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返者的游戏 第153节

  可以说天之殇改变了整个江湖的格局,更改变了无数人心中对于江湖的理解。

  什么才配叫做江湖?

  打打杀杀……

  相互算计……

  朝新生……

  暮枉死……

  在刀光剑影下为了心底的快意恩仇而挥洒热血……

  在尔虞我诈中为了胸中的伟大心计而步步为营……

  什么才配叫做江湖?

  可以说随着天之殇事件的愈演愈烈,它正在不断地刷新人们对于江湖一词的理解,它正在不断地为那些还身处红尘之中的迷途之人指点前行的道路。

  那天,当王猎户将自己在镇上打听到的有关天之殇的事件,是逐一的反馈给了秦煜之后,那一夜他可以说是一宿的没合眼。

  只因秦煜知道,赵璇的亲哥哥是赵大虎,而赵大虎与自己的父亲秦罡是同一时期入伍神火军的,关于这段秘密,还是某一次秦罡醉酒的时候,他躲在窗户缝底下偷听来的。

  所以八界门的覆灭,不由自主就会让秦煜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会让他将这一事件的苗头引往早已消失多年的神火军的身上。

  天之殇,真的就如同外界所言的那么简单吗?

  未必吧。

  然而天之殇是实打实的影响到了秦煜,可是却对尉迟琉璃的影响是微乎其微。

  只因尉迟琉璃的性格,实在是……

  极品!

  人能活得这般大大咧咧,也算是少有了,在秦煜看来,尉迟琉璃平日里那般的讨喜性格,当真是令他羡慕不已。

  自己何时才可以真正的活得像个人呀……

  自己何时才能真正地放下心中的过去啊……

  自己何时才可能完全的舍弃心底的仇恨……

  自己何时才可以活出属于自己的真正性情呢……

  既为长安人,必生长安魂。

  既食长安土,必拥长安骨。

  快二十年过去了,秦煜却始终没办法忘记自己的过去,他始终都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在他的心中,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去融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当中,他就像那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孤魂一般,他没办法向身边的好友去吐槽自己的心事,更没有办法向别人去讲述自己原本的认知,可以说他满肚子的话,却没有办法去跟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人去诉说。

  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折磨,当下已经折磨了他足足快要二十年了。

  可是即便如此,秦煜也从不敢忘记自己的根,从不敢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和姓名,因为这段记忆,是证明他存在过的唯一证据了。

  秦煜想活着,想好好地活着,想活得比上一世更为潇洒,想活得比上一世更为轻松,可以说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于生活的渴望能有他高,毕竟两世为人的他,对于新生活的向往,已是深入他的脊髓之中。

  最少在秦煜八岁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看待问题的,也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步伐在默默前行着。

  然而,十年前的黑潮事件却给了秦煜当头一棒,让他彻底地从美梦之中被现实给一棒锤醒,那场事故可以说让他的生活彻底的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他的身份从一名人人羡慕的小侯爷,转眼间就沦落到了人人可以喊打侮辱的丧家犬。

  而如今,黑潮事件已经过去了十年。

  原本已经算是纷乱的江湖,却因陆锋的一己之力,却因八界门的彻底陨落,而再度地陷入无尽的混乱之中。

  十年前,因黑潮事件而引发的江湖动荡,却不曾想到,在十年后,同样的事情竟然会再度重演。

  十年前,万事之祸的起因是因为黑潮事件,是因为那柄被人们所发现的太古天兵。

  十年后,万事之祸的起因是因为天之殇,是因为那件被陆锋所一直窥伺的神火军令。

  十年啊,试问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更别说在当下,在这个医疗与科技都极为不发达的世界当中,在这个人均寿命可能连三十岁都超不过去的远古时代里,人的一生究竟能有几个十年?

