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蝴蝶 第814节

熹微的晨光之中,菲里·泰勒元帅裹着一身臃肿的军大衣,气喘吁吁地蹲在半山腰的一块巨岩上。

朝左边看,视野内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北地冻原,朝右边看,视野内还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北地冻原。

在他的背后,乃是一道横亘于费伦大陆北方的“世界之脊”(The Spine Of The World)山脉,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峰峦,将覆盖在这片极北冻原上方的铅灰色天空,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也将这片终年寒风呼啸的荒芜土地,与耐色瑞尔帝国的其它繁华区域割裂开来。

——很长的一段历史之中,这道巍峨陡峻的冰封山岭,都被视为是人类文明的北方边界。

而在他的前方,则是“世界之脊”以北的唯一高峰,笔直而陡峭的凯恩巨锥(KelviflnsCairn),宛如一枚巨大的钉子,孤独地矗立于这片平坦辽阔的苔原大地上。

荒芜的冻原土地上,稀疏地长着几蓬生命坚韧的野草,几只惊慌失措的冻原野獾,撒开肥嘟嘟的短腿飞速跑过,那白中泛灰的皮毛,让它们在雪地上显得一点也不起眼。而一只体形高大的极地冬狼,则低垂着深灰色的尾巴紧紧追踪,在它微微张开的大嘴里,四枚雪白尖锐的犬齿正闪着摄人的寒光。

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让菲里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喷嚏。

“……阿嚏!见鬼,这风可真是够冷的,现在真的还只是初秋吗?”

他忍不住如此开口抱怨道,同时将脖子上的围巾裹得更紧了一些。

“……没办法,谁叫这里是在北极圈,是来自极地冰川的西北风啊!”

菲里的吸血鬼女朋友,祥瑞号浮空战列舰的大副蕾妮,穿着一身灵活轻便、裸露出大片肌肤的三点式铠甲,站在他的身后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不过呢,啧啧,分明穿了这么厚的衣裳,却还是居然连这点冷风都经受不住……不是我说你,亲爱的,你这阵子窝在舒适的船舱里太久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恐怕都生锈了,连血液的口味都变得太粘稠了,真的是非常需要跟我一起每天坚持早锻炼啊……”

“……喂喂,你怎么能把自己跟我比呢?亲爱的蕾妮!”

菲里翻着白眼叹息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啊,而你却是亡灵生物,天生就不怕冷的,即使裸体冻在冰块里也能安心睡觉……等等,等等,亲爱的,你拿出冰风暴的魔法卷轴来干什么?这是要把我做成冻青蛙搬回去吗?你又不是传说中的笨⑨……”

“……唉,没办法,谁叫人家这一路的登山运动,体力消耗太大,突然感觉有点饿了呢?嗯,所以我就在这里做个血味刨冰骗骗肚子好了……还不快点卷起袖子,把胳膊伸出来,好让我下刀放血啊!”

“……不幸啊!!!”

※※※

托瑞尔是这颗星球的名字,而费伦则是脚下这片大陆的名称。

在黑暗的中世纪,这里曾经是一片被魔法、神秘和危险所环绕的土地。

天空中有振翅飞翔的巨龙,大海上则咆哮着巨兽的怒吼,山林中有神秘而又美丽的精灵,在无边的沙漠上,既不缺少远古的神秘宝藏,也不缺少旅人的尸骸白骨。

无所畏惧的冒险者们,为了荣耀和财富,无所畏惧地探索着埋葬昔日君王的墓穴。

傲慢跋扈的盗匪们,潜行在古老城镇的阴暗小巷,密谋着他们的下一次罪行。

虔诚的牧师们,通过手中的权杖以及圣洁的神术,去打击敢于任何威胁大陆的邪恶力量。

诡诈的法师们,一边洗劫废弃王国的遗迹,一边肆无忌惮地钻研着各种见不得光的晦暗禁术。

龙族、巨人、怪兽、恶魔、野蛮人部落以及各种无法想象的邪恶生灵,悄悄潜伏在恐怖的地牢中、无尽的洞窟里、废弃的城市间、广袤的旷野上,时刻准备着痛饮旅人们的鲜血。

从费伦最东端的无尽荒野(Endless_Waste)上那片寒风肆虐的草原,到费伦最西部的宝剑海湾(Sword_Coast)畔那些风暴横行的山峰,从费伦最北端的酷寒冰川,到最南方群山环抱的哈鲁阿王国。在这片广袤的空间区域内,同时遍布着繁华的都市和苍凉的莽原。一个个千姿百态的文明种族,无数争奇斗艳的城邦、部落和村庄,共同点缀着这片古老而又奇妙的大陆。

