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一低着头艰难前行着，不再言语。
十三条仙命吞噬命界一切大道，偏偏轮回、时间之道仍存，本就是耐人寻味。
此外，心字仙选择将轮回之地放逐到虚拟之中，却是没有彻底毁灭，也有些问题。
李初一觉得，就心字仙那种存在，收拾一个轮回之地而已，不是该很轻松吗？
他抬起头看了看，大轮回双眸像是染尽了风雪，丁点望不真切。
这让他不由有些无奈，和尚他接触挺多的，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些犟驴。
想说的知无不谈，不想说的，打死不会吐出一个字。
也是这时，一方好似连接着万界的幽黑洞口，悄无声息盘踞在天穹之中。
或者说，像一口倒扣天空的黑色池塘更为合适，它的表面，还时不时泛起阵阵黑色涟漪。
不是很大，只有约莫百米长宽，却是带着一股形容不来的轮回、往生之意。
“佛……佛爷，那是啥？”
李初一忙声询问，他刚刚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差点整个心神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往生之池，用来投胎的。”，大轮回亦是抬头一望，然后回道。
“这无数真灵经过碾磨之后，已是褪下一切，重新恢复成一张白纸。”
“现在，自然该往生投胎了。”
大轮回言罢，便是见一粒粒白色微光，从一座座真灵大磨上浮现。
它们透着晶莹，像被一阵风吹动一般，若漫天光雨，飘摇着全部没入那黑池之中。
“这些，就是褪去一切的真灵了，无论是曾经的天之骄子，还是路边无人问津的杂草，如今都是一个样子。”
“死亡，是尽头，亦是新的开始。”
李初一愣愣看着这一切，那一尊尊面露安详的佛陀，那推磨的无数僧人，还有那如雨倒回天际的真灵。
此刻，他说不出什么，也不知说什么。
直到好久后，他才收回目光，缓缓问道：“佛爷，轮回真的可信吗？”
大轮回亦是沉默，可李初一分明在他眸中看到了一丝黯然。
忽然，他抬起头笑了笑，双手合十，朝着李初一行了个佛礼。
“可信。”
“不过李小施主，还是要好好活着啊。”
李初一怔了怔，“佛爷，您要去哪儿？”
“我去往生之池里面，那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您还会出来吗？”
“应该不会了，我会一直在里面。”
“那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能。”，大轮回笑着，否定的干脆利落。
随后，他便是在一粒粒真灵环绕中，开始缓缓升空。
“李小施主，记住了，还是活着好啊。”
大轮回站在空中俯视着李初一，如一个慈祥老僧般，又是说了一句。
“佛爷，我知道的。”
下一瞬，便见大轮回没入往生池，随着一圈圈黑色涟漪荡漾而起，再也不可见。
“轮回有诡，轮回可信？”
李初一收回目光，口中不停念叨着。
至今为止，他没有发现此地有任何问题，一切都得到圆满解释，甚至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轮回都要合理。
此外，他都自己上手推动真灵大磨了，甚至是一人一磨，一人干着两样活儿。
有此体验者，估计也是万古难寻吧。
李初一不由长叹一声。
“哎，可惜了。”
“可惜《李氏春秋》没带在身上啊，否则当记一笔，我在轮回推过磨。”
“简直绝了。”
第610章 算他本事，逝去的人
时间依旧流逝着，不会为谁停留片刻。
轮回之地带来的风波，却是依旧未散，有太多万族，甚至是仙级生灵，都想入命界瞅上一瞅，亲眼瞧上一瞧。
当然，也只能想上一想了。
如今那片海域，已不再是海水漆黑无比，天空血雷遍布，那般诡异可怕了。
反而是海水蔚蓝无波，天空湛蓝空旷。
不知是否受轮回之地影响，这里无论日出日落，都是一副日暮将熄般的暖黄色调。
远处空中。
一个老和尚嘿嘿笑着，又从裤裆掏出个蹄膀，给旁边人递了过去，“南思，来点嘛，人家刚卤好的，热乎着。”
南思却是神色黯淡：“真吃不下。”
