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蝴蝶 第494节

那座被专门用来安置铜铸大佛的恢宏殿宇,此刻正张灯结彩,四门皆开,西斜的温和阳光洒落进来,照射在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大的鎏金佛像身上,既显得光影斑驳、色彩凌乱,又隐约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在殿内充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庄严氛围。

无数地位尊崇的高僧大德,穿着绣金线的华丽袈裟,摆出一副庄严至极的上乘法相,于佛前肃然而立。身后又有许多眉清目秀的小沙弥,以梵唱应和,一时间禅音响彻天地。远听则天花乱坠,近闻又清香四溢。映衬着徐徐坠落的夕阳,登时佛光交融为一体,生出浑然一色的无量光明……

看到如此庄严圣洁的罕见场面,在场的信徒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五体投地,顶礼膜拜。

而完全不信佛的佩里提督,此时却是悠闲地盘腿跪坐在侧殿的游廊上,和几个附近的藩国诸侯一齐闲聊着观礼。价比白银的极品香茗,香醇醉人的各地名酒,盛装在精美金银杯盏之中的珍稀瓜果,和许多百年老字号的高档糕点,还有香气扑鼻的天妇罗、茶碗蒸等美味菜肴,象流水一样被罗列在他们面前。

天色才刚刚略有昏暗,殿内就已经点起色彩华丽的琉璃灯盏,清澈的灯油中似乎还掺了香精,徐徐散出一种好闻的提神味道,让人直感到心旷神怡……

在如此殷勤而丰盛的招待之下,纵然是心思慎密的佩里提督,也忍不住松弛了自己紧绷已久的神经,悠然地享受起此间的闲适安逸,欣赏着僧侣们锣鼓喧天的种种花样,仿佛是前来度假消遣一般。

然而,这种轻松安乐的好心情,仅仅持续到了佛陀降临的前一刻。

※※※

伴随着东大寺方丈的一声梵音高喝,笼罩在鎏金大佛上的朦胧光晕,在霎时间变得明亮了百倍,刺得所有人都不敢抬眼直视,只得恭谨地低下头去,叩首以对。

于此同时,一阵阵浩瀚的无形威势,在广阔的寺院内一圈圈地激荡开去,如浪潮般席卷着在场的所有僧侣香客。尽管这种威势并不凶残冷厉,相反却充满了慈悲与仁爱,以及几分淡淡的怜悯,但依旧让每一个人都感到战战兢兢,根本不敢生出丝毫不敬的念头。

与此同时,鎏金佛像上的光晕已经缓缓飞升而起,逐渐离开了大殿,移动到殿前广场的上空,并且越来越亮、越来越密,形成了一个翻滚不断地巨大光团,又仿佛是散发着炽烈白光的巨型蚕茧。每一道有如实质化的白光,都在激烈地翻滚纠缠着,于空中相互组合、编织,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而在光团的下方,所有的信徒僧侣全都俯首叩拜,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原本正在游廊上饮酒观赏的佩里提督,在此刻也是被深深地震撼住了——发自灵魂的震撼!

无论东瀛的和尚尼姑们是何等的堕落腐朽,但在此时此刻,他们毕竟是迎接到了一位真神的降临!

——而且还是一位历史悠久、影响广泛,鼎盛时期信徒数量超过费伦大陆总人口的东方古神。

在这个托瑞尔世界,不管是西方的费伦大陆、东方的卡拉图大陆,还是热带南方的马兹卡大陆,任何国度的神明都会异常小心地保管自己的本体真身,若非出现什么万不得已的重大变故,是绝对不会轻易地踏出自家神国一步的——因为那等于是给敌人提供一个彻底消灭自己的机会。

所以,此时降临在奈良城的,应该仅仅是佛陀释迦牟尼陛下的一个分身而已。

不过,虽然这仅仅是佛陀的一个分身,可释迦牟尼毕竟是一位相当强大的顶级真神,光是一个分身的排场就已经不同凡响——佛陀陛下还没有真正降临,就已经朝四面八方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圣洁佛光,仿佛风暴海啸一般的狂飙乱卷。而浩瀚无际的慈悲神力,更是充斥在寺院的每一个角落,给在场的所有人都带来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充分感受到了神明与凡物之间的天差地别。

神威如狱,神恩似海!

