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周后,典礼这一天,由无垢营,羊卫院和剑钱营围绕的宁静广场。
亚里安蹙眉,他似乎也是在想这件事,“你确实了解不少,这两个法令一来,这些人会愿意舔你的脚趾一直到死。”
“泰尔斯的人几乎快用血给我写他们的悲剧了,”我回应,“我怎么会一点不知?”
我一个没血统的佣兵头子,不给一点甜头,怎么立足?
“你会用什么名号?”他问。
好问题。
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
我想起了那年七岁,撒拉的眼睛,卢斯冰凉的话语。
我想起了恐怖堡的神木林,那一片片林木静静的凝望。
“红王。”我给他一个笑容,“科霍尔的红王。”
“红女王?”亚里安试探地问。
“不,就是红王,”我更正,“红王的配偶是王后,自我开始,万代相传,不因性别而有称呼上的改变。”
第72章 尾声 一个国家的诞生(二)
“小心,女士。”亚里安伸出礼袍里的手,黑色银边倒是显得他的银发闪耀非常。
我就像是前世西方的圣诞树,全身挂满了各色装饰,就连抬手都有些吃力。
手套紧裹小指到中指这三指,一根银链套在中指上,与腕部当初琼恩送给我的手环连在一起,城市里的师傅特别注意过我全身上下搭配的和谐感,代价就是,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四座大山从四方夹着,举步难行。
“我们应该换一下位置,”我嫉妒地看着他宽松的袍服,“比铠甲还难受。”
“那就是说我来统治?我个人不拒绝,莱雅拉小姐。”他给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银冠上的挂坠晃在我眉间,时不时干扰一下我的视线,当我出现在马车外时,欢呼的声浪直入云霄,我竭尽全力摆出一个大方优雅的笑容,向民众抬手致意。
“莱雅拉万岁!”他们在欢呼。
“三女神,七神行走在世上的使者,赐予我宽容和和平,赐予奋斗的决心和希望。”独眼尖刻的声音极其富有辨识度,就像是一堆杂草中间突然出现了一把匕首。
行走在地上的使者?我该算是被糊在石膏里的雕像才对。
我勉力转首,看到了方形旗帜上七神的画像,还有被高高举起的塑像,圣母、少女和智妪。
另一边的羊愿歌者脸色非常不好看,我知道原因,“他们说,你命中注定会把科霍尔自黑山羊的恶意中解放,我从不知道这座城市居然会有那么多人信安达尔的七神。”亚里安耳语。
我颔首示意知晓,他微微抬着我的手,引导我向前。
【黄金原野】
剥皮团的帐篷,晚霞蔽空。
“领主之令,领主之令!”马蹄踢起尘土,直接把骑手送到了大帐之前,“莱雅拉领主之令。”
伦赛爵士和其他人来到帐篷前,他抬头看着马背上的传令兵,“神佑之女有何意愿?”
“莱雅拉小姐已经攻占科霍尔,登基加冕,自今日起,其敬称为红王,众臣皆闻。”士兵宣告,“王驾正在南下,命伦赛爵士为洛恩地总督,指挥南方战事,大军到达前,不可决战!”
“如吾王所愿。”伦赛鞠躬致礼,他身后的骑士都一一照办,“红王万岁,她的王国必长治久安!”
“有人会反对她称王吗?”米歇尔小声问阿贝特爵士。
“不,她会长治久安。”阿贝特河文回应,“愿她荣耀永存。”
那么作为她的臣属,所有人都会与有荣焉,传家万代。
伦赛将注意力从身后人的窃窃私语中转移回来,“好了,你们都听到红王的命令了。”
“不是剥皮,也不是往身上放水蛭,”一个北境老兵充满回忆地说道,“而是呆着别动,等她来美救英雄。”
伦赛嗤笑一声,“对,都等着那位美人国王来救我们吧。”
军议正好结束,大家伙儿要去军营外的市集找点乐子,女人和美酒,伦赛独自一人回到了帐篷里。
他还记得当初在君临,莱雅拉在夜影巷的宅子,心树居。
“那么您是青苹果还是红苹果?”她当初问他。
“黄苹果。”伦赛佛索威答复,他当时忐忑万分,毕竟自己在首相的比武大会上被莱雅拉所败,生怕这位小姐因此轻视拒绝。
伦赛当时没说的是,自己已经两天没果腹了,他需要钱,需要吃的。
他也记得防御首相塔的时候。
她给了他足够的信任,让他指挥防御的卫兵,他其实不是很熟悉种种城防措施,事先安排任务时一度发愁。
那几天,稀少的头发变得更加稀少,伦赛爵士没日没夜地翻看文献,了解自己的人手,熟悉弩炮和投石机的架构,索性虽然没有过指挥权,好歹还是参加过不少的战斗,也算驾轻就熟。
现在,黄苹果家族终于能正经地成为豪门之一了,伦赛想,他事先物色过几个移民里的姑娘,至少都是骑士之后,他比较喜欢丰满健康的那种,对外貌要求不高。
太过消瘦的女孩体弱多病,太过靓丽的女孩奢望不少,伦赛是个很实际的人。
头发发灰的爵士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酒,惬意地坐下。
终于,熬出头了。
铿!
