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蝴蝶 第320节

“然后呢?活活冻死在你的怀抱里?”菲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棺材里不但没有施加那种保持温度的魔法,你似乎连最起码的被子都忘了准备,只知道往里头塞了许多没有半点保温作用的干花和纸花做装饰品……你还不肯承认自己是死人呢,像这样把睡觉弄得像是在办葬礼一样,又该算怎么一回事?”

“呵呵,这个……我又没有保暖方面的需要,再说,吸血鬼通常都是喜欢阴凉,讨厌闷热啊。”蕾妮摸摸鼻子,讪讪地笑了起来,“你感觉这些油腻衣服的气味太难闻了,是吧?那就往上面喷洒一些强烈芳香剂,或者索性将嗅觉麻痹掉也不错啊!”

“我的鼻子已经被满城臭气折腾得快瘫痪了,你还想要再给我添乱吗?”菲里幽怨地哀叹一声,连翻白眼的力气都快要消失了,“能不能给我几个空气净化术卷轴?如果有恒定着这类法术的魔法物品就更好了。”

“恒定着空气净化术的魔法物品……”蕾妮咬着指头思忖片刻,随即恍然大悟,猛地一击掌,“那不就是防毒面具吗?特库姆塞的宫廷卫士似乎带了几只,我这就去帮你借……”

“唉,算了算了。”菲里连忙将她一把拉住——开玩笑,因为懒得自己动手洗衣服,索性戴上防毒面具,鼻不闻为净……这种花边新闻要是传出去,还不得给别人笑掉大牙?

“我还是自己活动一下筋骨,到河边去洗衣服算了。反正这天气虽然很冷,阳光倒是挺猛烈的……”他拖着女朋友的手臂,转身向那条绕城而过的小河望去,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漫天烟尘从西方的地平线上渐渐腾起,仿佛天际卷起的乌云。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阵嘈杂的喧哗声。又过了片刻,无数奔驰着的人与马开始从烟尘中出现。

炽烈的太阳下,一面面色彩鲜艳的军旗在风中飘荡,宛如树林般茂密。服饰五花八门的健壮骑士们杂乱地呈扇形展开,朝着金牛城缓缓推进。甲胄与盾牌不断摩擦和碰撞着,发出络绎不绝的清脆声响;刀剑和长矛的锋刃相互辉映,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悠扬的号角声在队伍之中此起彼伏,向等候在城里的人们通报他们的到来。

“这都是前来参与会盟的部落联军。上个月,这些勇士还在叛逆阵营对着我的王旗挥舞刀枪;但是到了下个月,他们就会成为我手中的利剑,将我的黑鹰战旗插遍这片大陆!”

特库姆塞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城头,站在这一对看呆了的小情人旁边,拍打着藤条编织的护栏说道,“现在抵达的这些,只是第一批的两万人,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还会有更多的勇士络绎不绝地投奔过来……我希望能够招募到二十万,嗯,至少也要在十五万人以上。”

“呃,陛下这一回果然是大手笔,但是咱们拿得出那么多兵器和补给品吗?”菲里怔怔地反问道,“粮食还好说,至于军械,祥瑞号上的存货最多也就能装备一万人而已。”

“军械的问题不必你多操心,只要能够给他们提供十天的口粮就可以了。在进入低地之后,自然会有敌占区的投诚部族为我解决后勤问题。当然,假如你这边还有多余武器的话,我同样愿意付现钱买下,并且也会把以前的赊欠统统都结清了。你的这位吸血鬼女朋友,貌似已经拿着借条来找我闹过好多次了呢!”

特库姆塞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瞟了脸色泛红的蕾妮一眼,“最近这段日子里,天天都有各部来使带着钱币财宝向我进贡请罪,虽然每一笔的数量都不多,但全部加起来之后,就应该够付帐的了……哼,这帮该死的墙头草,以为送上这么一点东西就没事了吗?要不是东征大业不容耽搁,我非把他们的骨头都给榨干了不可!”

他从鼻孔里闷哼一声,抑郁地沉默了片刻,回头望向城外盛大的军容,心情似乎又变得愉快起来,甚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啊,更庞大的军队,更辉煌的胜利!”

听完这话,菲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第七十二章 金牛城会盟(下)

农民用镰刀收获庄稼,牧民用刀箭收割头颅。

按照古老的惯例,每当秋高马肥的时候,这片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都会发动战争。既是为了在过年之前捞取一笔外快,也是为了淘汰消耗掉难以供养的多余人口。虽然非常残酷,但却很是必要。

小部落无法承担远征的给养,只能与自己的穷邻居相互残杀;大部落则会南下入侵月亮湖沿岸地区,劫掠那里相对富庶的村镇城邦;如果谁能成为这片高原的主宰者,以及所有印加人的领头羊,那么他就会集结大军杀出麻麻里河大峡谷,进入那片物产丰富的热带雨林,为久困于寒苦之地的同胞们猎取财富、荣耀、土地和奴隶。