那慈祥温和的白光笼罩着全场,仿佛将所有人的灵魂都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

虽然佛陀陛下在传教方面,一直秉持着“有纳无类”的极端宽容法则,但那些皈依佛门的僧侣尼姑,如果想要真正掌握一些法术,而非完全招摇撞骗的话,依然必须向自己信仰的佛陀或菩萨彻底敞开心灵,让自己的精神和神祗同调,以利于承受这些至尊存在的庞大圣力。

因此,在佛陀降临的时刻,每一个僧侣无论平日里品行如何,眼下则是全都不由自主地屈身匍匐在了地上,扯开了喉咙高声赞美着、歌颂着佛陀的伟大,并且在内心之中充满了荣耀和喜悦。

而并不信仰佛祖,甚至在潜意识中对还其有点鄙视的佩里提督,却是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恐惧!

在佛陀降临开始的一刹那,作为一个高级魔法师的佩里提督,就发现魔网的力量在这里突然被压制到了最低极限,自己多少年来最熟悉的力量,一时居然变得根本无法触及!

霎时间,佩里提督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呼吸迅速变得急促起来,脑海中刚刚记忆过一遍的魔法咒文,此刻却再也想不起哪怕一个词汇,更要命的是,明明处于如此危险而恐怖的可怕状态,他的心灵却依旧在无法抑制地松弛下去,头脑变得越来越迟钝,越来越空白,仿佛浑身都陷在一堆软绵绵的棉花糖里,非但完全使不上力,就连思维也运转得愈发缓慢……

——他自诩为经受过千锤百炼的心灵防御,在一瞬间就被佛陀的神威给击垮打散了。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这三十年来的赫赫威名,主要源于在战场上的冒险精神和军事天赋,而不是本身的魔法实力有多么高强,但如此气势磅礴、无法抵御的威压,还是让这些年因为辉煌胜利而逐渐有些得意忘形,开始鄙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的佩里提督,在一瞬间悄悄地捏了一把冷汗。

无论是身处于哪一个国度,哪一个种族,在那些真正强大的神魔面前,再怎么伟大的凡人,也只不过是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罢了……想到这里,提督阁下不由得叹息一声,放弃了心灵中的挣扎。

随着光团的不断扭曲变形,一阵和煦的香风徐徐扫过全场,每个人的口鼻之中,都充斥着这种既似花香,又似熏香的淡雅芬芳。然后则是一串悦耳至极的清脆铃声,以及充满了安详与柔和的轻声吟诵……这歌咏声伴随着香气,在此处每一位信徒僧侣的身边回荡,激起一波又一波肉眼无法看见的能量潮汐,让他们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一次从内到外的洗涤,消弭了一切暴虐与怨恨,只剩下美好的平静与祥和……

这种精神上的侵蚀和洗礼是如此强大,如此的无孔不入,即便是完全不信佛的佩里提督,也因此而有些微微失神,甚至最终情不自禁地闭目拜倒下来,与在场的信徒们一起对佛陀顶礼膜拜,他随身携带的最顶级心灵护符,竟然完全没有发挥出一丝作用。

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人人都沉浸在自身心灵的荡漾之中,只有从光团中散发出来的,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轻微叹息,还在众人耳畔回荡,洋溢着悲天悯人的仁爱情调。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然后,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团终于完成了漫长的组合与变形,化作了一个浑身闪耀着刺眼金光的模糊人形——这就是降世的佛陀释迦牟尼陛下——低头俯瞰着在场的众人,发出了响若洪钟的询问声。

“……尔等此次请吾下凡来此,究竟有何要事启奏?”

