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我心起办学的念头。
“关于教育的问题,小姐,”他拿过自己的记录,依照过去在七国的经历,大概有一个思路。
这是富有时代特色,勉强可行,对我当前很管用的建议。
由七神教会来负责基层教育,让孩童到圣堂读书,不但符合智妪的意志,也可以从小塑造三观,因为经费的问题,如果能自担费用,并接受一些教导忠诚于我的教材,那,可以由商人和其他宗教自建办学。
然后,到了中层,在各郡的首府设立工匠学校和文法学校教授匠人和文员,科霍尔是有工匠组织的,而七国也有建立行会的习惯,通过行会和工匠学校,可以让我更好地把控工人和技术。
文法学校就更别说了,法律需要有人读,公告需要有人谈,文字实在太重要。
最后,是新的学城,他们依然依照学城的观念,分设博士和学科,这部分,我觉得可以改造一下,把世俗的高等教育和专门从事研究的高等教育区分开。
不过,这些后面再提吧。
会后我去约见了柯拉夫人共进晚餐,这位前河盗头子有时会去科霍尔做生意,在多内尔忙于监控城内情况时,她是我比较重要的咨询对象。
考虑到她多年来行走河流四方的经验,我打算将她吸纳进幕僚会议当中。
“我对科霍尔了解不多,”
在对付手头的柠檬蛋糕时,她说道,“有段时间手里积了一批货,是从瓦兰提斯进来的酒,我不懂酒,小姐,只会喝,我不知道那些果酒能放多久,就急于脱手,巧的是,当时做买卖的那个潘托斯人失踪了,后头尸体被发现在布拉佛斯一个浴室里。”
“可怜,诸神保佑他,后面呢?”我和柯拉夫人已经熟多了,她给我酌酒。
“随他去哪安息吧,反正,那会儿我没办法,瓦兰提斯这边可能会遇到麻烦,对吧?”从瓦兰提斯出来的货船,劫了以后又去瓦兰提斯卖,怕不是要把虎袍军和海关打点个遍才行,
“去潘托斯或者诺佛斯的话有一段陆路,说不清,”毕竟这年头,河盗也怕被路霸抢,
“所以,我就去科霍尔出,当时我被骗了,贱卖,只拿到了一半的钱,那个人过后失踪,但是在接头那会儿他说的事儿大概是真的。”
“他说了什么,科霍尔人拿果酒喂山羊,所以不值钱?”我顺着她的话头。
“哈,当然不是,”柯拉夫人笑了,“他说,整个科霍尔城里都没有巫婆,劝我别进城,联系一下他拿了货就跑的事儿,我猜,他八成也躲在城里,或者说,想让我觉得他躲在科霍尔城里。”
“这是什么原因?”我起了好奇心。
“每个可能成为巫师巫女的人都成了祭品,当然,黑山羊不止要这类祭品,这一千年来,科霍尔没有任何的先知、巫师或者术士出现过,即便是外来的神棍神婆,也极有可能悄声无息,不再出现,你知道,我是魔女之牙的船长,很多人以为我是巫魔女,尽管我不是。”
但是巫魔女这个名声多数时候会带来安全,而非相反,所以柯拉夫人大概会纵容这类谣言广为散播。
“包括那些宗教人士?”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有任何除了黑山羊之仆以外的牧师,能长久地逗留吗?”她问。
之前我不知道,光之王是栽了。
“所以,”我叹息一声,“那头黑山羊不是喝果酒,而是把巫师当草来嚼。”
如果那座黑塔对我的敌意是出自于此,那恐怕我得加倍小心。
我不知道科霍尔城里那帮祭司是什么念头,认为有魔法的祭品更加宝贵,还是说要垄断这座城市的非自然力量?
我知道的是一件事,我没宣扬我是个死灵师,结果他们却能知道,恐怕其预言水准不差于红袍僧。
预言预见或者预知之梦其实是比任何魔法都要广泛的一种魔法,从维斯特洛到厄斯索斯到处都有占卜知晓未来之人。
预言能力倒不是说可以让你逢凶化吉或者知晓命运,他是一种侦查手段,一种参考,没有这样的人,当我遇到有先知的敌人时就会有些被动。
结果我身边还真就没有,难道我注定会逢遭厄运,所以大家伙绕着我走?
