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少年，执笔而立，将这幅美景，描摹了下来。
一曲过后。
白衣女子看向少年：“天净山冷清，你正值热血之龄，可想出去历练一番？”
少年摇头：“能一直跟在宫主大人身边，是我毕生的心愿。”
说完，他玩笑道：“宫主大人，你日后就算想赶我走，我也会赖着不走！”
白衣女子轻声道：“在这里，没人会赶你走。”
时间再次快速流动，两人的生活，一直很平静，无波无澜，平平淡淡。
少年大多数时间，都陪在白衣女子身边，对修炼并不怎么上心，每天都变着法子逗白衣女子开心，但从未见她笑过。
这让他很是气馁，但每次都是沮丧一小会，便会重振旗鼓，继续努力。
朝夕相处中，少年对白衣女子的感情，逐渐变质。
只是，他并未发觉，或许，他早已察觉，但不愿打破现状。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永远。
直到三百年后的某一天，万界天骄会武的地点，设在了天净山。
那一届的魁首，出自神族！
仙道五境，真仙，玄仙，仙君，仙王，天尊，她修道不足三百载，便已至仙君境界，号称古往今来，第一天骄。
有望踏足，只存在于人们设想中的帝境。
那一天，少年看见白衣女子笑了，她以天净山主人的身份，表扬了神族魁首。
也是在那一天，他离开了天净山。
以前，他安于现状，对修炼不上心，只希望能陪在白衣女子身边。
而现在，他想要更多，他想要成为与之并肩的强大存在，想要改变现有的关系，想要娶她为妻，想要独占她的笑。
少年一路历练，成长，于五百岁之龄，与神族天骄，共同步入仙王之境，并于同月击败了她。
神族十大天尊共存于世，是诸天万界名副其实的第一势力。
少年击败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少族长，这让神族无比的重视。
神族之主推演出，少年未来将会与他的名字一般，君临天下，一统诸天寰宇。
于是，他们诬陷少年用卑鄙手段取胜，对他发布了诛杀令。
神族家大业大，少年不想牵连天净山，便修书一封，寄回身份令牌，告知白衣女子，他退出师门，不回去了。
神族的追杀，终是惊动了白衣女子。
她下了山，为其护道亿万里，最后喋血星空，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成了少年一生的痛。
神族之人，以为他葬身于那场战斗中，便撤销了诛杀令。
事后少年偷偷返回日渐凋零的天净山，在两人常住之地，为白衣女子建立了一个衣冠冢。
这一天，雨很大。
少年的脸上，满是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面无表情，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宫主，有一件事，一直没能跟你说，其实，我不爱笑。”
是啊，少年自幼父母双亡，家族被灭，怎么可能会爱笑？
他只是不想让白衣女子担心，在用笑容掩饰悲伤而已。
少年的神色，冷漠的可怕：“宫主大人不爱笑，我便替你笑，如今，你已不在了，我也没有再笑的意义。”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山顶回荡着他坚定的话语：“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活过来！”
之后的画面，顾君临再也没见到少年笑，也没见到少年哭，他的心，变成了一潭死水，掀不起波澜。
少年改容换貌，隐藏身份，去最危险的禁地，历最危险的劫难。
多年以后，他引领诸多不满神族霸道统治的家族，覆灭了神族，并将当年对白衣女子出手的三位天尊，永世禁锢于炼狱之中。
做完这一切，白衣男子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快感，他似乎失去了情绪。
再之后，他依旧很努力，很努力的修炼。
不知过了多少年，白衣男子，再次突破，气息震荡诸天万界。
成了一念天地惧，一念神佛跪的至高存在，世间唯一的帝！
成帝的这一天，神色亘古不变，眸中尽是漠然之色的白衣男子崩溃了，他瘫坐在地，哭的像个小孩，大声质问苍天：
“不是说，仙帝是无所不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成了帝，还是复活不了她？！”
白衣男子以头抢地，磕的头破血淋：“宫主，我修道一生，就只为你一人啊！”
他哭的声嘶力竭，嗓子沙哑：“你走后，我看谁都像你，可谁都不是你。”
男子不知哭诉，发泄了多久，最后木然的端坐于帝座之上。
他就怔怔的看着前方，任岁月流转，沧海变迁，千年，万年……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样。
无尽的孤寂，哀伤之感，蔓延在顾君临心头。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活着，有什么意思？
第194章 陛下，我只是晚来了一些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顾君临活腻了，有了求死之心。
他是世间唯一的帝，无人可杀他，能杀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站起身，化道于天地。
帝陨，天地悸动！
大道垂泪！
就在顾君临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时，眼前的画面一转。
