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地下,没有多内尔那五彩斑斓的风格,不过很通风,“我猜你的钱足以买上十栋豪宅,为什么却躲在这里,跟一只老鼠似的。”
“我的老鼠洞可以通向城内城外,四艺院、黑塔、无垢营、大师家族的宫殿,还有河边及科霍尔的森林,除了诺佛斯那个无名神住的无底洞之外,这可能是全世界最有价值的老鼠洞了。”
“是吗?”提利昂依然在打量周遭,有一些雕像和人脸,五官生动形象,意义未知,多内尔在撬开一个陶罐,酒香四溢而出,“我想先洗个澡,然后听听坐拥黄金老鼠洞的你,为何要和我们的大美人莱雅拉勾搭上。”
“别急,歇息一会儿,让我先见见我的小麻雀们。”他给了提利昂一个极有魅力的笑容,仿佛可以迷住十万个莱雅拉一般,然后将酒杯酌满,拐入一个转角,脚步声消失。
“小麻雀,是一群街头孤儿吧?那真得是经典套路永流传了,”提利昂喃喃,“有兴趣当女领主的情报总管吗,云雀?”
莱雅拉提到过,多内尔声称自己儿时曾经是阉人蜘蛛瓦里斯,在潘托斯豢养的一只小老鼠,现在看来,恐怕确实是。
他又想要一些什么呢?提利昂从未理解过瓦里斯,不知道八爪蜘蛛意欲何为,现在,他也没法理解这只比蜘蛛帅气一万倍,并且腿间有东西的小云雀。
八面玲珑的探子最难收拾了。
不过,先听听看,他有些什么见教吧。
再一次露面时,提利昂眼前是一个女子,妖娆的丝纱只有最昂贵的勾栏才有佳丽会穿着,更别提烈焰红唇和恰到好处的眼妆,好一个如泣如诉的容颜,好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多内尔?”提利昂轻轻问道,还是说上道的云雀给他安排了一点乐子?这看起来很贵啊。
难道多内尔已经蠢到把这个秘密地点透露给一个没操守的女子知道?
当然不会。
“是我,”她开口了,俨然是多内尔的声音,“我带来了几个消息。”
提利昂眉毛高扬。
“你快比你的娇花还漂亮了,莱雅拉知道吗?”
艳丽的女人多内尔耸了耸肩,“一群慕女团的士兵换掉了南门的盘角卫,我听说,那个佣兵团很会用毒药,这几日有人在剑钱营外捡到蝎尾兽的尸体,还吃死了几个乞讨的傻子。”
突然制毒是为了做什么?
南门几乎就是莱雅拉进城时的必经之路。
“她必须知道这件事。”侏儒声明,“我今晚就走。”
“别急,还有呢,”多内尔不急不缓,“黑塔下的羊愿歌者要召开一次庞大的祭祀,向黑山羊乞求哲科的卡拉萨不会入侵到科霍尔城里。
他要求,作为黑山羊之手,扫灭了莫索卡拉萨的女人,莱雅拉,必须到黑塔前觐见祭拜。”
“打败莫索卡奥和黑山羊有什么关系?”
多内尔向小侏儒解释了这个问题:“在之前就举行过一次祭典,乞求莫索和哲科无法进犯,结果,莫索败在了一个女流之辈的手里,整个卡拉萨灰飞烟灭,在科霍尔人看来,这当然不会是莱雅拉的努力,而是黑山羊的恩典。”
“现在?”
