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西佛的野心算不上太强烈,她是个妓女的女儿,出身底层,不认生父,誓死也不为兰尼斯特之举,这点我想我没看错人,尽管如此,前往维斯特洛这一役,我还是把她带来了。
不考验人性,是我的准则。
啊对,偏题了,关西佛屁事?我们不是在说要多恩的几位效忠我的领主,出兵吗?
“问题是,奥芭娅,”我说道,“当下多恩亲王不会乐意得罪任何一位女王,而洛拉斯要对付我,我要求了戴恩家族和布莱蒙家族的帮助。”
奥芭娅叹了一口气:“我们能给您和那位‘百花骑士’调停么?”
“他是要伏击我,我打算一次性解决这个想要暗算我的卑鄙小人,一劳永逸,我不打算接受任何调停。”我自然知道多恩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可是拜托,大半个亲王隘口都被多恩人控制着,在亲王隘口发生武装冲突,你们怎么可能不掺和进来?
“据我所知,洛拉斯提利尔爵士一向堂堂正正,不愧为一名骑士,他不会伏击你的。”娜梅莉亚在一旁道。
我转向娜梅,看着她的双眼,她大方地侧了侧脑袋,没有回避我的视线,“那么他就会胁迫我,或者逼我和他决斗,总之,他是要和我为敌,而且他对多恩人未必怀有好心,记得角陵见到的那些怪物吗?极有可能,那些怪物,就是‘秃鹫王’搞出来的,而洛拉斯,极有可能就是让‘秃鹫王’拥有这些手段的幕后黑手。”
“您有什么证据?”奥芭娅蹙眉。
“那一夜出现的怪物,名叫深潜者,传说它们是人和鱼的后代,生活在海中或者海边,已经消失了很久。最近一次出现是在铁群岛的派克城,葛雷乔伊家族的主城,而洛拉斯爵士,正是率领河湾人参加围剿派克城的将领之一。我说的这些事情,都有不少人目击,你们大可以到旧镇或者铁群岛去求证。”
我没有说出攸伦葛雷乔伊的事情,攸伦如今已经放弃做人,自甘堕落,它叫什么名字都已无关紧要,没必要横生什么枝节。
奥芭娅和娜梅莉亚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们可以去私下商量商量。”我大方地说道。
她们倒没有去商量,过了很久之后,娜梅开口,原来奥芭娅是让娜梅来代替沙蛇表态:“好吧,王上,如您所愿。带恩家族和布莱蒙家族都是‘石人’,他们骑兵不多,长弓手不少,之前征召过一次人马响应您和丹妮莉丝女王的命令,前往北方你们的大帐,现在的话,这三个家族加起来,顶多还能召集三千人到四千人,我估计。”
“石人”(或者叫“岩人”)、“砂人”(或者“沙人”)和“盐人”,是多恩主要的三个民族。其中“石人”是赤红山脉的居民,正是戴恩家族和强大的伊伦伍德家族这一群。
“砂人”则是生活在南方广袤沙漠里的人,大部分还是先民,少部分是安达尔人。他们在绿洲之间随着季节迁徙,过着游牧的生活,拥有七国闻名的多恩战马,以及骁勇灵活的多恩骑兵。
“盐人”则来自咸水之中,是横渡大海而来的洛伊拿人,战士女王娜梅莉亚追随者的后代,他们拥有河流和板条镇,并且拥有最多的工匠和航船。
奥芭娅说那三家都是“石人”,我当然知道,三个家族的城堡都在赤红山脉,自然不会是沙漠里的,或者河流上的。
“拜托了,”我诚挚地说,“最好明早就出发。”
“你是觉得,我没法再来一次了吗?红王?”娜梅危险地眯上了眼睛,真是不自量力。
一夜的鬼哭呐喊之后,第二天一早,两位美人向小路出发,奥芭娅当年曾经走过赤红山脉的每一寸土地,她轻车熟路。
同时出发的还有蓝道塔利大人的一名纹章官,纹章官这种东西北方没有,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职务只知道算是蓝道的信使。
这名纹章官将前去向洛拉斯汇报我们的消息,角陵军队在红王莱雅拉的监督之下,正在前来支援,为了防止被熟悉地形的“秃鹫王”伏击,一路上走得很慢。
我们在山间跋涉了三天,三天之后,就快抵达洛拉斯的营地了。
半路上,军队歇息。
“我们快到了,王上,”蓝道叉着腰站在我身边,“看到了吗?那就是多恩的极乐塔。”他指点。
举目望去,只见在隘道中央,有一座肉黄色的花岗岩圆塔屹立在天地之间,其上有空洞的窗子和已被风蚀去形状的城垛。