白衣男子靠坐一棵树下，脚下是茵茵绿草，背后是蓝天白云，风景美如画，宛如世外之地。
他叹了一口气：“唉，太强了，想死，也死不掉。”
顾君临心头一惊，画面中，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不同的白衣男子，状态和之前明显不一样了。
他虽然是在自嘲，但眼中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下一瞬，令顾君临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白衣男子抬头看向了他！
白衣男子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能不能看到你？”
顾君临汗毛倒立，有一种见鬼了的感觉。
白衣男子搓了搓手，轻笑道：“本帝只需掐指一算，便可知晓天下事，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他话锋一转：“骗你的，刚才那句话是我猜的，世事无常，就算是天道，也不可能准确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
“就算能推算出，我也不想去推算，什么都知晓，这生活，岂不太过无趣？”
顾君临：“……”
白衣男子看着苍穹，轻声解释：“化道之后，我又活了，即便魂飞魄散，我灵魂依旧能重新凝聚。”
“这次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用手拾起一片草叶，把它分成四份，分别送入不同的世界，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四份草叶，被一股伟力抹除，连尘埃都没有，仿佛从未存在过。
白衣男子又打了一个响指，草叶重新凝聚在手中：“灵魂就如这草叶一般，即便分散四处，粉碎的连尘埃都看不见，只要力量足够强，就能重新凝聚。”
说完，他指了指天：“既然仙帝的力量不够，那在这之上呢？”
“若是能凝聚她的神形，让其重归世间，即便葬灭这方天地，又如何？”白衣男子淡笑道：“我将这一境，称之为踏天。”
得意之后，他又有些蛋疼的摸了摸头：“这一战，我与天道意识，两败俱伤，天道受损，各方大道也会为之崩塌，万界将会遭受难以想象的灾难。”
“最后，我们各退一步，天道助我凝聚她的灵魂，而我化道，借它力量，助它巩固现有的规则。”
白衣男子看向顾君临：“我不清楚，我重回于世的那一天，需要多长时间，也不清楚，该以何种面孔，面对轮回后的宫主。”
“思来想去，宫主既然重新开始了，那我便跟着她一起重头来过，所以，但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打算封印记忆，和她发展一个崭新的未来。”
他扬起手，笑了笑：“我牵起了红线，许下轮回的誓言，永生永世白首不分离，未来没有记忆的我，一定要给她幸福啊！”
画面消失，顾君临回归现实世界，这一刻，他对寒清月的爱意，难以抑制，飞身而下，紧紧抱住她：“我们永生永世不分离！”
寒清月被他搞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轻声回道：“嗯。”
顾君临平复了一下心绪，松开月之遥，走向金色女子：“刚才的画面，存在很多个缺口，似是被人有意遮掩，你究竟是谁？”
金影气息一滞，看了一眼寒清月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忆起我，可能会对师叔造成困扰。”
她并不知道顾君临看见了什么，也没有能力改变帝剑中的画面，但她在顾君临身上动了手脚，有关她的画面，会被顾君临自动过滤掉。
“我现在就很困扰！”顾君临道。
金影迟疑了少许，最终散去金光，露出真容。
她的身子依旧近乎虚幻，但还能看清五官，这是一张绝美而熟悉的脸。
见状，顾君临与寒清月同时愣住了。
寒清月道：“怎么会是你？”
顾君临道：“原来是你……”
画面中，缺损的一角，被补齐。
天净山上，生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二十岁那年，月之遥收了一个徒弟，名叫梦无忧，她是一个乖巧可爱，柔柔弱弱的小女孩。
离开天净山后，不止山上有人等他，山下也有人盼他。
每次归来，他第一时间看见的总是梦无忧袅娜的倩影，迎接他的，总是那一抹温柔的浅笑。
月之遥衣冠冢前，她就站在他身旁，为他撑着伞，默默安慰。
再之后的日子，她一直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万界颠沛。
成帝那天，他崩溃大哭，梦无忧第一次诉说了自己的心意，她跪在地上，从后面轻轻的抱住他：“不求君心似我心，唯愿君心知我意。”
她本意是想安抚他的心，告诉他，这世界没那么绝望，还有爱他的人在。
可他却毫不领情，粗暴的推开了她，凶狠道：“此生唯爱月之遥，我和你，绝无可能！”
那一天，梦无忧被伤透了心，洒泪而去，字字泣血：“陛下，我只是晚来了一些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我对你的喜欢，不比任何人差！”
再之后，他端坐在帝座之上，无数年。
她就在他身边，站了无数年，陪了他无数年。
世人皆称呼梦无忧为帝妃，可只有她知道，她不是的。
白衣男子后续未说完的话，浮现在顾君临脑中，他放下抬起的手，笑意消失，无比愧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