  所以整个天之殇在秦煜看来,就是陆锋给天下的人所开的一个超级玩笑。

  在秦煜看来,陆锋这一次的抉择,伤天,伤地,伤百姓,伤民心,更伤的是龙寰百年的基业和未来。

  可是,有一个人,却是丝毫没有对天之殇一事而发表过任何的态度。

  这个人就是刘熠。

  就是醒来了快一个月的刘熠。

  刘熠已经醒来了,可就在他苏醒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仿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一改往日的那副潇洒公子般的姿态,对任何的事都不再如同好奇宝宝一般,哪怕纵如天之殇这般的天下大事,也都无法在他的心中泛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可以说此时的他,像极了十年前的秦煜,像极了十年前刚刚被慕容问心接回铸剑山庄的秦煜。

  不再大大咧咧,也不再问东问西,整天就只会让自己变得如同闷葫芦一样,对任何的人和事都不再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态度,整日除了日常的吃饭之外,在其余的时间里,都只会把自己锁在那间暂时属于他的茅草屋内,不跟任何的人去作交流。

  这一刻,刘熠的心已不再火热。

第三百七十六章 往日

  刘熠自身的变化,被秦煜是尽数的给看在眼中,他其实心里已是猜出个大概来,刘熠整个人的状态为什么会持续的低迷如此之久,怕还是跟岭川的事有着很大的关系。

  因为在那座早已沦为死城的岭川之中,还有一个刘熠始终都无法面对的过往,还有这一位他一辈子都无法面对的亲人。

  福伯。

  这位一直陪伴着刘熠走来的老人家,这位至死都会选择去帮助弱小的老人家,却是一辈子都被困在的岭川这座该死的废墟之下。

  其肉身被时间逐渐地腐烂,其灵魂被轮回逐渐地迷离。

  让其生不能离开岭川,让其死更不能离开岭川。

  因为汲灵珠,因为它的出现,因为它所伴随的血幕的出现,让福伯的血液被其抽离干净,让福伯的灵魂被其困在其中。

  秦煜猜出了这些,但是这并不能代表说是他就可以想办法来替刘熠解开这个心结。

  在秦煜看来,刘熠心中的这个结节,他一时半会儿的也着实的是找不到突破口,找不到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让他去说服刘熠,毕竟说句实在话,他和刘熠自打俩人认识开始,也还不足半年的时间,可以说他对于刘熠这个人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上,因为俩人接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短到他压根就没能彻底的了解刘熠这个人,不了解刘熠的过去,不了解刘熠最为真实的性格。

  而如果贸然的去让自己扮演一位开导之人的话,在秦煜看来,或许事情反而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去发展,为此他不敢冒险,他不敢在刘熠的身上去冒这个险,因为岭川一事之后,他是打心眼儿里认可了刘熠这个兄弟,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冒失多事,而失去了自己这么一位好大哥。

  虽然秦煜的心里年纪早已是到了刘天清的那般年岁。

  对于当年的那一幕,秦煜没有忘记,其实尉迟琉璃更是不敢忘记。

  当年,慕容问天就这么在一个飘着漫天大雪的夜里,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山庄之外回来,在他的双肩之上,则是牢牢地捆着两根宛若手臂一般粗细的麻绳,他的双肩也因为这两股麻绳的磨损,而让自己的肩头是血淋淋的。

  在慕容问天的身后,则是拉着一个板车,在板车之上,则是安静的放置着一口不知由什么木料所打造出来的棺材。

  棺材是棺盖上早已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这也无疑间加重了整架板车的重量,为此慕容问天所要付出的拉力也就需要更多才行。

  终于,当慕容问天将这口棺材是一个人的拉回铸剑山庄之后,当他就这么不加遮掩的一掌推开棺盖的时候,当他一脸哀伤的大声呵斥着秦煜和尉迟琉璃让其朝着棺材跪下的时候,方才知晓,原来这口棺材里所躺着的人不是别人,这口棺材里所躺着的人,正是秦煜的生母慕容问心。

  那一夜,尉迟琉璃怕是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因为在那一夜里,她是最先掉下眼泪的人,也是最先因为极度的伤心而晕厥的人。

