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并不昂长也不特别,几乎是所有神殿的牧师都会说的一段话,以往以莱茵洛克的桀骜,他只会嗤之以鼻。
毕竟足够虔诚才能得到回应。
那是不是如果你永远都无法得到神的回应,那就意味着你的信仰并不虔诚,无论你做出何等努力,神恩也不会垂帘你。
但曾经的嗤之以鼻,到了今日,对应莱茵洛克而言,却如同救命稻草般。
他无比希冀着现在有这么一位神,能够解救它于水火之中,它已经受够了自己身上的毛,还有嘴里不自觉会留下的口水,豺狼人身体的一切,他都不适应,纵然过去了半年,还是这样。
每天他都沉浸在对父亲的憎恨以及对自身的憎恨之中,但他依旧没有死。
或者说死不了,在一个七阶的灵能术士面前,死亡是一种奢望之举……
他几乎用出这半年以来最大的注意力,聚精会神地侧着耳朵,听着透过铁皮传来的柔和女声。
一桩桩,一件件,神的守则,恩赐之道,抉择之路……
以前他听着这些只会昏昏欲睡,但如今他恨不得把耳朵伸到铁皮盒子外面去,好在夜晚除了少女声音外,只有偶尔围观众人的打断,还有风吹过篝火的声音。
不知为何,莱茵洛克躺在只容他翻身的盒子中,听着一壁之隔的外界,闭着眼睛,似乎用脑海就能描绘出轮廓。
站在篝火前的少女,明媚而又阳光,声音柔和而又温煦,就和夜间的火焰一样,充沛心灵,周围的看客三三两两的围着他,有的和他曾经一样,不甚在意,只在意少女的容颜。
还有的权当笑料来听,牧师的话语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也撼动不了他内心的信仰,只是畏于少女的身份,所不敢多言,还有的则是认真倾听着少女牧师所说的一切……
世界,无比真实的世界!
干涸许久的眼泪再度从豺狼人深陷的眼眶中用处,爪子不安的向墙壁挠着,嘴里发出无声的呜咽。
最后,听着外界传来的骚动,它知道,少女要走了。
告别的话语在它竖起的耳朵里不断回响,而他也第一次了解到那名牧师的名字。
阿黛尔。
很美丽的名字。
在如今的莱茵洛克的脑海里,她的化身便是拯救他于苦难之中的天使!
“我!”
莱茵洛克用头与脚支撑身体弓起,闭上了眼睛,让眼泪不至于流出眼眶,弄湿鼻翼旁的黄色绒毛。
“一定会!重获自由的!”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爪子刺破了掌心,流出殷红的血也毫无感觉。
只有那股憎恨与希冀杂交的力量在他的内心跳跃,成为他接下来的动力源泉。
“现在,该干正事了!”
莱茵洛克放松身体,让头颅低垂,看着爪子里捂住的神徽,吐了口气。
于是,在没有人知道的马车车厢中,又有一个疯子般的信徒诞生了……
“老师,今天又为主宰大人,收获了好几个信徒呢!”
刚刚回到自己帐篷里的阿黛尔兴奋的扭头对着站在她肩膀上,把她当成坐骑的黑猫,兴奋的说道。
不过随即就是黑猫一盆冷水。
“我觉得只是临时抱佛脚罢了!”
“怎么会!老师,我看他们求知欲都很强,连每日如何向恩赐之主祈祷都问了好几遍!你刚才都看别的地方了,根本就没注意!”
少女牧师将长袍脱下,露出一身精致的盔甲,反驳道。
“那只是恐惧吧,他们对未知的恐惧,需要一个寄托,而恩赐之主,便刚好可以成为一个寄托。”
黑猫眯着眼,用爪子帮忙把束着金色长发的带子解开,露出一头秀丽的金色长发。
让这名在灯火映衬下,眼神专注,披着长发,正在卸甲的少女,犹如镀上了一层圣光,圣洁而又神圣。
“老师,谢了。”
盔甲的硬度让她无法抬手抓住后面的圆环,原本是最后一个动作,让黑猫提前完成。
“对了,那是不是真有问题?”