【女王堡】
静默修女多日前横死,这在当时,是龟港和女王堡的一大新闻。
毕竟哪怕在战争期间,除了魔山那样的奇葩之外,也没人会去戕害收尸的陌客新娘。
因为她的逝去,马尔布兰被关进了监狱,原本作为兰尼斯特的干将,亚当马尔布兰就深受怀疑,如今既然有了理由,女王堡的市政厅自然不会放他逍遥街头。
第一天,他面对审判时就交代了一切。
那一夜,他又吃了女王堡的闭门羹,然后再度回绝了邀请他的黑瓦德,回返墓地里的小圣堂,睡他不会讲话的敛尸女孩。
“但是,我发现她自己也成了一具尸首,就躺在一滩黑色的水里,腥味很浓,我估计是正在凝固的血,”手脚都戴着镣铐的亚当爵士并未隐瞒,“有人割了她的喉咙,力气很大,差不多快把脑袋割下来了。”
“财物有损失吗?”伦赛爵士问,弗利斯特佛雷坐在他身边记录。
亚当摇了摇头,“没有损失,但是泰温大人的尸体不见了。”
会有人杀人夺宝,但是会有人杀人夺尸吗?简直一派胡言,亚当爵士知道,如果是他来处理这个案子,也一定觉得荒谬极了。
之后,他一直被丢在这间牢房里,只有老鼠和干草为伴,有时会有人记起来给一些发霉的食物和馊掉的水酒,大部分时候他只有在微薄的阳光下忍饥挨饿。
他们不在乎是不是他杀了自己的姘头,亚当知道,他们只是要把自己这个可疑人员关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恐怕还会把那些更可疑的人,例如黑瓦德和他的朋友也关起来。
他曾经高喊自己知道佛雷家的秘密,可是却赢来了弗利斯特的警告一瞥,这些河间人有多少渗透进了女王堡,当时亚当想,难道那个私生女在君临玩弄人心,到了这里,却如此糊涂?
后来,日复一日地呆在这里,有时他会听到外头的喧嚣,大概是集市的日子,有时,大雨倾盆,他没淋雨,发臭的脏衣服上却一大股味道。
亚当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一直想,一直想,想了无数遍,忠诚而荣誉,戎马一生,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坦格利安、史塔克或者任何一个家族的骑士手中,却要为了主君之命而死在这个监牢里。
泰温想要私生女复活他,可是现在,如果亚当死了,谁来复活自己?
他一度寄希望于提利昂,可是小恶魔从未出现,他曾经梦到瑟曦或者詹姆,再或者凯冯以及任何一个西境的友人或封君立刻出现,希望佛雷家的内应把他这个已经被人忘却的囚犯放了,然而,梦只是梦,那个弗利斯特也再未来过。
直到今天。
外头不时有喧嚣之音,有一天他甚至怀疑自己嗅到了烧焦的味道,弗利斯特佛雷再度出现,这个胖子打开了牢房门上的小窗,仔细打量自己这个囚犯。
“你有个机会,亚当爵士,办好事情,你就是未来的领主。”
“我乐意做任何事,”亚当几乎立刻就回答,“以七神的名义,杀谁都可以,说什么话都行!”
“先出来吧,”胖墩儿没多说,“对了,为什么你带着泰温的尸体?”
“大人希望提利昂能回心转意,他们闹崩了,临死前,他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原谅。”
泰温当然不会做此想法,亚当爵士撒了个谎,下意识地,他觉得,要是这些人知道,他有求于莱雅拉,那么,自己就出不去了。
“他的尸体在我们手上,”弗利斯特宣布,“你最好老实合作,马尔布兰家的亚当爵士,否则,结局难言,我想红堡的太后和现在那个詹姆公爵都不会喜欢得知,因为马尔布兰家族的原因,自家父亲的尸体被人糟蹋,《卡斯特梅的雨季》,对吧?”
