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收割的不是麦子,是一具具被痛苦和诅咒折磨的人体,骑兵披靡向前,后头的石民还在继续拥挤,前头的已经心惊胆丧。
鳞片被刺破,鲜血四溅,这可不是玩笑!
头一次,石民见识到了成组织的武装,能够造成什么力量?他们不再是让人厌恶绕路的病菌,重新成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暴民。
破衣自半空中飘落,倒在地上的模糊肉块,伸出五指,向裹尸布亲王求救。
惊恐扭曲的表情浮现在方才还狂热的脸上,他们踉跄踩踏,惊叫后逃。
“跑!快跑!”终于,他们崩溃了。
“发发慈悲!”
“仁慈!求您看在母亲的份上,至少放过我的孩子!”
他们变回了百姓。
比他们更快的,是那群脑子灵活的侍卫,丢下轿子转身就溜。
咣当!轿子落地,懵懂的咕噜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血浆中的白衣女骑士踱马而来。
糟糕!
他马上捂住自己下面。
“哈哈,蠢小牛,我又不是没见过,”熟悉的声音自面甲下飘出,“我是不是该叫你裹尸布亲王,嗯?”
“咕噜。”咕噜无辜委屈地抱紧自己,尤其是捂住私密部位。
“这块土地,属于剥皮团,这里,就是洛伊拿人的盖林堡,未来的节庆之都,无病无灾之国!”她转身向毫无反抗之力的石民宣告,“待会有人会来接引,尔等若有反抗,便杀无赦!”
【喜滋滋的莱雅拉】
我看着被壮硕的别科夹住的伊耿,他正抱着脑袋,估计是怕沾着石民的血,然后感染。
我这救了个王子呢,我想。
嘿,救下王子的英雄,王子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呢?嘻嘻。
“格里芬!”琼恩克林顿的模样就像是被人踩进了泥巴,可能刚才是想不顾一切,拦在骑兵前救下他的养子,“我简直”他气得说不出话。
“要谈谈吗?黄金团的格里芬阁下,还有这位小格里芬。”我悠闲地问道。
第19章 娜萨星三岸(上)
【伦赛佛索威】
铁锈味儿,夹杂着果酒和皮革,闻起来,就和这片洛伊拿的土地一样粗犷。
伦赛掰开酒壶的盖子,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
他还记得,莱雅拉的嘱托。
那天清晨,河防队顺流直下,前往匕首湖。
当时他向莱雅拉告别,马上的女主人告诉他:“我们还不够强大,不要寻衅科霍尔、潘托斯、密尔或者其他城邦,低调建设,如果他们挑衅,可以置之不理,但是握在我们手上的土地,一寸都不能让出去!”
莱雅拉如是说,可是如今在他的眼前,河的那边,浓烟消散后只余残存的木柱瓦砾,诺佛斯人建起的岗哨被一伙到达不久的维斯特洛人给毁了,连带着里面的人统统成了亡魂。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愿异鬼把这些骑士和诺佛斯人统统抓走!
他转身不再看河对岸的景象,径直向后走去。
“一,二,三!”远处的几个工人打着赤膊,正竖起一个水车轮子,一个来自河湾的有钱私生子要在这修个水磨坊。
泥泞遍布在每一个角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来自维斯特洛的通用语,混杂着本地的洛伊拿方言和各路城邦口音的瓦雷利亚语飘荡四处。
“嘿哟!!!”一个小影子朝他招手。
伦赛面颊曲起,给了她一个微笑,他停住脚步,让马车先过,上头就是这个野丫头,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黝黝。
光脚的毛孩子不止在到达的马车上,也在路边跑进跑出,踩得一脚污泥,脸上也有。
伦赛脚步缓了下来,避免溅起的泥浆沾上路边被售卖的大大小小陶罐,里头有一些装点了洛伊拿人的彩绘,也有安达尔人的金箔和先民的银纹。
“洛恩河母亲!”一对老年人跪倒在河边的芦苇丛里,弯腰拢起手掌,聚水而饮,这些日子类似的多恩来客有不少,那里的绿血河孤儿动身很快。
公告员的嗓门在嘈杂之中尤其显著:“凡是自白港而来的囚犯,统统到这里来集合,向登记员报告!”