蓝道解说道:“在过去这里曾经是多恩人的前哨站,可以驻扎十几名士兵。可是后来多恩和坦格利安家族联姻,不再与河湾地或者风暴地发生战事,这里渐渐地也就被废弃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不过,我知道极乐塔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前哨站,而是由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重要的战斗。
在十几年前,“夺者战争”期间,坦格利安家族的雷加王子曾经把和他偷情,并怀孕的莱安娜史塔克安置在这里,并命令“白牛”杰洛、“拂晓神剑”亚瑟戴恩和奥斯威尔爵士三名铁卫用生命来保护待产的莱安娜及其子女,接着,雷加就北上去统帅等待与逆贼劳勃拜拉席恩决战的军队。
之后,莱安娜的兄长临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前来寻找妹妹,在此和三名铁卫发生了一场战斗,艾德带来了五名伙伴,有四名埋骨此地,包括莱斯威尔家族那位芭芭蕾夫人的丈夫。生还者中,除了艾德之外,还有霍兰黎德,那名在灰水望被我的尸鬼莫波所杀的沼泽民领袖。
不提艾德公爵,管是芭芭蕾夫人还是霍兰黎德,都和我挺有缘分,极乐塔自然和我渊源不浅。
不过,这里与另外一个人渊源更深,那就是在极乐塔出生的男孩,琼恩雪诺,或者说,伊耿坦格利安。
北方,白港所位于的咬人湾内,谷地的三姐妹群岛北边。
借着莫波的双眼,我眺望着北岸遥远的地平线,那里,是我们回不去的北境,布满雾气的岸上是城廓的阴影,我似乎看到阴影之中出现了异鬼白色的可怕身形。
“那是老城,属于洛克家族,就是你那位骑士洛克的家乡。”多米尼克兴致寡然,他上船之后一直闷闷不乐。
“就是那个见到海盗或者安达尔人时,第一个点亮烽火的塔楼?”
“是的,就像是故事里说的那样。”多米尼克叹了口气。
这些天来,我们六十多个人一直在海上漂泊,琼恩雪诺在我们身后埋头划桨,他上次理我的时候态度一点都不好,“你再多一句嘴,我就杀了你,人渣。”
尸鬼莫波转过头,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使劲儿折腾自己的司令官,轻轻一叹:“至少,我们活下来了,老哥。”
守夜人的司令官琼恩雪诺先生情绪相当糟糕,当然,我知道,他不是讨厌我,或者憎恨我,不全是,他更讨厌他自己。
这时候,一声憨厚的叫声响起:“旺旺饿了!”
船后头几根绳子拖着舢板搭成的木排,巨人旺旺抱着好几个无辜的难民坐在上面。
还好,巨人吃素。
或许就在今夜,这艘没有帆的大船会抵达谷地的三姐妹群岛,食物和淡水都在耗尽,是时候补充一下了。
第670章 列王的纷争(五)三姐妹岛(上)
五六十个人挤在一艘克拉克船上是什么感觉?有时太阳一升,看着挤得像是沙丁鱼一般的人头,我会以为这是贩奴船,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
先民那粗放肮脏的体味、旱鸭子呕吐物的酸臭还有扑鼻的屎尿恶气就连海风都吹不散。看看这些恶臭中的人,煎熬和疾病让男男女女的指甲脱落,头发下掉,皮肤开裂,面容枯槁,残废的罗柏已经开始发烧,薇尔菲德瘦得像是骷髅,这些天已经不再为断后的威曼大人哭泣。
还有吃的,我的本体在赤红山脉,享用多恩人用火龙椒和少量毒蛇毒液制作的热辣美食。
可这里呢?
寒风凛冽,面包上依旧固执地长出了霉斑,淡水也变得浑浊难闻。
虽说谣传朗姆酒就是来自船行海上时变质的水,可是我眼前这些水绝对对人体无益,反而容易叫人生病。
最可怕的是食物单调无趣,缺少水果和蔬菜,除了心宽体胖毫不在乎的巨人旺旺之外,没人会忍得了这样糟糕的饮食。
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话,那么最让人烦躁的来了:
海岸近在咫尺,有时能看到谷仓和水井,或者晒着风干肉的木架,让人似乎嗅到了新鲜食物的香气。
可是却无人敢言靠近,干岸上的美好,却可望而不可及。
因为谁都不敢说,尸鬼和异鬼不会在那彼岸上静静等待。
当下的阳光微茫,和星辰一样亮,白日已是夜间,长夜漫漫,处处险恶,随时在提醒活人,噩梦离他们不远。
故而,大家宁愿去抓住海船能逃离咬人湾的一线之机,也不愿尝试上岸一探。
“这航海实在是摧残心灵,逼人发狂。”多米尼克眯眼感慨,他看起来也不大好,这小伙儿经常把不多的香肠让给他的夫人薇尔菲德,自己只吃一些面包。
“幸好,”我叹息道,“你的孩子早已被送到了南方。”
是啊,在这婴儿哪里能活得好?