阿黛尔突然又问道。
三天前,莱丽斯再度来到了神殿,并且还带来了她的老师。
当时她很惊讶,但得知女王的请求与计划后,便毫不犹豫地将神殿交托给了尼克。
带着曾经是她老师的黑猫,踏上了坐骑之旅。
没错,她只是作为一个掩人耳目的牧师,真正的调查员还是它背上的这只黑猫……
“看起来的确可疑,不过这点时间看不出什么,得到断日城中才可以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歌顿想着今天观察到的莱茵哈曼反应,皱眉抿着,尾巴也是耷拉着。
显然这三天,无论它怎么观察,都看不出老者有任何异动,反而还帮助了军队,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如果不是莱丽斯明确表示他有问题,歌顿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人畜无害的小老头。
而且听说还是七阶的心灵术士……
按理来说,歌顿想要解决他也没那么容易,但它看了看脖子下挂着的次元袋,想到莱丽斯给自己,叫做“灵能克星”的那件魔法物品。
而且随军还隐匿着三个与莱茵哈曼同阶的职业者,这也都是莱丽斯安插下去的帮手,这些对她发誓效忠的职业者都是她这半年以来积攒的底牌之一……
只要它找到证据,一声令下,这三个强大的职业者便会齐齐动手。
显然这趟旅程除了救援被困的断日城,还需要将这个可疑人物调查清楚。
毕竟如果没能调查清楚,莱茵哈曼好歹是美月泉的一方权贵,议会里的长老,随意捉拿还有关押很容易引起同为贵族之人的惶恐,到那时,想要治理美月泉,阻碍会变的更多。
这也是为什么莱丽斯此次如此严肃以待的原因。
莱茵哈曼此时就像一个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炸弹,必须从根源上解除才能解决问题。
“是吗?那陛下就说的没错咯,他是个大坏蛋!而且还有个很大的阴谋!老师,你一定要阻止他。”
少女低声看着黑猫,说道后面都是用口型,显然她也是知道分寸,并没有打草惊蛇。
“行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不然中午的太阳很多士兵都受不了。”
歌顿率先跳回了睡袋一侧,然后枕着不知用什么动物绒毛填充的睡袋,卧在上面。
这几日它都会控制自己的身体,强行进入八小时的沉眠状态,现在离完全沉眠结束还有不少天,它得抓紧时间才行,不然等回去就无法给妮娜一个大惊喜了。
这般想着,歌顿陷入了深层的睡眠。
不过当有人靠近这座帐篷时,它还是会被早已设定下的警戒神经所惊醒。
而另一边,阿黛尔很快就将身上的铠甲卸下,吹灭蜡烛,然后带着少女独有的芬香,小心翼翼的垫着脚钻进了睡袋。
“晚安!老师!”
她看着卧在一旁正眯着眼,又如前几日般困倦入眠的黑猫,无声的说道。
剩下的时间如同白驹过境,在第八天的清晨,带着临近山脉独有的蒸腾雾气。
这支从沙漠而来的五千军队终于抵达了断日峡谷外十余里的地方,从这里便可以清晰地看到名满整个阿波尔世界,将大戈壁团团挡住,只留出一道仅供四五车马并行的山间小道的断日山脉了。
将天空占据三分之二的巍峨群山上飘荡着透明的白色薄雾,将断日山脉的中间以及山麓处半遮半掩地抵挡住。
只有那抹肉眼可以看见的山顶雪峰,沐浴着晨曦的金光,向世人述所它的伟大。
这些山峰的高度远远超过了歌顿在北地所看见的大部分山峰,足足有六七千米之高,就算歌顿飞越而过,也要花上一定的功夫,远处其他的山峰也是不遑多让,争奇斗艳。
甚至歌顿还看见宛如柱子般直指天穹的高山……
而且大部分山麓以及山腰处的植被并不多,都是崎岖的灰色怪岩,还有陡峭的崖璧。
群山之间竟连落脚之处都难以寻见!