根据地理学者的实地测绘,费伦大陆的东西跨度约为3500里,南北长度则有2500里。

在这片广阔的大陆上,既有着烈日暴晒的沙漠,也有着深邃茂密的丛林,还有着陡峭险恶的山脉,以及碧波荡漾的湖泊。连接这些区域的道路上,时刻游荡着无数艺人,小贩,商团,士兵,水手以及意志坚定的冒险者们。他们时常在乡下酒馆中举杯畅饮,传颂着来自遥远地方的精彩故事,诱惑着那些梦想获得荣耀的年轻人离开故乡,到未知的远方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

或许,他们最终会成为伟大的英雄,一路披荆斩棘,战胜了一切的恶徒与猛兽,挣来了无数的荣誉和财富,最后伴随着欢呼声跪倒在美人脚边,献上名贵的礼物,赢得了她的芳心。

但他们更多的可能,则是带着一身累累的伤痕,永远地倒在某处阴暗的洞窟、荒芜的原野、崎岖的山岭,还会被野狗分食,被虫蚁啃噬,化作一具无人知晓的枯骨。甚至因为触犯刑律而被治安官逮捕,塞进不见天日的矿洞,或者更惨——直接在绞刑架上跳起来生命中最后的踢踏舞……

不过,以上的这一幕幕跌宕起伏的故事传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让这个世界渐渐摆脱了黑暗与蒙昧,一步步地走到了更加光明的近代。

而那些剑与魔法、龙与英雄的美妙传说,则是被渐渐隐没在了历史长河的波涛中。

随着西方探险家们的地理大发现,长期笼罩在各大文明区域之间的黑幕,迅速被一扫而光,一张近乎完整的全球地图,就此正式产生在众人眼前。而一副空前瑰丽的辉煌图景,也被随之展现出来——那个魔兽横行,盗匪遍地,小国林立,危险无处不在,战斗时刻爆发的黑暗中世纪,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火药的爆炸击碎了骑士的铠甲,劈波斩浪的帆船取代了横跨沙漠的驼队;潜藏着精灵与魔兽的森林被大片砍伐,以至于酿成生态灾难;教育的普及让魔法和神术变得不再神秘,那些居住着王子与公主们的童话城堡,也变成了黑烟萦绕、污水横流的工业城镇。

曾经有人竭力想要阻止时代的进步,不惜为此颁布严酷的法令,宣布禁止使用火药武器、禁止印刷书籍、禁止兴办学校、禁止发展工业……但结果却是被那些顺应时代潮流的成功者们轰成了渣渣。

谁能兴办产业,谁能征服海洋,谁就能控制最繁华的商路,谁就能控制最广阔的市场,从而获得最丰厚的财富。而有了足够的财富,就可以供养最强大的军队,并且借此来开疆拓土、称霸四方。

难以计数的无穷财富,沿着一条条航线从世界各地滚滚涌入费伦大陆,不仅让文明的力量极度膨胀,至此彻底压倒了野蛮,也让这片大陆的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曾经令人恐惧的魔兽,如今被杀得几乎绝种,以至于只好建设起魔兽养殖场来人工繁殖,或者到遥远的海外异国去捕猎野生品种。巫妖和吸血鬼都搬出了阴冷的坟墓,住进了繁华的都市里,为每年都要缴纳的个人所得税而发愁,在旷野间奔跑的东西,只剩下了老鼠、野猫、野狗。

因此,当这个时代的冒险者捧着前辈们的传奇史诗,兴冲冲地企图闯荡江湖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找不到未受法律保护的巨龙了。

所以,他们只能和流氓作战,和警察作战,和野狗作战,如此这般地折腾到最后,或是被颁发一张“见义勇为”的奖状,并且与市长、镇长搭着肩膀合影留念,或是被戴上手铐脚镣,当成罪犯塞进监狱……