“不是现在,不过也将近了,”多内尔回答,“筹备已经开始,科霍尔东边的畜鸣道上已经运来了不少牲畜,饲羊之眷也在遴选。”
提利昂有些怀念圣堂里的七神了,比起黑山羊来,那真是温和善良没什么要求的好神灵啊。
【洛恩河畔-石柱村】
“所有的好人家都知道,千万不要得罪拿剑的人,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不要拿性命来开玩笑。
当然,当拿剑的人向你问话时,最好也老老实实作答,”阿莎双腿交叠,紧紧包裹在黑皮靴里的美足轻轻拍着地面,她的口吻全无耐心。“你觉得对吗?别害怕,要是觉得有道理,就承认,要是觉得没道理,就否认。”
下头的老夫妇跪倒在地,抖若筛糠,青绿之地的农夫都是如此胆小,终日苦耕。
她在讯问他们,了解那个命案的事儿。
“他叫尼洛。”老头儿说,“是个强盗,在以前,他时不时会出门,过个把月后,带一些黄金白银回来,还有没见过的粉末,”大概就是胡椒粉,“和一些光滑的陶器,我还见过他带女人回来,不过后头又带走了,大概是卖掉了,他还有一些朋友,有刺棒和斧头,我们都不敢和他们说话。”
“是吗?我以为你们全是强盗呢。”阿莎直接戳穿。
洛恩河流域实在是风水宝地,种下去的粮食绰绰有余,出门就是商船和商队,而且没有秩序存在,只要胆子大,在过去,可以活得很好。
“想当强盗的人都走了,”老倌如实说,“留下的都是想过日子的,看在母亲的份上,这是实情,老爷。”
母亲,洛恩河母亲。
“他的婆娘和孩子呢?”阿莎继续问。
“种田捞鱼,他娃娃是个好胚子,比河水还好看,那天夜里,头盖骨都被掀掉了。”
是个女孩。
“她们就只是农民,很老实?”
“很老实,而且心地不坏,会给乞丐施舍水果,有些女人说那婆娘在丈夫走后勾引路过的人,不过我们隔壁的一次没见过。”
一般伺候田地的农民哪会有的起水果,又不是在丘陵的果园讨生活。
不用说,抢的钱财。
“那对母女通常接触一些什么人?”
“就是,我们,大家伙,有时还有拉赫洛的红袍光头。”他说。
拉赫洛。
“拉赫洛?你信吗?”
“不,我们家更尊重洛恩河母亲,不过这边有不少人拜圣火呢,大都是从南边的密尔和里斯来的。”
依照莱雅拉前世的观点来看。
石柱村这类原先就已经产生的村庄,是典型的移民社区,没有形成根深蒂固的文化和传统,没有统一的习俗甚至语言,人员来来去去,没有秩序,就没有稳定。
“尼洛有个兄弟,叫尼德,”没得发问,老头儿继续说,“那是个坏家伙,睡寡妇还有未婚的小婆娘,”阿莎从语气里听出了一丢丢的妒忌,“在大人来了以后,说,不准抢劫,他就溜了,当时他们还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要跟大人干仗,结果被那些剥皮兵杀死了好多。”
“那个尼德有回来过吗?”阿莎耐心地问。
“白天没有,但是晚上有次我出门放水,好像见到过,偷偷摸摸地去他哥哥家里。”
这还有一支潜在的,反对莱雅拉的人。
“对了,你知道是谁要走了他们的尸体吗?”阿莎想起了自己最搞不清的一点。
“光头,是拉赫洛的光头,他们说是要给一个教胞的葬礼。”老人回答。
【里斯】
晨光飘然,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名城里斯的城廓,这座城市是自由贸易城邦之一,建立在几座岛屿上,其炼金术师和毒药世界闻名。
同样著名的是神庙,除了闻名遐迩的本地爱神及圣伎之外,里斯也有最大的拉赫洛神庙,其规模与瓦兰提斯的那座差相仿佛。
信徒们建立了一座红色的庙宇,还有一座黑色的庙宇,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拉赫洛乃是黑影与烈火之神。
睡眼稀松的守门人过去是里斯的圣火之手,如今太过老朽,无法作战,寥寥无几的白发松弛垂落,脸上爬满了老人斑。
不过,虔心一往如昔日,他会用一生来侍奉光之王。
现在,他正用力推开神庙巨大的大门,准备迎接前来祭拜圣焰之心的水手和商人。
当一丝光线穿过门缝时,守门人同时也听到了外头的嘈杂,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清净的晨间为何如此喧闹,简直就像是下午?
当门扉间的缝隙再大一些时,他知道了原因,老人深吸一口气,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
“亵渎。”他喃喃道,“这是亵渎!”
数十具尸体排列摆放,腐烂的程度不一,大多数都赤身裸体,只是脖颈间挂着光之王的烈焰红心,有些是带锈的铜,有些是灿烂的金。
一个维斯特洛通用语单词以鲜血书就,大大地码在了神庙的门口。
“异端!”