难怪那些豺狼人对这座山脉无可奈何,只能齐聚在断日峡谷外,准备攻城……
“前方有情况!全军进入战斗准备!”
就在此时前方斥候拿着令旗大声呼喝着,听到命令的士兵都纷纷拔出了身上的武器,或弓箭,或长矛。
他们一路上不是没有遇到过来袭的怪物,但这次全军戒备还是头一次。
毕竟无论是沙漠中的沙匪,怪物,见到如此庞大的人类军队,下意识反应都是离开,连远远坠在后面,按兵不动,准备伺机待发的想法都没有。
“什么情况。”
阿黛尔也抽出了她不怎么熟悉,但招式已然熟练的连枷,另一只手按着胸口的神徽,紧张的问道。
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战斗,但如此规模,浩大的战争,她还是第一次,有点手足无措,直到黑猫软软的垫子踩在她的肩头后,她才稳住了心绪,轻声道。
“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应该没什么事情!收起武器吧!”
黑猫眼中的暗金竖瞳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复成了黄色的猫瞳,超远视距让它已然看清前方是何物,也明白为何斥候如此紧张的缘故。
因为不远处的南面,也有一只装束和美月泉不同的军队,正浩浩荡荡地朝着断日山脉而来。
从他们脸上同样的风尘仆仆来看,显然也是从遥远的地方开拔而来。
果然,没多久,警戒就随之解除,随着两方人马的碰面,从士兵口中的细碎话语中,歌顿和阿黛尔也知晓了他们是何势力。
沙漠南境,居住的城市建立在峡谷之中,向往太阳的诺特人。
据说是太阳的后裔,追逐着黄沙与烈日,大概是几百年前从别的大陆迁徙到了这儿,然后在这处沙漠定居下来。
如今经历数百年的繁衍,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如果不是诺特人只在乎修建传说中能登上太阳“见神之梯”,恐怕周围的其他种族聚集地早就被他收入囊中,如今他们的领地依旧还是曾经占下来的深谷沟壑。
在人数增长至深谷承载的极限之前,显然没有扩张半分的意思。
却是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来了,他们的坐骑和美月泉常用的马匹并不同,骑的都是只会在沙漠平原处生活的沙渡鸟。
这种鸟性格暴裂且冲动,比马还要大,双足直立加上脖颈有四五米高,整个沙漠只有诺特人才有驯服它的办法。
而背部一般是两到三人共乘一骑。
而外界给诺特人独有的骑兵也娶了一个独特的称谓。
“沙渡骑士”
而这么一看,超过五百骑的沙渡骑士,后面还跟随着不少的马车,显然是超过两千人的军队。
再加上由于沙渡鸟的体型太大,发出的动静也不小,难怪斥候第一时间便发出了警戒信息。
很快,随着两方交涉后,两支队伍决定一左一右同时进入断日峡谷,前往尽头处的断日城。
峡谷并没有什么危险,地上还能看见马蹄或者其他生物的印记,显然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军队前来驰援。
就算有埋伏,恐怕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趟雷了。
而歌顿也在此时,让阿黛尔靠近莱茵哈曼的马车,打算在进城之后,时刻盯住这个目的不明的心灵术士。
而也就在众多军队踏入城池的一瞬间。
坐在马车内正一脸凝重的莱茵哈曼,脸上顿时一松,原本慈祥祥和的脸露出了一个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微笑。
褶子挤成一团。
感受着封印记忆的再度归来,莱茵哈曼久违的呻吟了一声,他拍着座位下的比人还长的铁箱,一边回忆着记忆,一边悠然看着窗外断日城景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