萨拉斯桑恩的工作完成得比莱雅拉预想的还要好,他找到了他的老朋友“洋葱骑士”和雨林伯爵戴佛斯席渥斯,讨来了一张许可,只要莱雅拉臣服于七国的国王,囚犯和移民就会源源不断,在萨拉斯的沟通下,殖民已经开始,只需要补一份效忠就行了。
北境的粮荒比预想的还要严重,看来,那边儿的国王为了维持军队不得不结好一些他不喜欢的人。
或许也有白袍爵士多米尼克的功绩?
总之,在当下,自海外而来的维斯特洛人,风闻至此的城邦商贩、逃奴和工匠,以及本地渐渐聚拢来的乞丐与村民。
这就是当年娜梅莉亚女王垂泪而别的娜萨星,不知不觉中,殖民者和归乡者已经来到,建设自己的梦想和未来,让她生机渐复。
她正在苏醒,一如女主人的吩咐。
伦赛从旁边的小门走进石墙里头,女王堡已见雏形,不过却朴素得像是男爵或有产骑士的碉楼,毫无装饰可言。
“爵爷,达蒙军士和他的人回来了。”
“好。”他会意。
莱雅拉留下两百骑兵和步兵两千,这绝非没有理由,在她走后,周遭的强盗和捕奴队尝试联合起来驱逐剥皮团,伦赛和留守的舞蹈家达蒙决定主动出击,在南边的丘陵间用八百人打败了他们纠集起来的千名壮丁。
这并不难,河盗、路匪还有捕奴队只能欺负平民和没武装的商人,他们习惯小股作战,不是已经训练了将近一年的剥皮团士兵的对手。
达蒙正在和一个新招募的侍女调情,见到伦赛时,他一提手上的酒杯,“胜利万岁,伦赛爵士。”
“他们死光了?”伦赛对战争一向很保守。
“逃去了南方,我看到了密尔的旗帜和哨塔,就放弃了追逐。”达蒙说道,“不知道会不会带来麻烦?”
伦赛坐下,“咕噜上次收集的情报显示,泰洛西城邦和里斯城邦即将开战,密尔离得太近,恐怕没工夫管他们北部疆域上的小事。”
他不无忧虑,“反而是那些远道而来的维斯特洛骑士和佣兵,已经惹出了大麻烦。”
“你是说屠杀诺佛斯边境卫兵?”哪怕是坏消息,也休想抹掉达蒙唇角的微笑。
“不止,”伦赛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根,“这些天死了两个本地人,一个绿血河孤儿,还有个河间人断了腿,三个北境人受了小伤。我听说他们正在串联,说是,既然私生女可以在这里开拓,他们也可以,他们想去河的北面或者东面,独立自主。”
“东面不行,小姐说,”达蒙轻佻地拔出小刀,舞了一阵刀花儿给女仆看,逗得人咯咯直笑,他用这把很可能割过人喉咙的小刀开始切苹果,“小姐说,东边的地不算是娜萨星以北,诺佛斯的地盘,所以也是我们的。”
“那就意味着战争,达蒙。”伦赛告诉他。
“我记得,诺佛斯对我们确有敌意,对不?”达蒙说,“这群武装流氓不爱受我们的制约,桀骜不驯,对不?干嘛不让他们狗咬狗。”
“什么意思?”
“告诉他们,任意去留,”达蒙随意地切着果子,语气特不庄重,“然后,给诺佛斯一个口信,就说,因为我们在剿匪的原因,所以有一伙强盗从女王堡辖地跑去了诺佛斯的地盘,注意边防,啊呀,你的哨塔已经被烧了,哦噗斯,抱歉提醒晚了。”
“继续!”
“别激动,”达蒙随手摁下,“稍安勿躁,然后,我们看戏就是了,啊,对,顺便,我们可以让诺佛斯多一些麻烦,提示一下那帮拿鼻孔看人的贵族子嗣,河对面的山里有很多想跑路的农奴和矿工,这些都可以是他们的士兵和财产。”
“噗嗤,”伦赛笑出声,“鬼点子,这样的话,诺佛斯指不定会被推翻。”
“不可能,他们的军队有点扎手的,不是潘托斯或者科霍尔能比。正好,我们也观察一下。”达蒙的笑容稍微收敛了少许,“他们好像也用的是超长枪的方阵,还有冠军武士的那把…斧枪?”
