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毕竟我识字不多,一个月前我还在海边捕鱼。”
“哦,那是以前的事了,你父亲是渔夫,你将来就未必了。如果你能有一番成就得到里德勒老师的青睐,得到至关重要的种子,那你以后就是法师的学徒,像贵族一样脱离你的父祖的生活,受到别人的尊敬。”
“那肯定是好事。”
“好吧,闲话说到这里为止。我和你都是马车走到半道强行补票上车的幸运家伙,车子不会停下来等我们,只会继续向前。如果只是一趟简单的旅程,我们不用去烦恼什么别的,不过这一辆车子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乘客写一篇日记体裁的旅行文学,因此我们不但要跟上那些走了一半路程的家伙的脚步,还是补回之前关于道路两旁风景的收获。难度相当大,以至于连我也没有把握。”
“我会努力的。”
这个时候,瑞文·马汀骑着他刚刚制作的飞行扫帚摇摇晃晃爬上半空,下面是欢呼喝彩和追逐他脚步的学徒们。
听到那些赞扬的掌声渐渐升高,曼图尼的心里忍不住地开始发烫,他紧紧握住双手的拳头,好一会才摊开手掌轻轻抚慰激烈起伏的胸膛。
“那就是你要追逐的那个家伙。”再迟钝也明白室友的目标,费瑟放下准备鼓掌的双手,站在曼图尼的身边。
“他只是目标之一,还不是最主要的那个。”平复了心情,曼图尼拍了怕费瑟的肩膀:“走吧,熟悉了这一带的情况,我再给你补一些功课,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谢谢你,曼图尼。”
两个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上,站在尖顶高塔上层的里德勒收回自己的目光,一头长出稚嫩翅膀的蜥蜴长兄,带着刚出生的猫咪幼弟。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略微沉吟片刻:“我有些明白你的想法了。泽皮德。”
“大人。有您的支持就足够了。”
“学徒的资质好坏其实不重要,我的这一批学生即使完成学业,能顺利突破学徒晋升为正式法师的不足十个,其余都是借助我的能力拥有施法者的身份。没有我的支持,他们甚至释放不出一个法术。”
“那么您收下这个费瑟,只是因为我的推荐?”
里德勒笑了笑:“我给你和皮亚每人一个推荐的名额,两个人都用掉,这没什么,也不重要。冷水城用他们的渠道,通过皮亚送了一个塔斯克家族的孩子过来,他们的目的我暂时不说,那个小家伙的确拥有不俗的资质,成为一个正式法师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关于你推荐的这个叫费瑟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他和别的孩子不同,拥有一颗感恩的心,而且他的心灵很纯净,这一点格外重要。”
顿了一顿,里德勒继续:“费瑟是耐欧玛这座城市的原住民,和其他向往激流城的生活搬迁过来的移民家庭不同,他的家庭情况收支一直很紧巴巴。母亲是某个商人家庭的女佣,父亲失业后在港口码头找了份运输渔获的工作,两个兄长都是水手,长姐是酒馆的招待,他们是激流城底层社会的缩影,通过他们我可以看见和预见激流城的未来。”
“激流城的未来,我还没有认真的想过。”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激流城,都在等我们犯错,我又怎么会给那些觊觎的人以机会和口实?”里德勒轻轻地笑了:“我曾经为激流城带来复兴的希望,事实证明这片被魔灾几乎毁灭的领地重新焕发生机,而且看目前情况而言还很不错。不过,和平和富足的日子过地久了,人们就会渐渐迷失在金钱和权力之中,沉醉于享乐以及纵情声色,放任自己的欲望。不知道感恩,忘记我赐予的阳光雨露,以及我的威严。”
“大人,我从未忘记。”泽皮德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只是其中一小撮败类,背叛了激流城,背叛了我。他们投向敌人的怀抱,出卖我们的情报和资料,攫取那零碎的敌人赏赐的好处,忘记了背叛者的下场。”
“什么下场?”
“不会被任何一方继续信任。”里德勒抬起头仰望天空,他的声音悠远绵长,仿佛深邃的幽谷的钟响:“这些小虫子只是寄生在皮肤上面的不起眼的皮藓,有些碍眼罢了。雷欧萨斯和我的想法不同,他想直接挖掉这些烂肉,让激流城的肌体重新恢复健康,我没有同意。”
“为什么?他们不是正在危害激流城,危害我们吗?”