而现在,高山之王特库姆塞已经主宰这个国度二十多年了。尽管因为前段时间接连惨败的缘故,他的王冠一度摇摇欲坠,但是随着三十多万精灵军在一日内彻底覆没的消息传来,一切反对的声音都在刹那间化作了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就和过去几十年间一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在这秋日的草原上被集结起来,无数的帐篷如同朵朵白云,如林的旌旗几乎要遮住蓝天,而那些兵器和甲胄上闪烁着的寒光,更是比阳光还要刺眼。代表王室权威的黑鹰战旗被竖立在每一支队伍的最前列,迎着北方雪山上吹来的朔风,猎猎招展。

在这漫无边际的大军之中,一名略微有些驼背的华服老人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凡是他所到之处,无论是多么强壮的勇士,都会俯首帖耳,如同绵羊一般温顺;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地方,无论是再怎样桀骜不训的部落,都会敬畏地发出欢呼。

他便是特库姆塞,统治这片土地的王者。

现在,特库姆塞感觉自己正处于一生中最为光辉的时刻。纠缠一生的强敌已经崩溃,成千上万的勇士俯首效忠,而高原外面那片辽阔富饶的土地,更是已经被暴力拆迁掉了墙壁和大门,只等着他去入住。在如此美好的憧憬之下,这位年迈的君王再一次精神焕发,仿佛一头矫健的雄狮,体内时刻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虽然由于年纪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将之发泄在女人肚皮上,但至少还可以将之发泄到夙敌头上。

他走过一个个打着不同旗帜的队列,享受着战士们崇拜而敬畏的目光,并且时不时矜持地举起马鞭回礼。最后,特库姆塞登上了营地中央一座临时搭建起的高台,从怀里摸出一根卷轴,启动储存在里面的扩音魔法,故作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发布例行的演讲。

“诸位可敬的先生们,诸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勇士们,我非常高兴能够看到你们汇聚在我的旗帜下,分享这次伟大远征的光荣!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你们的信任与支持……”

与所有形式远多于实质的万人大会一样,尽管特库姆塞预先搭建了高台,又从菲里手中搞到了几个性能不错的扩音魔法卷轴。但依然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看得见又听得见,还有三分之一的人能看见却不能听见,至于最后那三分之一的人,干脆是既看不见又听不见,只能缩在营帐里发呆起哄。

不过,有那么几位看客倒是很悠闲地漂浮在半空中,一边品尝着精美的茶点,一边用颇为挑剔的眼光对着下面的大军品头论足,就是所处的环境实在太拥挤了一些……三个人挤在一具施加了漂浮术的单人棺材里,还要塞进去茶几和靠垫,能不挤吗?

“这完全就是最典型的中世纪军队,一帮毫无纪律的乌合之众。”吸血鬼女教授蕾贝卡很不客气地说道,同时往嘴里塞了一片杏仁饼干,“骑兵在战斗时的冲击力和组织力水平,大概能和野牛群看齐。至于步兵,能做到和兔子群一样就不错了。”

“兔子群?全都逃了还能算不错?”蕾妮很困惑地问道。

“总比疯狗群好,一小部分咆哮着冲上去发动自杀性突击,另外的一大半人则回过头来反咬你一口!”蕾贝卡叹息着回答,“在卡尔萨斯留给我的记忆里,耐色瑞尔第一帝国末期的军队,差不多就是这种样子。上战场之前拼命勒索开拔费,上战场之后一打就垮,为了逃跑甚至经常将长官杀掉。接下来还会抢在敌军之前,把即将沦陷的地区统统劫掠和屠杀一遍,美其名曰‘坚壁清野’。对于帝国人民来说,本国军队往往比费林魔葵更加可恶呢!”

她伸出一只纤细的玉手,朝下面那些散落得乱七八糟,仿佛雨后蘑菇般丛生的大小帐篷遥遥一指,“不过,这些印加人似乎对战争有着相反的观点。瞧瞧,预定安置两万士兵的营区里,却足足塞进去了五万人都不止,他们当这是打仗还是搬家啊!”

确实,在这片辽阔草原上汇聚起来的,除了大批非专业战士以外,还有一伙规模更加庞大的非战斗人群,其成分驳杂到了极点。主要包括占到四分之三人数的军人家属,企图低价收购战利品的流动商人、希望获得第一手货物的奴隶贩子、寻找创作灵感的吟游诗人、替士兵送信的民间信使、兼职廉价妓女的洗衣妇……几乎让出征变成了游牧民族的迁徙——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绝大部分应征入伍的部族勇士,都是拖家带口一起来的。

为了容纳参加此次大远征的将士,特库姆塞预先就安排人手在草原上划分出了十个主要营区,计划每个营区入住两万战士,总共二十万人。但实际上汇集起来的,恐怕连八十万都不止。幸好,这部分多出来的人员暂时还无须分配口粮,否则就凭着祥瑞号在多次大甩卖之后所剩无几的粮仓,恐怕还真有被搬空的可能——就在菲里跨越空间门抵达这处集结地的次日,他的巨舰也行驶到了最靠近金牛城的一处湖岸,无数芦苇筏子正顺着蜿蜒曲折的河道,在祥瑞号和金牛城之间轮番打转,竭力维持大军的粮秣供给。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那位陛下多半也没有让这些乌合之众去攻坚决战的意思。”