然而,就在这个天翻地覆、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的大变革年代,就在费伦大陆领导时代进步潮流的两大霸主国之一,耐色瑞尔第二帝国的核心版图之内,仍然有着那么一处几乎与世隔绝的荒凉角落。任凭岁月的流逝、时代的变迁、统治者的交替,都未能给它带来多少实质上的改变。

这就是费伦大陆最北方的人类聚居地,耐色瑞尔第二帝国最寒冷的疆土——冰风谷(Icewind Dale)。

※※※

菲里·泰勒元帅之所以会把军队拉到这么一个荒凉寒冷的鬼地方,自然是有着足够充分的理由和考虑。

很明显,既然这个世界是一个球体,那么在纬度越高的地方,从东方到西方之间的直线距离就会变得越短。而在北半球的话,沿着北极航线西行,更是可以让旅途缩短到极限——只要你不怕冷的话。

更重要的是,若是让祥瑞号浮空战列舰沿着荒无人烟的北极冻原,一路西进回国,就可以不必侵犯费伦大陆沿途各国的领空,从而轻松回避了各种繁琐拖沓无比的通报、谈判、交涉和过境手续——在那些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空中力量的未开化和半开化落后国度,翱翔蓝天的祥瑞号自然可以横行无忌。但在作为这个时代文明中心的费伦大陆,各国多少还是有一些空中打击力量的,比如龙骑士、狮鹫骑兵和魔法飞船之类……而不管是这世界上的哪一个文明国家,都不会轻易允许外国的军队擅自过境。

虽然以祥瑞号浮空战列舰的强悍火力,应该不会打败仗,但这种毫无必要的冲突,毕竟还是越少越好。

所以,在离开了塞尔联邦的最东端边境据点,大冰海南岸的冬堡之后,祥瑞号浮空战列舰又继续沿着荒无人烟的北极航线一路西行,擦过纳菲尔(Narfell)、达玛拉(Damara)、瓦萨(Vaasa)等几个关系友好或不友好的邻国边境,以及在当前南北对峙的局面之中,几块态度颇为暧昧的本国边疆自治领地,经历过几场可怕的极地风暴,最后终于平安抵达了北军阵营的大后方,费伦大陆西北尽头的冰风谷。

这片土地位于大冰河和浮冰海之间,是费伦大陆最北方的人类聚居地,终年呼啸着来自北极的寒风。背后那条高耸入云、难以攀登的“世界之脊”山脉,将冰风谷与山脉南方的文明城镇隔离;而在冰风谷西方和北方的浮冰海上,那些终年出没的冰山与流冰,又让绝大多数的帆船难以靠岸,使得这片土地无法享受到海运的便利。就连耐色大奥术师们的浮空城,也从来不肯光临这片风暴肆虐的土地。

由于这个时代流行的海路,在冰风谷沿海完全无法通行,而陡峭的世界之脊又实在是难以跨越。要想从外界到达冰风谷,只能沿着世界之脊与宝剑海岸交接处的小路前进,通常只有最不怕死的商人才敢走这条小径。更要命的是,就连这条坎坷曲折的小径,在冬季也会被厚厚的积雪所堵塞。

所以,在每年长达七个月的冬天里,冰风谷的居民将不得不陷入与世隔绝的孤立状态。事实上,即使是在道路相对畅通的夏季,这条坎坷崎岖的小路也经常会因为地面翻浆,而让人难以驾车通行。

如此一来,冰风谷就几乎成了被整个文明世界所遗忘的角落,以及遭到大多数人厌弃的囚犯流放地。

纵然在数个世纪之前,这片土地就早已插上了耐色瑞尔第二帝国的六芒星旗帜,但也似乎未能从这个伟大的奥术文明之中,分享到多少先进与便利之处,而是一直延续着千百年来的原始、蛮荒面貌——尽管从冰风谷翻过“世界之脊”山脉之后,其南面方圆千里都是全世界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重工业基地群……

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坦苔原之上,终年都吹拂着永不停止的刺骨寒风。除了一座被称为“凯恩巨锥”的孤独山峰外,没有任何凸起的山脉或树林,可以稍微阻挡这凛冽寒风的侵袭。而时常出没的冰蠕虫、雪猿、冬狼和霜巨人,则更是让这片严酷的土地变得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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