  尉迟琉璃在很小的时候就不曾见过自己的生母了,为此尉迟妄所给他的理由是因为生母去了很远很远的北方,要很久才能回来,那时还很年幼的她,对于尉迟妄这般善意的谎言,竟然从不质疑,那个时候,她每天都在祈祷,希望自己的娘亲可以尽快地从北方回来,然后她们一家三口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当尉迟琉璃被孟轲一掌击昏之后,当她再度睁眼的时候,整座燕湖岛却在她的眼中正逐渐下沉于燕湖之中。

  那个时候,尉迟琉璃当真是吓坏了,她无助地望着眼前那正在被燕湖逐渐吞噬的家乡,然后歇斯底里的大声嘶吼,一边嘶吼,一边欲朝着船尾的方向奔去,若不是慕容问心及时的拦腰抱起了她,相信以她那会儿的脾气,是铁定的会一个猛子扎进冰冷的燕湖之中。

  为了能稳住尉迟琉璃的身体,慕容问心是死也不撒手,为此在她的双臂上,则是瞬间被尉迟琉璃给用指甲划破了无数道口子,可就是这样,为了这个孩子的未来,她都是摇着牙,死死的不松开自己的双臂,不让尉迟琉璃自寻短见。

  一路北上,尉迟琉璃就没有跟慕容问心再说过一句话了。

  所以你要问尉迟琉璃此生的遗憾是什么的话,相信这会儿的她一定会说,她的遗憾是没能跟慕容问心多说几句话。

  在铸剑山庄几年的相处下来,尉迟琉璃也渐渐地接受了慕容问心,甚至在她的心底,她一度希望慕容问心能成为自己的母亲,因为那会儿的她,真的太想被人关爱了。

  而随着年纪逐渐地成长,随着慕容问心就那般安静地躺在眼前的棺材当中,尉迟琉璃这才瞬间明白,原来自己的父亲一直都在骗自己,原来自己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去到北边,原来自己心中的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慕容问心的模样。

  那一夜,是尉迟琉璃第一次轻呼出那个字眼。

  妈妈……

  所以自那之后,秦煜和尉迟琉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俩所给其他人的感觉,就如同此刻刘熠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情绪一样。

  看似不近人情,实则伤心欲绝。

  因为对于刘熠来讲,福伯早已不能算是他刘氏家族的老管家了,在他的心里,福伯早已从管家的身份演变成为长辈的身份,可以说他与福伯俩人之间的关系,不是爷孙,却胜似爷孙。

  刘熠与福伯的关系,就好比尉迟琉璃与慕容问心的关系一样。

  早已浓郁到如同自身所流动的鲜血一般。

  原本在尉迟琉璃看来,福伯或许只是一名跟随着自己家少主出来游世历练的老管家而已,所以直至此时她都不敢相信,福伯在刘熠的心中,竟然有着如此重的地位,而刘熠对福伯的这般态度,更是让她对刘熠是不由得多看重了几分。

  在尉迟琉璃看来,像刘熠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子,理应让他是活得更加的坦荡才行,不应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和过去才对。

  因为失去亲人的痛苦,尉迟琉璃和秦煜都遭受过,所以她才更加懂得,来自亲人之间的那份爱意,对于自己而言是何等的珍贵。

  刘熠不能再这么沉沦下去了。

  这般的一天两天还好说,可是刘熠的这般负面的情绪,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了,自从他彻底的苏醒过来之后,这股对于福伯的内疚就一直占据着他的内心,就一直独自的折磨着他的意志,让他在无尽的悔过中不可自拔。

  看着刘熠每天都是这般的辛苦,作为他的好兄弟,作为与他一同见证了岭川大灾变的好伙伴,秦煜和尉迟琉璃当真是看不下去了,可是无论这二人是怎么游说他、疏导他,秦煜和尉迟琉璃的话就全跟耳边风一样,是尽数的被他给自动的忽略掉了,而他则是依旧的选择继续折磨自己,选择让自己继续选择沉默,选择继续自我惩罚。

  就这样,刘熠每天都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的,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更别提什么热血的畅想了。

  刘熠不是一个人把自己锁在茅草屋内,就是一个人独坐在那堆被王猎户所堆起来的茅草垛上静静发呆,时不时地,他还会狠狠地抽上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然后看似十分怨愤的自我嘀咕几句。

