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个时辰,那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便会猛地传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声,而当这爆炸声过后,人们便能看到,一股黑漆漆的浓烟,是开始从那座小屋的门缝处,窗户缝处等等这一些个拐角儿的地方给溜了出来。
这座小屋,乃是俞江的小屋。
可以说,自打李耳来到这天机谷内,自打他从赵璇的手中接过了衣钵,自打他将俞江给救起,自打俞江找到了这块源自于万机神宫的母盒,他的脸,就当真没有不肿的时候。
可以说,李耳的脸,早已被现实给抽得连妈都不认识了。
至于苏庆广,便只能是不断地让自己充当着李耳和俞江之间的接话之人。
甚至连李耳都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被手中的这一块小小的母盒给绊住,是让自己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当真是憋屈。
李耳这边遇到了瓶颈,俞江那头亦是如此。
为了能让这头影豹可以去尽可能地处在一种非满载的状态,为了能让这头机甲野兽是处在一种可正常运行的状态,俞江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过得当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在这些时日里,因为不断地尝试,因为不断地寻求新的解决办法,俞江当真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了,就连那册由竹简所著写的《万机录》也都快被他给翻烂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从那本万机神宫的孤本中寻求到帮助。
也不知是因为俞江实在太过愚钝,还是因为那本《万机录》太过高深,总之俞江这些时日的生活,便是不断地针对影豹去重新调试,不断地将这头影豹给拆解组装,不断地去借用母盒的力量去重启影豹,不断地因各种不兼容的报错而制造冲击,不断地被各式各样的冲击给击昏过去,不断地被袁东和马铁柱给将人救活……
至此,俞江原本白净的脸蛋,是因为这些次他所面对的冲击,而出现了好几道的疤痕,更别说那些落在他身体上的伤疤了,可以说为了征服这头影豹,为了破解万机神宫的秘密,为了能更好地让自己去直击命运,这位年少的孩子,当真是豁出去了。
也许,这便是信仰的力量。
李耳心存信仰……
俞江亦心存信仰……
而这俩人虽为两个独立的个体,但是其心中的信仰,却是出奇地一致,那便是在这俩人的心中,皆是信仰着智慧,皆是信奉着知识,皆是被知识所看重的子嗣,皆是被智慧所眷顾的孩子。
也正因为在李耳的俞江的心中,俩人皆是对自己所拥有的知识无比敬重,俩人皆是认可自己所秉承的这一脉智慧的传承,这也就变相的造成了这样的一阵尴尬局面。
俩人谁都瞧不上谁!
或许就会有人问了,那不对啊,在这之前不是一直都在说,李耳是接过了赵璇的衣钵,是对俞江无比贴心吗?
实诚不然,因为照顾归照顾,敬佩归敬佩,这是两码子事。
在生活上,李耳可以去充当俞江未来生活里的监护者,也可以为了俞江而改变自己的初衷,但是在知识的储备和应用上,他当真是有些瞧不起俞江的,毕竟此时的俞江虽说也无比聪慧,可是这俩人还是差着年纪呢,而就是俩人年龄之间的差异,便已经在俩人的心中埋下了一条无法去逾越的隔阂。
即便俞江和李耳其实是属于同一辈儿人的,可是因为本就年长些岁数的李耳,还是觉得,俞江在自己的眼里就只是一个还未断奶的小娃娃罢了,试想一下,当一位大人以自己的角度去审视某一件发生在小孩儿身上的问题的时候,那么作为年长的人,又会让自己是站在个什么样的高度,去分析和解决这个在小孩儿看来就属于是十分棘手的问题呢?
这,或许就是我们常言道的降维打击吧。
哪怕现实中的李耳,其实也就只比俞江打上了不到十岁……
可是因为天之殇,因为太机天枢,是让李耳这位本应享有青春活力的俊朗青年,是一下子便步入了人生的倒计时之中。
而这般的变故,更是在疯狂折磨着李耳的心神,是不断蚕食着他心中对于未来的期望。
现在,当李耳是拖着个早已因为身躯的衰老而逐渐有些迈不动步子的腿脚,他更是的由心得感觉到一阵悲哀,他替自己悲哀,他替眼前的不公悲哀。
可是对于俞江来讲,他同样也是瞧不起李耳的,当然了,这般的瞧不起,也仅仅只是针对李耳这个人的学识和智慧,而对于李耳这个人,他心中更多的乃是仇恨。
毕竟这会儿俞江还忘不了几个月之前所发生在这里的事,他还忘不了自己的母亲只身挡在自己的面前,忘不了自己的母亲那眼底所韵流的不舍和不甘,这一切难以被释怀的回忆,这一切难以被尘封的过往,作为儿子,他真的忘不了。
这就好比是一个回环,一个不断徘徊在现实与虚妄之间的回环,一个不断徘徊在过往与痛苦之间的回环,一个不断徘徊在回忆与折磨之间的回环。
而这样的回环,可以说是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李耳心中存有,俞江心中存有,苏庆广心中存有,慧贤心中亦存有……
可以说,但凡是亲身经历了天之殇一事的人,皆是于自己的心底是存有这样的一个回环,然后让自己不断地在重复之中忏悔,不断地在反复之中冥思。
“妈的……”
李耳的进度,再一次因为手头上的这块母盒而暂以搁浅,而这一次的问题,还是出在了他始终无法去改写其母盒的核心内部之前所编制好的链路,他无法将影豹的编码是编写进母盒的链路之中。
所以,当李耳是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块母盒其核心再度被外沿的金属壁给包裹住,他是忍不住的暗啐一声。
可以说这一声,当真是骂的真实,当真是将李耳此时心底的那份郁闷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就在这时,一只机关鸢,是呼扇个翅膀,逐渐地停在了李耳的怀中,落到了他手边的位置上。
看着这只机关鸢,李耳不免得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待这口气儿给落到了底后,他这才是将母盒给暂且放到了自己的衣怀里,然后是双手轻轻地捧起了那只机关鸢,熟练地将机关鸢给翻了过来,轻轻这么一按,便能看到,机关鸢那娇小的腹腔,就这般的给展露了出来。
最起码李耳此时的这一手功夫,在几个月前,在慕容轩接到了赵璇所发给他的密信中,这位铸剑山庄的头儿,便不会这一手。
短短十日,夏志杰已将十万部队扩充至三十万余数,而以现在的情势,怕最终的数量只多不少,速速做好大战的准备,明都危矣!