※※※

这一天的黄昏时刻,在奈良郊外的大道上,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的宁静。

从天空俯瞰下去,奈良正处于一处四面环山的小盆地中央,但周围的山势既不巍峨,也不险峻,山间道路虽然坎坷,但毕竟还算畅通,有许多峡谷和隘口可以通往城内。

和平时代的奈良城,是完全不设防的,甚至连城墙和护城河都没有。在此次大乱爆发之后,为了防御外敌入侵,奈良的各大寺院联手出人出力,在各处隘口都紧急修建了一些木头栅栏和岗楼,某些地方还挖掘了壕沟,并且安排大量僧兵分别驻扎,定期轮班巡逻戍守。

这种已经沿用了至少几十个世纪的古老防御措施,在如今这个武器威力大大加强的年代,实在是相当的单薄和脆弱——既怕火攻,又顶不住炮火,更糟糕的是无法组织第二道防线,万一隘口被突破,没有城墙和壕沟的奈良就根本无法坚守,僧兵们只能退到各自的寺院内,借助院墙和山势来笼寺自守了——但至少也成功击退了肆虐京畿的小股游荡劫掠者,避免了奈良盆地中的庄园耕地遭遇破坏。

可惜,在安国寺长卿大僧都率领比睿山的五千僧兵抵达之时,守军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同道中人会与自己为敌,反倒是当成了前来会合的援军,很殷勤地把他们送到了城里,再加上奈良的大小寺院之间也并不齐心,颇有一些倾向于比睿山的……于是就弄出了这种引狼入室的局面。

现在,奈良诸寺为了与市区内的比睿山僧兵对峙,守护自家寺院,同时为政治谈判制造声势,已经从城市的外围防线上抽走了全部僧兵。至于守备外围隘口的职责,就只好换成让附近藩国诸侯提供的援军来承担。这些军队初来乍到,战斗力参差不齐,兵器普遍匮乏,指挥系统紊乱,很多人都是临时征发甚至骗来的,也没有合格的军官带领,士气与斗志相当低落,而且对周边地形一无所知——于是,奈良城的外围防御能力,在本来就已经相当脆弱的基础上,又继续往下跌落了一个台阶……

这一天的黄昏,某处郊外隘口在暮色的笼罩下,显得冷清而又孤独。稀稀落落的士卒在栅栏后面来回巡视,寥寥可数的火把在风中忽明忽暗,把守卫者的脸庞映照得阴晴不定。

由于听说了城内举办佛陀降世盛典的消息,凡是守军当中的虔诚佛教徒,都想尽办法请假溜了,好去会场亲眼瞻仰目睹一番佛祖陛下的圣颜,感受一下佛光普照的氛围,分享一下圣地祭典的福气——结果,被迫继续坚守在关隘上当班的倒霉家伙,就变得更加稀少了。

而志摩藩的小五郎,就是这样的一个倒霉蛋。

第一百零五章 佛陀陨落(2)

来自奈良城东南方志摩藩的小五郎,是一个才刚刚被征召不久的少年足轻(轻步兵)。

此刻,他正扛着一根装上了铁枪头的“高级竹枪”,跟在本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武士身后,心不在焉地巡视着眼前这处还很陌生的山谷,以及一直向北方延伸的空旷道路。

本来,每支巡逻队应该是六人一组的。但是,今天大家听说城里在举办佛陀降世的仪式,乃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旷世盛典。于是,非但那些虔诚的佛教徒,全都拨弄着念珠诵唱佛号,不管不顾地要下山进城去观礼参拜,就连一些平时不怎么念佛的家伙,也都一起随大流,闹着要去城里看热闹。

而负责把守这处关隘的最高长官,偏生同样是一位相当虔诚的佛教徒,听到佛陀降世这般罕见的祥瑞盛事,这心里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再看到部下们如此鼓噪和恳求,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毕竟,自从换防到此处以来,除了偶尔盘问难民、香客与走私商贩之外,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次稍微像样的敌情,戒备的心思自然懈怠了不少。

更何况,像这种在天下大乱之际,依旧会被藩主派出自家领地,给奈良佛寺送人情的杂牌兵马,本来也就是可有可无的样子货,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严明的纪律。

所以,今晚还在此处隘口外围巡逻的人,就只剩下了年纪最轻、常受欺负的小五郎,和一个因为脾气太臭而被大家一致讨厌的乡下老武士,提着灯笼漫无目的地转悠几圈之后,两人都觉得很是无聊。

毕竟是年龄还小,耐不住寂寞,虽然对身边这位和自己有一点亲戚关系的老武士实在没啥好印象,但小五郎在百无聊赖之下,还是试着想要跟他闲聊两句。

“……大叔啊,按照家里老人的说法,只要当了足轻,应该就可以经常吃上大米饭了吧?可为什么在这些日子里,咱们吃的还是只有小米饭和萝卜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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