他感觉脖子一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阴影消散在伦赛的背后,他的脑袋几乎被影子杀手给割了下来。
红袍营地,入夜。
“在我年轻的时候,”乔拉和泰米尔老头坐在圣火旁聊天,“我从北境南下,去参加比武1,那会儿我第一次见识到了石匠,在河间,那几位师傅正在搭建一座圣堂。”
红神的高阶牧师泰米尔往自己喉咙里灌了一口葡萄酒,“啧,伪神。”
啊,对,七神的圣堂,在这些拉赫洛的仆人眼里就是伪神无用的建筑。
“随你怎么说,”乔拉耸了耸肩,“我发现,我和石匠没什么区别,当时,他们在完成自己的作品,一间圣堂,彩玻璃画儿,七尊雕像,烛台,《七星圣经》里的糊涂话等等,而我呢?一个先民之后,去抹涂圣油,守夜,使骑枪,用剑,赢得比武大会。”
“石匠的作品是圣堂,乔拉的作品是骑士,你想表达这个意思?”泰米尔问。
乔拉莫尔蒙晃着自己的酒囊,“对,我当时发现我这辈子都在完成一件作品,名为骑士。”
用我的时间和生命,来造就骑士的传奇。
“熊岛有些老人总是说,南方会让人堕落,变坏,变得奸诈,”乔拉继续,“我当时也有这样的征兆,尤其是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骑士誓言变得有些不牢靠了。”
“你们维斯特洛有太多的誓言,逼着人去做不符合人性的事,”泰米尔评价,“信仰太过虚伪,就需要别的东西来证明信仰的存在。”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河间人总说,有大胆的骑士,也有长寿的骑士,但是没有既大胆又长寿的骑士,我不想为你冲锋陷阵,我只想回到我的卡丽熙身边。”他坦言自己的目的,“知道吗?别逼我,老头,誓言、忠诚,一切都对我毫无意义,只有我追求的东西才有意义。”
一个圣火之手恰巧打断了乔拉的话儿,“祭司,那个女人回来了,她露出了微笑。”
“我们的缚影师回来啦,”泰米尔起身,拍打地上沾染的草屑了泥土,“就一夜,乔拉爵士,就现在。”
“你是说晚上进攻?”乔拉眉头蹙得好紧,“现在?”
“对,拉赫洛予我们荣耀。”
【伤心领(查约恩)】
大雾弥漫,纵然宿敌瓦兰提斯的船队近在眼前,可是日子太久,大家有所松懈。
除了少数的岗哨保持清醒,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沉睡。
啊,还有纳摩和她的老伴,老两口脱光了衣服,正在缓缓走入河中。
他们实在太老了,皮肤就像是被揉烂的羊皮纸,没有半点紧致,太过松软,那一叠叠褶皱像是要随时从他们身上流下来。
“真是丑,”纳摩自己给自己打了个评语,“我们这辈子都浪费在了哪里?为什么到死前才寻找到自己生命的真谛。”
真谛,故乡,洛恩河母亲,还有洛伊拿往日的时光。
老妻笑了,瞧来有几分青葱年华的活力,让纳摩也不禁心头舒缓,“你也知道难看?”她小心地前进,让纳摩想起了在绿叉河上的夜晚,那时她的肌肤比绸缎还顺滑,纤细的小脚丫踏在鹅卵石上,也是如此地小心翼翼,“士兵说这水会让我们得病。”
灰鳞病。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老人选在深夜沐浴的原因。
老头不屑地哼出声来,“啊,对,我原本可以一个对付四个龙奴佬,”这是对瓦兰提斯军队的称呼,“一泡在河里,就只能对付半个了。”
“对,对,对”老太太白色的发丝缭乱在脑边,她敷衍道,“强壮的纳摩,远近闻名的武士,不管是盐人、砂人还是石人,都畏惧他的名称。”
“我可以徒手干掉一头山狮子,”纳摩依旧在吹牛,“算了,你从来都打不过我。”
他们已经走进了河水,纳摩也适时不再闲聊,他握住自己妻子的手。
“准备好了吗,小草莓?”
老妇闭上双眼,表情轻松,“是的,老家伙。”
“洛恩河母亲,”纳摩祷告,“儿女众多的母亲,你的乳汁让洛伊拿人茁壮成长,你的微笑,让河老和蟹王倍感安详。”
迷雾与隐约的月光相伴,苍老的声音不急不慢,只有两个老人的影子和水草在见证他的愿望。
“我们是你迷途的孩子,生长在彼岸的多恩,双足虽不曾踏上忘乡者娜梅莉亚的沙土,却也颠沛流离,子女更是一心为忘乡者的后代效劳,远离流水的柔抚轻语。”
“洛恩河母亲,子女众多的母亲。”
冰凉的水浸透了腐朽的躯体,纳摩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我们在回归你的怀抱,我们将在你的遮蔽下,安享快乐的时光,永远幸福安康。”
“只愿,
在多年后的今天,洛伊拿人重新安居在洛恩河畔,洛伊拿的国度再次屹立繁华。”
“请求您,消灭我们的敌人,让我们重新伟大。”
这不是沐浴,这对夫妻,将自己淹死在了洛恩河里。
一切如此安静,他们的尸体漂在河面上,波涛起伏,上下晃荡。
雾魂在静静俯瞰。
他还记得那年的盖林亲王,在瓦雷利亚打造的黄金牢笼里发下诅咒,洪水滔天,大雾弥漫,将人变成石像的疾病四处播散。
又一次,牺牲又一次出现了,雾魂消失在雾气里。
又一次地,为了洛伊拿的未来。
够了,
波涛开始剧烈起伏。
够了!
水涛正在跳跃,正在嘶吼!
哨兵发出惊叫,唤醒了躺倒的守军,“是水,洪水,洪水来啦!!!”
“不可能,”不敢置信地声音来自海尔布希爵士,“哪来的洪水,这个季节的洛恩河没有洪水,哦!七神哪!”
两个老家伙只是普通人,他们甚至只是有血脉而已,连洛伊拿语都不标准。
可是,这里有雾魂,有千万个惨死的洛伊拿魂灵,这里本身就饱含洛恩河母亲的恩赐、愿景和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