第50章 科霍尔(八)
【科霍尔-折腰路】
夜里一片轻悄。
侏儒躲在多内尔身边,静静望着一队盘角卫从面前经过,盘角卫是科霍尔的卫兵,他们的头盔上有青铜打造的一对金属角,故而得名。
提利昂觉得,这是这座城市羊崇拜的又一个例证。
他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多内尔想要带他去见一个人,一个潜在的盟友,提利昂猜大概会是铁盾团,毕竟科霍尔周遭只有铁盾团和剥皮团接触过。
那帮仪地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习俗,会不会觉得侏儒为使是为不祥,或者喜欢砍掉金发的脑瓜当纪念品?有些没有金发的族群会有这样的习惯,书上说的。
提利昂暗自猜度,他们想要什么,金银?科霍尔恐怕有更多。
如果仪地人嘲笑他的话,他该怎么回口,肯定得按捺住怒火,不能让对手勃然大怒,但是也不能像个蠢货,任由他们取笑。
“你穿那么漂亮,美人,是不是喜欢这么在街上走?”他问穿着裙子的多内尔。
“这是工作装,”多内尔简单地回答,“记住,我是玫瑰院的丽丽米米,如果待会有人拦下我们检查,就这么说。”
这是宵禁时间,按理来说,他们不该在街上晃悠,可是神通广大的多内尔有盘角卫指挥的信件,可以自由来去。
啊,不对,是玫瑰院的丽丽米米。
提利昂有些怀疑自己。
有几次喝醉以后,他抱着女人动作时很不自在,会不会就是丽丽米米这种情况?自己凑巧点了一个间谍陪床。
多内尔这么穿,是真的要遮掩身份,还是说那帮仪地人就好这一口?
提利昂联想到了呆在城外河港贵人街旅馆的雅西娜,他最讨厌贵族女子,对平民女人,侏儒可以付钱调戏,可是对那帮小姐,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莱雅拉是真的把她当男人用,还是背地里训练她去色诱,做人情妇?
谁知道呢,泰温总说,埋在地下的是金子还是泥巴谁都不知道,只有去挖,才能一探底细。
提利昂努力把自己的父亲从脑海里赶出去,人生地不熟的环境让他有些紧张,可有一堆恐怕喜欢女装男性的仪地人要见呢,要不他也画了口红戴个金色假发?“各位晚好,我,七国第一美人瑟曦是也,兰尼斯特张腿就来,不管是月童还是泥鳅!”
如果老姐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他就死定了。
多内尔很快就像提利昂揭露了谜底,他带着他在折腰路上转来转去,“这里住的人几乎都没个好腰,驼背比任何地方都多。”多内尔告诉他,所以叫折腰路?
大概是学徒和奴隶的社区,提利昂想,太频繁的劳动会让人脊椎变形。
“一个侏儒?”
然后,他们见到了一个红袍僧,棕发黑眸的男人。
“这是个使者,”多内尔告诉这个僧人,“不起眼,但是聪慧。”
真是好评价,提利昂向红袍僧鞠躬致意,脑海里想道,尤其是不起眼,他更该出现在马戏团里逗人发笑。
红袍僧没再在意,看来他境况不是很好。
“我叫泰尔斯,光之王的奴仆,我们需要帮助,黑山羊的爪牙在屠戮拉赫洛的子民。”
【泥鳅村】
弯弯的月牙飘在云端上,薄雾弥漫清水,晚归的渔船上长桨摆动。
我搅着长发,归拢到耳后,我和他之间一直无人说话。
“托马德,你把我叫出来,却一语不发,是不是想要行刺我呀?”
少年坐在地上,双手撑着河滩上的鹅卵石,抬头遥望苍穹之月,他露出一抹微笑,“不,我只是喜欢就这样坐在你身边,闻着你的发香,咳,抱歉,小姐。”
没有抱歉后面的内容的话,这一句可以算及格。
“你是想说我很久没洗头了嘛?”我问,心底的坏笑差点浮在脸上,调戏这个男孩的渴望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