“呵呵。”，他接着又是苦笑一声。
“没成想我找寻的答案啊，居然是这般简单，被真灵褪下的一切，融合形成的污秽侵染。”
“仅仅一丝，便是让我成了这个模样，像个怪物一般。”
老和尚闻言，则是安慰着，“你至少还保留着自己灵智，这不就很好了吗？”
“对了，完美人族没有为难你？”
南思摇头，“没有，他们似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只是一直没说什么。”
老和尚则是若有所思，“那奇怪了，完美人族算计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轮回之地出世，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不知道，我也看不懂。”，南思答道。
“其实他们也没费好大工夫，只是放了些万族进来，又给那些仙门送上一缕幽魂，里面夹杂了点大道之力，让他们修为松动。”
“然后所有人，便是自动集结在这片海域之上。”
“唯一吃的亏，便是他们也死伤惨重了，还是李初一干得。”
老和尚则是伸出油手在僧袍上揩了揩，啧啧称奇道：“没想到那小子真没死成，只是后来被施展了嫁命之术。”
“南思，现在该信我说的了吧。”
“那小子明明修为不高，却哪哪都有他蹦的身影在，简直像嫌命太长一般。”
南思则面无表情点头，“信了，因为他现在就在轮回深处推磨。”
老和尚闻言，顿时差点被噎住，一张老脸皱得紧紧的，“咳咳，算他有本事。”
只是又疑惑道：“他当时摇来三仙，或许可以避免后面的杀戮吧，你口中那面容模糊却风华绝代的女子，应该有那个实力。”
南思却是重重吐出口气，“不知道，也许那女仙只愿意帮他到那一步。”
“也许，就像他口中说的，修士能死，完美人族也要死，这样才公平。”
……
轮回深处。
李初一依旧孜孜不倦的推着磨，身上那根铁锁，也随着他的不断发力叮当作响着。
那漫天真灵光雨，和那一座座真灵大磨一样，同样好似永不停歇。
李初一不由叹口气，“哎。”
“估计只有死亡消失，或是轮回大道彻底消失，这一切才会停下来吧。”
然而下一瞬，他神情猛震。
他在那真灵洪流之中，居然看到了一些很是熟悉的身影。
不是人熟悉，而是他们穿着的袍子熟悉，上隐约绣着日月山川，赫然是行道袍，行道宗独此一家。
“佛爷说过，轮回不可阻止，即使是他都不行。”
“那我让他们短暂停留片刻，应该可行吧？”
李初一琢磨着，便是一股柔和法力蔓延而出，将他们拦下，然后试着牵引到自己身旁。
“哈哈，还真的可以啊。”
看着身前那一道道模糊身影，李初一畅快大笑着，觉得磨也不难推了。
于是，只见他单手推磨，单手掐诀。
瞬间，一股股似能唤醒一切的清灵韵味，自他身上流淌而出，然后落在这些身影之上。
他施展的，自然是大轮回授给他的唤灵之术了。
“真灵失去肉身和灵魂两重庇护以后，无论是谁都会陷入无尽迷惘之中，唯有唤灵之术可唤醒。”
李初一啧啧叹着，他又是学到一个了不起的术法。
类似这种唤灵之术、截念之法，比那些动辄毁天灭的道术更为难得。
果然，他面前的一道道身影，开始渐渐清晰起来，有老者，有年轻人，也有二八面貌的少女……
这些，全是行道宗曾经逝去之人了。
他们渐渐睁眼，望着眼前一切，瞬间全部露出惊悚神情。
“掌……掌教，这……这是哪里？我们不是死了吗？”，一个圆脸小女修结结巴巴着，身影更是颤颤巍巍。
前方，一个络腮胡中年同样一副胆战模样。
“我……我也不知道啊？”
李初一看着这一幕，不由称奇，其实他们嘴中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是能互相听到。
当然，他也能听到。
只见他微笑着，推着磨盘的同时，面朝着那一道道身影。
“咳咳。”
“行道宗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李初一，见过各位前贤了。”
听到李初一此言，那一道道身影同时怔住。
看着那数万丈的大磨，那周身金色血气缭绕，好似仙神，却笑得一脸灿烂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