无比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李耳的心是猛地跳动了一番。
看来这一仗,不好打啊……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外人
“我不见,要见你自己见,我是不会见的,不想见他,也没这个时间去见他。”
继续拧动着自己手中的扳手,然后不断地在给这头影豹的右后肢上着劲,伴随着那一阵阵齿轮相互咬合后的声响,俞江是头也不抬的就这般的回应着苏庆广的话。
“我听李耳说,眼下留给你们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你这边影豹还未改造到能供正常运行的程度,而李耳那边的母盒也没能调准到一个绝对合适的程度,而我在想,你俩之所以会遇到这样的瓶颈,是不是就跟你俩人分开作业有关,若是你俩能待在一起好好地磨合彼此,会不会就能打破现有的禁锢,是加快现在的进程呢?”
拧巴着自己的眉毛,然后轻抿着自己的双唇,待这般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俞江,过了半晌的工夫,苏庆广这才缓缓道来。
“你听李耳说?这话怕不是李耳他自己说的吧,我说你啥时候也被他给洗脑了?怎得啥话都往我这边带?”
将手中的扳手给暂且放在一旁,然后便看到俞江是快速的抄起那册被他放在了影豹身躯之上的《万机录》,眯起个眼睛,两个眼珠子就如同走马灯一般,是不断地左右左右的横移,一边快速阅览这《万机录》里所记载的文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苏庆广的话。
“俞江……”
只不过,或许是俞江方才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又或者是因为俞江方才所说的话是讲到了苏庆广的软肋上,总之就是当俞江方才的那番话刚一讲完,这头儿的他立马便板起个脸来,甚至当他喊出了俞江的名字的时候,其口中的语气,已经显得是极为的严厉了。
“你莫不是真的以为,你可以管我了?”
而当苏庆广那边刚一吼完,这边的俞江便无奈地将手中的那册《万机录》给暂时地落在了他的两(腿)之间的位置,然后双眼往天花板的方向一番,脑袋一歪,嘴巴一咧,其所采用的那种态度,其所采用的那种语气,其所采用的那种姿态,当真显得是极为得叛逆。
“你再是这个态度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立马就抽你?”
俞江的态度,当真气得苏庆广是不要不要的,只见这位涵养本就不错的安国侯爷,其右手更是有些微微发颤,显然是忍不住其内心的火气了。
“抽我?我说你到底是我的谁啊,还敢说抽我?简直笑话,你莫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我爹了吧,还抽……”
只不过还未等俞江的话说完……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便已落在了俞江的脸颊之上,而后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那股火辣辣地疼,便从他的左脸颊处是浮现出来。
“滚出去……”
微颤着自己的牙关,不断抖动的瞳孔,用力地攥着手中的那册《万机录》,然后死死地瞪着眼前的苏庆广,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多余的解释,有的便只是这三个字,这三个最为简单地表达。
啪!!!
只不过,苏庆广并没有按照俞江的话去做,反倒是对着俞江的脸又是扇了一巴掌。
“我跟你拼了!!!”
如果说苏庆广的第一个巴掌是将俞江给扇蒙了,那么他这第二个巴掌下去,是直接将俞江给扇得狂暴了。
其实若是放在平时的时候,或许俞江并不会这般的冲动,毕竟他也算是被赵璇个从小打到大的娃,就他那爱捣蛋的脾气,小时候可当真没少挨过打,可是也不知为何,纵横挨打界的他,驰骋挨打界的他,此时竟会如此的反常,而刚才的苏庆广也就只是两巴掌的事儿,便已将他的理智是尽数的给扇的一丝不剩了,由此可见,天之殇一事,是对他有着多么大的影响。
此时的俞江也顾不上什么晚辈与长辈的关系了,只见他是随意地将手中的那册《万机录》给扔到了一旁,然后顺手抄起怀中的那个青铜扳手,就欲朝着苏庆广的脑袋上招呼过去。
不过有一件事,怕是俞江早已忘记了,那便是他与苏庆广本身所存在的实力差异。
一个轻飘飘的闪身,然后便能看到,苏庆广是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胳膊,待俞江刚巧的贴着自己的一旁冲了出去的那一刹那,他的这一巴掌,是再度的落在了俞江的屁股蛋儿上。
啪!!!