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大都是老人或者孩子,他们被抛到海中,幸存的人看着这一幕总是面色不一,心头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哀伤。
也有人不堪折磨,走向自毁。在三天前,一个男人突然发疯咬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脸,我们将他丢到水里,所有人都在旁观,说不清心里有何念头,大概是麻木吧。
是的,麻木。讽刺的是,如果不是有不倦的我在守候,这船上的秩序,早就崩溃了,也就只有不吃不喝的尸鬼,才能在这样绝望的船只中维持秩序和团结。
“向南吧。”我说,“差不多石龙已经摆脱了冰龙的困扰,我们可以去南岸了。”
是的,石龙之前和冰龙的纠缠是在南边,因此,这艘克拉克船才会沿着北岸跑。
“小心,”多米尼克事先提醒,“岸上的人未必会对这一船的乞丐态度太好。”
“那我们就当海盗,这里没人会反对。”暴躁的“猎狗”桑铎格里冈横插一句,他样子很窝囊,心里憋了一股气。
而私生子呢?琼恩雪诺不言不语,一直在默默划桨,似乎自己的生命有一部分留在了那已灭的白港。
黄昏时分,黯淡的长夜依旧遮蔽了一切光线。
视野里出现了陆地的轮廓。
没有风帆,船速实在太慢,这一日惨淡的航程,这时才似乎有了一个,令人欣慰的尽头。
“小心岛上的居民,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在白港长大的薇尔菲德警告,“三姐妹岛上的居民祭奠鱼神,有时会用活人。而且这些岛民曾经是海盗,不比铁民更善良。”
薇尔说的没错,我也听过三姐妹群岛的故事。这里的居民无法无天,贪婪自私,名义上效忠谷地,却又暗中诅咒艾林家族,历史上数千年来都是自由自在的海盗。直到北境之王史塔克家族登上了岛屿,“凌辱三姐妹”,才收敛不少,却又对北境怀恨在心。
七国一统以后,三姐妹群岛屡次作乱,被坦格利安家族的王室舰队直接镇压。他们自此不敢明目张胆的走私或海盗,就搞起了坑人的买卖,在夜里或雾天设置假的火光信号,吸引来那些不明底细的船长,触礁船沉,接着打捞或哄抢船上商品,杀死船员并抛尸大海。
可以说,三姐妹群岛的人假如全部送去绞死,绝无半个冤枉。
而我们,出了白港之后接触的第一群活人,就是他们。
“我们可以绕开,去无人的岸边登陆,然后分队去找水和食物,”多米尼克建议,“既然要提防他们趁火打劫。”
“好主意,”我眯起眼睛,望着海岛的方向:“石龙在往我们的地方飞,只要渡过这段时间,被他们发现也不打紧,不过,我似乎看到有渔船来了,拿出弓箭和长矛,各位。”
白港被攻击时的那阵迷雾早已散去,在这长夜里,视野也不算特别差,更别说,我们拖着一头高大的巨人,目标太明显了。
船停下了,每个人都看到了游近的小船,“猎狗“桑铎格里冈催促:“加把劲儿,别停,你们这帮娘娘腔!“
那渔舟自我们身边过,一艘滨海的小船,我们看着船上落下的风帆,面色各异。
船上不见半个人影。
“去把这艘船捞过来,来几个水手,快!不要临时的!”
不过一会儿,消息传来,“爵士!这船上没人,有血!啊,不对!有一个小孩,一岁大的小孩,天哪,这是怪物!”
怪物。
我心头一沉。
稍后,我看到了所谓的怪物是什么
昏暗的光线下,汗津津的双手将一个蛋递给了我,乳白色,半透明,被一个形似襁褓的皮毛毯子裹着,可以看到里头有长着蹼的手足,还有丑陋的鱼唇。
我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蹼足蹼手,鱼唇、腮部和凸出的死鱼眼,如果说手脚长蹼只是畸形的话,那么其他特征呢?
依照民间的说法,这才是深潜者真正的模样,之前我见到的那些,都是另外一种东西,只是我也不是海洋生物分类学家,没那么多精力去辨别,就直接叫深潜者了。
咕噜。
那蛋里的东西动了一下,这奇怪的物体甚至吸引了一直魂不守舍的琼恩。
我抬起头,肃穆而问,“你确定船上没人?“
那白港的老水手擦着花白的头发,“确定,爵爷,我和几个伙计里里外外都找过一遍。”
我想到那艘滨海渔船上有帆,至少可以容许我救几个人继续南下,“把船拴好,咱们拖着游,这个东西得毁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掂量了一下那个奇怪的鱼卵,也没感觉到它是好是坏,脑海里渔人女王的记忆里模模糊糊有关于这个的事儿,但是我不是很想接触太多的,他人的记忆,“但是,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时候,琼恩雪诺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又想继续杀生了是吗,艾德瑞克爵士?就像是你在白港杀生一样,这是你的第三千零一个牺牲品?”
我对他这份圣父心思不屑一顾,“三千零一?不,或许是第一万个,动手吧。”
他口气冷硬:“我说了,我不准,再伤人!”
“这不是人。”我提醒。
“很明显也不是动物。”琼恩坚持,“你要动它,就拔剑吧。”
我笑了,“你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深潜者!”
“那又如何?或许我只是找借口和你一战而已。”他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