作为战略女神的牧师,蕾妮虽然在实际指挥水平方面菜鸟得不行,但空口说起来倒也是头头是道,“真要打什么硬仗,他还有那三万多基本没有损失的禁卫军呢。这些新招募起来的杂牌武装,用来在战线后面维持治安,充当占领军倒是挺合适,武装殖民么!拖家带口,也就意味着落地生根。既能稳定新占领区的基本秩序,也免除了轮换探亲休假的麻烦。”

“还有一层考虑,就是在派遣王室精锐尽数出击的同时,也有必要将后方权贵的兵力尽可能抽空,避免在王室主力远征之际,那些野心勃勃的酋长贵族手头还保持着叛乱的本钱。”

感觉到下肢已经开始有点麻木,菲里略微活动了一下身子,也随口插上了一句——因为地方太狭窄,两位女吸血鬼正分别坐在他的左右大腿上,压得他很是难受。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精灵军殖民统治的全面崩溃基本已成定局。但特库姆塞能够从中捞到多少好处,却也难说得很。生活在热带雨林中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固然憎恨精灵王国的残酷剥削,但也不见得就会乐意接受印加军队的“拯救”与征服。

可以预见的是,当下面这支大军浩浩荡荡杀进敌占区之后,将会有相当一部分当地游击队掉转枪口,把矛头指向这些从高地里冲出来的“新殖民者”。特库姆塞在征服大片富饶疆域的同时,也将会背上精灵军遗留下来的包袱和仇恨,为了维持占领区的稳定而忙得焦头烂额,甚至陷入无法自拔的可怕泥沼。

但这都与菲里,与他的巨熊军团,与耐色瑞尔帝国,与魔法女神教会无关。他现在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如何尽快杀到遥远的通贝斯港,并且将那里占住。在获得了优良出海口之后,自然会有本国的援军渡海前来驻防。即使国内形势已经恶化到了抽调不出任何正规军的地步,密斯特拉教会也应该可以将他们直属的神秘之火骑士团调遣过来,保住这片得来不易的宝贵领地。

“……有人说,我们已经在战场上倒下了太多的人。既然精灵军不再构成威胁,我们也没有必要将战争进行下去,应该想办法议和谈判……这绝对是屁话!狼永远改不掉吃肉的本性,而精灵殖民者也永远不可能缩回他们贪婪的魔掌。无论现在被打得多么凄惨,只要稍微喘息一下,就会再次朝我们亮出獠牙!只有砸断他们的脊梁骨,踢着他们的屁股,将他们赶出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大陆,我们才会得到真正的和平与幸福!”

在这三人脚下的高台上,特库姆塞的演讲还在继续。他一边控诉着殖民者的种种罪恶,一边举起自己的马鞭,遥遥指向东方,“在那里,太阳升起的方向。有着四季温暖的富饶土地,有着一年三熟的肥沃良田,有着无数名贵的奇珍异宝,还有千千万万饱受苦难的人民等待我们前去拯救。而霸占着这一切的侵略者,现在已经在命运的诅咒下,被打断了手脚,拔光了爪牙,缩在堡垒里奄奄一息,甚至还在自相残杀!面对这样一伙不堪一击的纸老虎,你们难道还会害怕吗?”

“不怕,不怕,不怕!”

数万将士被这番话说得气喘如牛,目光尽赤,一时间呼喊声惊天动地。

“那就和我一起去打仗吧,把那边的财富与土地都夺过来!洗雪这几十年来所承受的种种耻辱,向杀害你们父兄祖辈的殖民者讨回血债!”

特库姆塞高声呐喊着,在一阵更加热烈的声浪中,结束了这次动员演讲。

面对着无数炽热的目光,他抬手给自己释放出一个羽落术,轻飘飘地直接跳下了高台,然后便在大批仪仗队的前呼后拥之下,策马朝着下一处营区赶去。这仅仅是第一场,接下来还有九场动员演讲要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他必须抓紧时间。

一名头戴黑色宽沿帽,身穿土黄色风衣,相貌平凡无奇的年轻人坐在马车上,混杂在巡回演讲队伍的末尾。遥望着年迈君王那伛偻的背影,他不由得流露出了几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呢……特库姆塞,意气风发的高山之王,重振雄风的不死鸟,希望你不要让我的新老板失望哦!”

第七十三章 各人的忧虑(上)

夕阳西下,在大批盛装扈从们的簇拥下,特库姆塞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对于他这种年纪的老头子来说,连续一整天的劳碌奔波,还要声嘶力竭地蛊惑人心,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在短期内笼络军心的基本策略,不可省略。

更重要的是,他其实并不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未来的前途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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