胆大包天的佛雷,亚当想,既然知道,你还胆敢染指兰尼斯特?兰尼斯特有债必还。
“当然,我永远忠于兰尼斯特家族,”亚当声明,“我为西境效劳。”
金属的碰击响起,清脆得像是最美妙的靡音,这是开锁的声音。
弗利斯特把亚当的话当做了承诺,“出来吧,我们需要你,记住,泰温的尸体在我们手上。”
第60章 红袍帐
昏沉的天空下,乔拉莫尔蒙翻身下马。
他的眼前是一片嘈杂的营地,正中的火焰高企,红炎之后是同样鲜红的帐篷,心形的徽章高挂其上,那是拉赫洛的烈焰红心。
“光之王,荣耀子民。”拖长的音调传递到好远,他们在祈祷,这是晨间红神教徒必备的仪式。布条飞扬,飘摇的尸体回荡,干枯的头颅在矛尖上静静沉眠。
乔拉知道,他们杀了不少人,并且还在继续,他隐约看到有人被投入了火中,惨叫声被欢呼和嚎叫淹没。
两个手持焰尖长矛的武士靠近了他这,可乔拉爵士的注意力并未放在迫在眉睫的威胁上。
这是险境。
他知道,米歇尔和阿贝特的把戏。
主持河垒局势的二人居心明显,他们想要战争,想要功勋。
乔拉能够理解这种心态,他自己也很心动。
洛恩地初建,在女主人之下不存在赫赫有名的豪门大族,照七国的观点看,这正是博取荣耀权位的好时机。
乔拉当然听说过官职不世袭的说法,在维斯特洛,四境守护和总督都有专属的家族,在这里恐怕也是一样,他不相信,不能传承子孙的权位能让人心安定,让洛恩地千秋万代。
御前会议只是国王的仆人,这是一种荣誉,却不能保证国家的运行。
要真正的治理一个王国,需要的是君臣约定,根基是世代统治的领主人家。
千年来都是如此,哪怕是传说中的瓦雷利亚和后来的自由贸易城邦,同样不会例外。
瓦雷利亚的城邦由各个城邦自己的豪门管理,龙王地位崇高优越,却不会干涉城市的自由,除非僭越或冒犯,自由贸易城邦的总督和亲王们统治自己的城市,布拉佛斯的海王也是自贵戚中产生,其家中产业无数,自有堡楼。
莱雅拉没有明言未来不会封土裂国,虽然她事实上会这么做,目前的赏赐只是小块的庄园或村庄,当下所有的人都心怀热切,期待一步登天。
等局势稳定到了大肆封赏的那一刻,他们会了解一种叫食邑的东西。
王权的阴谋。
总之,这个时候正是捞取功劳之时,别说面对的敌人不过是一大群普通信众和一小撮圣火之手,哪怕是瓦兰提斯,恐怕都会有利欲熏心之徒试探招惹。
乔拉摸了摸挂在马匹上的皮囊,里头的卷轴是如此滚烫,差点灼了他的手,就像是战火本身。
他们想要战争,于是把这个不相干的前比武冠军派过来,信里的内容一定会挑起光之王信徒的怒火,让他们立刻进攻,这样才能达到这两位爵爷的目的,然后。
送信的乔拉八成会死,烧死、砍死,或者晒死。
真是好运气,七神一定很恨自己。
上一次送死,是在奴隶湾时,他和壮汉贝沃斯率领军队从下水道潜入弥林。
为了爱,为了她,他心甘情愿。
而这一次送死,在这洛恩河之畔,乃是因为爱的背叛,同样为了她。
他有时觉得是自己背叛了他的卡丽熙,有时却觉得是卡丽熙背叛了自己。
不能就此而亡,乔拉咬牙,他想要回家,想要拥吻银发的龙之母,想要重新接过瓦雷利亚钢剑长爪,想要赢得自己的荣耀,在前妻面前抬头挺胸。
对,不会就此而亡,一定还有办法!
光之王的怒火在前,那个营地里有五千个想要杀掉一切异教徒凶手,或者可能是凶手的人。
乔拉就是异教徒之一,一个他们眼中杀死教胞的凶手,最大的仁慈是让他偿命,在这争端中,他们不会听他辩解,看不到他的无辜。
一双双眼睛在看过来,男人,女人,老头,小孩。
他们想要烧了他,让他在红神之威下灰飞烟灭,乔拉知道,他们渴望看他在火焰中挣扎扭动,听他的求饶和哭喊,就像是他们之前做的一样。
天杀的米歇尔雷德佛,乔拉心中阴云密布,还有那个河文,这些无情的人渣。
该如何脱离险境呢?
他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手头只有一卷信,任由长矛指着自己的胸膛,“我是河垒来的信使乔拉莫尔蒙,”乔拉表明身份,“我效忠丹妮莉丝,当下受河垒的雇佣,前来一见高阶牧师泰米尔。”
士兵盯着他。
“异端。”这是个维斯特洛通用语的词汇,而非瓦雷利亚语。
“我是个佣兵,黄金团一样的佣兵,我才来到这里。”乔拉辩解,“那个出了名的词不是我写在你们庙门口的。”
黄金团或许是里斯人最熟悉的,来自维斯特洛的团体,他们在三女儿的战争中建树颇多。
士兵没理会他说的话,乔拉听着他们的指令后转,跪下,任由粗制的麻绳拴住自己的手,他抬头瞅了一眼远处迷蒙的雾中,这一刻一定已经被看见了。
如果不是有人跟踪,他不会冒这个险,早就跑了。当然,不管是阿贝特爵士还是米歇尔爵士都没傻到没想到这一点。
现在,河垒应该已经放下了心。
他被人一左一右夹住前行,绞尽脑汁思考脱身之道,然而不过是打了一个呵欠的时间,他已经被扔在了红袍老头的面前。
很温暖,烛火燃烧遍布整个大帐,俨然是不惧点着红色的篷布,乔拉抬头看着接过信轴的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