“总之,我现在着手去布置了,”伦赛站起来,“你迟早会晋升骑士,小伙儿,要不要给我当侍从?”
“免了吧,我讨厌圣堂,但是我喜欢干修女,”达蒙大大咧咧,“爵士无所谓,我可是要当公爵领主的大人物。”
“你连姓氏都还没有呢,混小子。”伦赛取笑他。
【莱雅拉波顿】
“厉害了,咕噜。”我淡淡笑言。
“哦?”他无辜地说。
“孤身闯疫区的大英雄,还光着屁股。”
“呜。”他很低落地捂着自己那儿。
“得了,我还没见过你,快去穿衣服。”我笑骂道,“小泥鳅还当个宝。”
看着他灰溜溜裹着亚麻布溜开,我知道,得到灰雾认可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攻破灰鳞病,才是重中之重。
我的笑容立刻消失。
容不得半点侥幸,恐怕咕噜也感染了灰鳞病。
而且,这些石民需要人来节制,否则到处跑只怕会酿成灾难。
所以,咕噜这个裹尸布亲王,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方法来解脱。
另外,还有这个伊耿坦格利安和琼恩克林顿,如今他们已经见识到我进入伤心领的行动。
有些话只怕不得不说开了。
安排人手去安抚吓破胆的石民之后,我回到营地,半个营地的士兵都光着屁股,他们正在相互帮忙,小心地脱去衣物,身上之前裹着的布条和袍子必须烧掉,否则不知道多少人会染病。
格里芬也在,他的养子已经脱光,正在木桶子里洗澡,他阴沉地看着水里煮着的锁甲和长剑,一言不发。
“嘿,格里芬阁下。”我已然换了一身,原先的铠甲、皮革和衣物分开处理。
虽然说我不会得灰鳞病,可是这种患病和痊愈的速率都太过于耸人听闻。
“日安,莱雅拉小姐,”他没有露出半丝微笑,他瞧了一会儿我眉毛中间的金鳞,“哪个民族的风俗,往眉毛中间贴金子?”
“听说仪地有,点朱红。”我回道,“你们要继续往瓦兰提斯走吗?”
“对,去奴隶湾找丹妮莉丝公主,”他没提女王,显然他的王不是丹妮莉丝,“你要留在这里?”留在洛恩河边发展?
“是的,”我承认,“兰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受我之托出使瓦兰提斯,能捎上他么?”
“可以,”显然兴致不高的灰发狮鹫接受了,“你在洛恩河驻扎,这里的人会变成你的军队,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有大军送坦格利安回家,
但是,请容我提醒一声,维斯特洛的领主和骑士们不喜欢外国军队,看到我的人了吗?达克爵士的父母是维斯特洛人,莱摩儿修女和‘赛学士’哈尔顿是维斯特洛人,从来没有外国人能安居高位。”
“有,”我提出发对意见,“瓦里斯就是自由城邦的来客。”
“而每一个御林铁卫、国王之手和御前大臣都不喜欢他,有机会的话会愿意除之而后快,过去我总是听人说,君临的外国人太多了,实际上呢?君临的外国人可有上万?没有。”
“谢谢你的忠告,”我礼貌地笑道,“这话你也得告诉丹妮莉丝,她手下可没有半个维斯特洛人。”除了乔拉莫尔蒙,大概。
晚间的时候,我在灯火下看“长腿”马洛斯的游记,瓦兰提斯那一卷。
如果我想在这里立足,是避免不了和瓦兰提斯冲突的。
“小姐!女王堡急讯!”来人喊道。
没过几分钟。
“小姐,女王堡急讯!还有一位布拉佛斯使者!”
“好的,”我答道,“先让我看信。”
“小姐,女王堡急讯,还有,诺佛斯的宣战书!”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斧刃和他那个“朋友”,在大胡子僧侣下神通广大地送走了斧刃,想要和我联姻的“朋友”。
“先把信给我”我抄起拆信刀,割开封蜡,“请那位布拉佛斯来人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