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找不到坚持的地方在哪里,但就是撇不开,是最后一点矫情?还是那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是可笑的自尊?
这种坚持,好像不是对小家伙的,因为自己现在看小家伙,哪怕小家伙在那儿哭得这么凄惨,但自己的内心,却毫无波动,真的麻木了,真的厌恶了。
这种坚持,应该也不是对过去的自己,因为自己的过去,似乎除了苦难还是苦难,于童年,于青年,好像真的没多少地方值得去坚持的,苏白又不是那些三步一跪去朝圣的信徒,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更注重自我感受的人。所以,在上一次的今天中,和尚就看出了苏白似乎有点故意在自暴自弃,也因此忍不住出言提醒。
那么,自己的坚持……又是什么呢?
如果是换作别人,比如嘉措,比如和尚,他们在苏白这个角度上刚刚吞吃了一片腐蚀性叶子靠着巨大的身体痛苦暂时获得了片刻清明时,很可能会趁着这个机会拼命地去思考如何破局如何去保存自己,但苏白却拿这用巨大痛苦所换来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很奢侈,也很浪费,就像是一个人费劲千辛万苦搭建出了一个城市模型,却只是为了最后一把火点燃看城市被烧的画面一样。
想到了徐富贵,想到了证道之地,想到了滇国玉玺,也想到了那里的如意,
随后,
苏白想到了黄泉边的那一群无面持灯人。
苏白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持灯人是当初一群人探索证道之地时,大家伙那时候都围绕着棺椁在研究和观察,而自己的手接触到了棺椁上,刹那间就有一股杀戮和暴戾的气息开始充斥自己的脑海,但最后,幸好自己骨子底的精神病状态被刺激到开启,才强行让自己恢复了平静没有在那时就被变成一具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
苏白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了一抹明悟,这是惩罚故事世界,广播站在天上看着这一切,它应该期待我会彻底崩溃然后变成他想要的那个样子,
但自己似乎还有一个可能,
就像是在证道之地时那样,要么走向自我意识的湮灭成为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要么,激发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暴戾,进入到那个状态中去。
但苏白现在觉得,就算自己犯病了,也于事无补,因为现在针对你的人,从荔枝和海梅梅,已经转化到了广播。
你想找广播掀桌子,但首先你得找到桌子在哪里,就算你手中握着的是轩辕神器,但你的局面依旧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很快,
靠着叶子的痛苦获得的清明时间开始结束,灵魂上的压力和痛苦再度袭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如同海啸一样蜂拥而至。
这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也是一种让人无力的感觉,
苏白下意识地伸出手,
绝望、厌恶、失望、哀伤、种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溺死,
这一刻,
好相似,也好熟悉,
一如刚刚离开母体的自己被苏余杭直接放在卫生间水龙头下冲洗,
一如被安置在培养皿目光无神地看着画卷填充记忆,
一如在拍摄全家福时自己脑门上贴着一张符纸悄无声息地跪在照片的一个角落里,
苏白正在看着那三个画面时的自己,
但苏白忽然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那三个画面中的自己,他们似乎也在看着现在的自己!
当你刚刚离开母体就被放到水龙头下用冰冷的水冲洗身体时,当你像是一个工具一个零件被孤独地填充时,当你被当作一个傀儡强行镇压在体内像是一具僵尸凑在别人家的全家福角落中时,
当你无助,当你惶恐,当你悲哀,当你完全不能反抗且不能自已时,
那时候的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苏白的眼神慢慢地变得锋锐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那时候的自己,
应该是想着,以后有朝一日,
只要我有机会,只要我有可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抹光明,
我也要不惜一切的去争取,
哪怕只能获得片刻可以自由呼吸的自由,
也,
在所不惜!
因为经历过太多的折磨和压抑,所以在以后,才不允许自己再度低头和受委屈,
这才是自己灵魂深处暴戾因素的来源,是自己的童年在那一男一女的压制下不停积攒下来的愤怒,
也是自己会有精神病的原因!
在此时,苏白感觉自己以前仅存的一丝幻想,破灭了。
在知道自己身世后,苏白对广播的感觉,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些期望,因为他知道那一男一女所做的事情,是违背广播意志的,也因此,苏白觉得广播和自己是一条战线,日后,广播也会帮自己报仇。
但现在,苏白似乎彻底醒悟了过来,那一男一女当初确实是把自己当作棋子一样压榨和利用着,而现在,广播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居然也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
苏白的双眸中开始充斥起一抹怨毒和歇斯底里,只是这一次的怨毒,远远超过了对这个故事世界对这一天的排斥和反感,
一种熟悉的感觉正在袭遍苏白的身体和灵魂,
因为经历过苦难,所以才能真的认清楚自己。
此时,客厅里和尚正在对海梅梅进行搜魂,
海梅梅的灵魂很紊乱,搜魂的过程很不顺利,搜魂结束后,神色萎靡,面对嘉措跟解禀询问的目光,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和尚尽力了,却一无所获,海梅梅的灵魂层次因为有荔枝的入主,所以级别很高,外加海梅梅本身也是主修精神系强化,所以想对他进行搜魂读取一些信息,真的太难太难。
这时候,客厅里的三人仿佛都察觉到了什么,一起向客厅外看去,那里,苏白依旧很颓废地躺着,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往往,只有内心空虚且极度寂寞的人才会选择用自残这种幼稚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去充实自己的存在感,他们平庸,他们普通,他们是社会中的一粒沙尘,他们的存在与否,真的影响不大,至多只能影响到自己的父母亲人,所以很多人是在这种背景下用自残获得的疼痛来提醒自己:啊,我原来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