身推进到倍速的时间流中。
甚至于，刚才对战三头神，为了抗衡其预言能力，事实上，他也使用了一部分时间的力量。
站在时间旅行的角度，预言，尤其是精确地预言，其实可以看做是对未来的“观测”。
而一旦观测，事物必然会由于观测行为而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尤其在量子领域，这种变化就会变得非常明显，可能会大幅改变各类可能性的概率。
为了防止三头神通过预言“观测”到某种未来的同时，改变概率，将这种未来在一定程度上“确定”下来，接着采取不同的方式来躲避被杀的结局，墨菲在出剑时，也一直在使用时间的力量，令自己同时处于数秒时间的迭加状态之中，以抵抗对方的观测行为带来的坍缩影响。
此刻，墨菲再次将神力注入时间转换器，接着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时间转换器融入了他的身躯，而他也由此来到了两百年之后。
他立刻开始寻访上次实验的结果。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再次失败了。
在他离开之后，他的“自觉道”被异化成了一个宗教，他的学徒们打着他的名义四处传教，他的形象渐渐地已经从一个宣扬自我开悟的觉者，成为了从神界而来，拯救世人的神。
看着那个刚刚诞生不足百年，模样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也已经和其他神灵一样开始接受供奉的“觉者神”，墨菲一怒之下，便把它给斩了。
数次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墨菲也不免有些丧气。
但这也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的整体“觉醒”状态，是随着物质生产生活的水平而变化的，以现在的人类群体的能力而言，这世界确实还存在着太多不受他们控制的事物，凭空让他们脱离身处低生产力社会的现实，而去获得更高的思想觉悟，是不可能的。
只有到了生产力高度发达，科技高度发展，人类已经将未知驱赶到日常经验之外的那个时点也即是在之前他所在的公元两千年左右甚至更远的未来，才有机会让神灵彻底消失。
但如此一来，消灭神灵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发展科技，而在神灵存在的前提下，人类又怎么可能有太多机会去发展科技和文明？
这似乎又成了一个先有鸡和先有蛋的矛盾螺旋。
“不，不对。”
墨菲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
自己回溯时间，原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找到能牵制神灵的办法而已。
未来的众神回归，已经说明了，从五世纪左右起到公元两千年左右，神灵只是暂时退场，而非被消灭。
时间旅行的法则之下，已经发生的未来，即便是回到过去，也不会有被改变的可能。
也就是说，自己应该放弃现阶段就彻底解决神明的想法，而转向更为务实的牵制路线。
重要的是想办法将他们牵制住，使其从这一两千年的时光里退场，留给人类社会发展科技和文明的时间，也即是留给人类积蓄真正能够消灭他们的资源的时间。
但，该怎么做？
墨菲冥思了许久。
突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
他此刻已经大概了解了神灵的诞生过程，对于信仰与神力也有了足够的经验。
现在他已经知道，人类是神灵的创造者，但现阶段，由于生产力的限制，站在人类的角度，想要以掐灭信仰这种太过直接的方式对付神灵并不现实。
然而，若是换一个角度呢？
人类对付不了神灵，那么神灵自己呢？
他们一直在相互吞并，相互吸收演化，神灵之间彼此矛盾重重。
有没有一种可能，利用这种矛盾，令他们自相攻击，相互牵制？
而且，神灵诞生于传说。
虽说产生了意识之后，神灵往往会反向奴役信仰者，但由于精神污染的存在，信仰者事实上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到神灵。
那么，若是有意的散播一些神灵的传说，有没有可能以此改变他们的行为，从而操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