苏庆广这一下所用的力道,当真是大得可以,因为眼下的俞江,更是因为自己的屁股蛋儿上是狠狠地挨了苏庆广这一下,是让自己整个人给直线的飞了出去,待他是直接跟屋内的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之后,这才是贴着屋内的墙给滑落在了地上。
这一扇,这一撞,当真是差点没让俞江把昨天吃的饭给吐出来。
“俞江你给我记住,我不管赵璇之前是怎么教你的,我也不管她是如何管你的,从今后开始,我苏庆广便是你俞江的监护人,我有责任去教育你,有责任去引导你,你的一言一行,我都要管,总之就是一句话,该管我我会管,不该管的我还会管,因为我不希望你再这么浑浑噩噩的混下下,我不希望看着你就这般像个懦夫一样的颓废下去,赵璇的仇,必须由你去亲自报才行,因为你是她的儿子,是她最亲的人,若你连自己母亲的仇都无法报,你还当什么男儿?”
苏庆广并没有上前去拉起俞江,反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俞江,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心中的话。
“姓苏的,你凭什么管我?你凭什么打我?你就是一个外人,你啥都不清楚,你就没资格管我,你不配提起她的名字,你不配,你不配……”
歇斯底里地咆哮,无助彷徨的疯狂。
可以说苏庆广这几巴掌,当真是将俞江从自己所铸造起来的梦中给扇醒了。
“我凭什么?就凭我姓苏,就凭赵璇是我苏庆广挚生最爱之人,就凭你是赵璇所留在人间最后的血脉,就凭这个,我就要管!”
接过俞江的咆哮,苏庆广同样愤然回应着他。
“滚出去,我恨你……”
用尽力气的将手中的那柄扳手给朝着苏庆广的方向掷去,俞江这才满眼淌着泪花的朝着对方大声吼道。
“恨?如果这股恨能让你成长,如果这股恨能让你警觉,如果这股恨能让你苏醒,如果这股恨能让你坚强,那我苏庆广不介意你恨我,你恨我吧,你怨我吧,直至有一天,你有了在这乱世之中足以自保的能力,那么在那个时候,你大可将心中对于我的这股恨还给我,而我也终将会完成自己的使命,因为对于你而言,我更在乎的人是赵璇,是那位为了你,为了未来而舍生取义之伟大女人。”
一把接过俞江所掷来的扳手,然后随意的扔于一旁,苏庆广继续说道:
“俞江,我不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会按照李耳所说的去办,因为我知道,只有将你俩放在一起,才能尽可能地去加快母盒和影豹的融合进度,我一定会赶在大战开始之前,要平平安安的将你给送出仓州,这是你母亲的遗志,是你父亲的期许,我是绝不会辜负他们的,绝对不会!”
瞪着俞江,苏庆广更是不停:
“所以俞江,你不想见,也得见,这就是你的命!”
至此,苏庆广终于是当着俞江的面,把该讲的不该讲得都讲了个遍,至于剩下的事儿,就只能是看俞江自己的悟性了。
不过苏庆广相信,只要俞江能平静下心神,那么这孩子就一定能够懂得自己的用心,因为他坚信,在俞江的体内,所蕴含的能量,要远超于赵璇。
随后的第二天,李耳便早早地将天机谷内的后续工作是尽可能多的安排给了苏庆广和曾浩轩二人,至于他自己,则是怀揣着那块母盒,是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俞江所居住的小屋挪去。
咚咚咚……
轻轻地敲门声……
“谁?”
过了半晌,李耳这才是在门口听到了屋内俞江的声音。
不过从俞江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来判断,怕是这个孩子昨夜儿里很可能没怎么睡好。
“是我!”
想了一会儿,李耳这才轻声回应起来。
“李耳?”
这一次的沉默,要远比李耳所猜测的长久,以至于他是捧着个母盒在俞江的门口站了好些时间,俞江这才是在一阵磨磨唧唧之中给李耳给打开了屋门。
顶着自己那一头油腻腻的头发,双眼更是涨得通红,神情极为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眼前的李耳,俞江这才轻声呢喃。
“是啊……李耳……”
看着眼前的俞江,在这一瞬间,李耳就仿佛是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看到了那得知了李荃闻暴毙于锦州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他的状态,他的行为,就如同眼前的俞江。
一模一样……
“你应该知道,我其实并不想见你的……”
虽然嘴上说着硬气的话,可是俞江还是选择退在一旁,是将房门的位置给李耳是空了出来。
“我知道……”
而对于李耳来讲,他并没有选择直接走进屋内,反而是将手中那块母盒是捧到了俞江的面前,轻声地说着口中的三个字,然后手里更是快速的拨动调转,是重新地打开了母盒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