  而这一切,皆被秦煜和尉迟琉璃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第三百七十七章 吝啬的人

  今天这不刚刚吃过中午饭,刘熠又如同往日一般,一个人晃悠悠的朝着那不远处的草垛走去,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令他熟悉的位置上,发着呆,打着脸,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就好似疯了一样。

  “哎呀,我说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赶紧的,别吃了别吃了,你也不看看刘大哥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还有这等的好胃口,叫我看刘大哥可不敢再这样下去了,要不到时候冷不丁在给咱俩整上一出悬梁自尽的戏码出来,那可就真的扯犊子了,嘶……我说你能不能不吃了啊,我这会儿跟你说正事呢,你赶紧地把嘴上的渣给我擦了去,赶紧给我过去再去劝劝刘大哥。”

  尉迟琉璃看着院子中的刘熠,不由自主地便蹙起眉头,可是当她将自己的视线从刘熠的身上挪到了秦煜的脸上,当她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朝着自己嘴巴里塞着窝窝头的这个男人,她就忍不住的一顿火气,只见她急忙的用自己的手肘撞击了下还在啃着窝窝头的秦煜,然后面带愁容的对着秦煜快声说道。

  “不是你撞我干哈,我要是有办法,我还能不去劝他?你没数数,这些日子我都去劝了多少回了,少说也得这个数了吧。”

  说到此处,秦煜便扯着脖子,朝着尉迟琉璃的面前伸出了那还握着被他啃掉了一半儿窝窝头的双手,然后双手的大拇指皆是固定住手心里的窝窝头,然后朝着尉迟琉璃快速的扎起了自己八根手指头。

  秦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的意思就是,这几天他合着去劝了刘熠八次了。

  不过很明显,秦煜的这八次劝说,其结果可能并不怎么理想。

  “你吼我干哈,找削是不?我给你说正事呢,你脾气这么冲发给谁看呢,你给谁上脸色呢?姓秦的你是不是长本事呢?”

  可能秦煜方才说话的口气稍微地有那么一丢丢的粗鲁,这也直接导致了尉迟琉璃立马一波瞪眼怒视。

  “不是我啥时候吼你了啊,这大白天的你可别下冤枉好人啊,哎哎哎,咱有一说一,你可别动手啊,你……你……你……你先把筷子给我放下,咱有理说理,别动不动就上家伙。”

  眼看着尉迟琉璃就要抄起手中的筷子的时候,秦煜立马怂了,只见他急忙的将自己屁股下的椅子是往后拽着移了一大步,然后一边移一边朝着尉迟琉璃卖力解释:

  “不是我在这跟你抱怨这事,这事你叫我怎么劝,我真的是没办法在劝了,这好话赖话我是挨个说了个遍,可是他不停啊,那家伙现在的脾气,就跟头牛似的,倔得很呐,我当真是劝不动啊,叫我说啊,福伯这事,可能还真的需要他自我消化才行,现在看来,可能咱俩都没辙,他要是就这事钻牛角尖不出来,别说是咱俩了,谁来劝都没用的,叫我看这福伯这事,搞不好还真就成他的一个心结了,所以这事要想解决的完美,还真得要靠他自己才行,哎造孽啊。”

  看着尉迟琉璃那操心的神态,秦煜也只好轻轻地放下自己手里的那被他啃了一半的窝窝头,然后一字一句地解释着。

  “我又何尝不知呢,但是咱们俩就这么眼巴巴地瞅着刘大哥一个人扛吗,这种事情你和我都曾经历过,是那么的令人心碎,是那么地让人痛彻心扉,试想一下我们俩,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当年的事我们真的就放下了吗,真的就忘掉了吗,我相信你一定忘不掉,因为连我这种外人,我都忘不掉,更别说你了,这种事我们忘不掉的,一辈子也别想从我们的记忆中遗忘掉,我们俩都做不到彻底的放手过去,那么刘大哥就能吗?秦煜,难道我们真的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听着秦煜的解释,尉迟琉璃不仅也深陷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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