“泽皮德,我不得不和你阐述一些我的想法。”里德勒考虑了一会:“如果把激流城想象是一个普通人,城主府是这个人的脑袋,负责指挥他的手脚和身体的运作,包括我在内就是这个人的组成部分,你可以想象成某个身体的部件,就好像皮诺奇奥一样。”
泽皮德明白过来,点点头。
“普通人,作为一个普通人都会有生病,受伤,头疼脑袋发热的事情发生,这不奇怪。因此那些侵蚀肌体的疾病,伤口造成的疼痛,以及脑袋发热时犯下的迷糊都是不可避免的。正好比,激流城里面会有一些好吃懒做的贵族,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流氓混混,总会有这样的书面意义上属于反面人物的存在。这是任何一个领地,一座城市,一个国家,甚至是教会,都不能杜绝的现实。”
“他们寄生在我们健康的肌体上汲取养分和营养,却对我们毫无作用,反而释放出毒素影响周围的更多的人。按照雷欧萨斯的作法,他用外科手术直接挖掉这些烂肉,这方法确实行之有效。可是挖走那些烂肉后,那空虚之处将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口和疤痕,继续存在在肌体上,即便愈合了,也无法恢复原先的模样。”
“往大的方向拓展,如果不是一块烂肉,而是一整条手臂,是不是也要一刀砍断。这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要举起手中的刀剑将那支手臂砍断,作为一个人而言,激流城就会失去重要的一部分,他将不再是完整的人,而是一个残疾。”
“这太可怕了。尊敬的里德勒大人,您只是说说而已,不会是真的吧?”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不用太担心。”里德勒安慰心情起伏跌宕的泽皮德:“和雷欧不同,我不同意这种直接而鲁莽的外科手术的行为,我倾向于调理身体的草药师,清除毒素,清洗伤口,让肌体自身的修复能力包容和愈合这些负面影响。”
“因此,费瑟就是我的第一剂汤药,我要通过塑造他的成功,来吸引和调理下层人民,发泄不满和抱怨将会转化成前进的动力。”
“接着我会用曼图尼或者其他人选告诉上层的贵族和当权者们,这个世界很大,属于我们的还太少。激发他们潜藏在心底的上进心和企图。”
“一个北地还远远不够,塞尔维亚王国也只是踏脚石,征服大陆才是我们的目标。你说,会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地追随在这条道路上?”
“一致对外,内部的矛盾不成问题。而激流城将会像千年帝国一样,从一个小小的城邦变成疆域领地无比庞大的国度。”
“那实在太遥远了。”泽皮德听到这里,真的是诚惶诚恐。
里德勒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第39章 学院的一天
白橡学院来了两个插班生,法师家族特有的骄傲和虚荣心的曼图尼?塔斯克,来自深水城塔斯克家族的核心成员,在简短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后,用他的光滑饱满的额头释放了一个标准的戏法闪光术,闪瞎了全班同学,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恶作剧的手法闪亮登上学院的优秀生竞争舞台,以致于他的小跟班费瑟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听起来毫无吸引力,瘦小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曼图尼光彩耀人的脸蛋笼罩在黑暗阴影里,毫不起眼。
危机感瞬间降临在瑞文?马汀等人的身上,很久没有露面只是通过树藤交流的里德勒老师亲自上课,频频关注曼图尼的眼神露出久违的欣赏和满意。
别的学徒只是欣喜若狂地能有机会和老师面对面接触,只有瑞文?马汀等三人才明白事情严重到何种程度。即便是性格大大咧咧,脑袋一根筋的索密特,此刻也像被踩了尾巴的山猫一样,收起满不在乎的表情,脊背上冒出一道凉气,头皮都炸开来了。
三个心不在焉的学徒彼此交换眼神,作为默认的三人组的头领,在恶魔要塞斩首行动的战场培养出坚定友情的瑞文?马汀很快下定了决心,要给新来的插班生一个难忘的记忆。
首先不能来明的,这不但会引来里德勒老师的不满,也会牵扯出塔斯克家族的其他成员,尤其是护短脾气出名的红袍法师。那么只有玩阴的,还要不留痕迹地漂亮地戏耍一下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可恶的曼图尼?塔斯克。
对于自己的学生们之间的那些可笑的把戏,里德勒只是当做没有看见,他也不想像个老好人一样及时在事情发生前就强行制止。
都只是一群孩子,谁都会有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准则,强行扭转他们的思想,按照期望中的目标塑造,和一个蹩脚的园丁将所有草木修剪成可笑的一个样子,和一个无能的铁匠将所有的铁锭打造成同一个模子,又有什么两样。这只会扼杀这些孩子身上的人格上的闪光点,让他们失去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拥有无限可能的创造力。我不需要一片炭薪林,而是一座花园,甚至是连绵的雨林。
里德勒的课程没有过多的说教和理论知识的传授,他更注重学生们的进度,略微做出适当的调整。
比如冥想这块短板,在座的所有学生能真正依靠自己进入冥想的寥寥无几,都是里德勒通过树藤延伸出自己的心灵触角,直接接触刚刚学会放松的学生们的意识世界,以自己亲手建立的崇高威望为钥匙慢慢地一点一滴地诱使他们从门的里面走出来。
久而久之,学生们终于学会了冥想,不过依旧是在里德勒的带动下才能进入这个世界。
浸淫在米特斯汀领域中渐渐掌握其中奥秘的里德勒也意外地发现了“场域”雏形的形成,更重要的是它能促进心脏深处的神性更加活性化,让那些处于虚实之间的信仰丝线渐渐凝固和拓展,其中几个虔诚的孩子甚至已经形成了管道。
一节课结束,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黄昏的余晖点亮绚烂的晚霞,隔河而望的激流城已经开始生起丝丝缕缕的炊烟,充实的一天过去大半,白橡学院的晚餐快要开始了。
里德勒没有回归尖顶高塔,他决定亲自主持一次晚宴。轻轻拍手,摩挲了几下,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稍微用力往两边拉扯。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座无虚席的狭小教室变得深邃和宽敞,课桌变成长条的宴会用的桌子,上面铺着雪白色纺布,圆拱形的屋顶瞬间透明。
夜幕渐渐降临,里德勒轻轻呼出一口气,无数同时点亮的高低错落有致漂浮在头顶的荧光蘑菇张开它们肥厚宽大的菌盖,洒下无数萤火虫一样微凉、忽闪忽灭的颗粒粉末,仿佛一场月夜的流星雨。
这前所未见的梦幻般童话世界里才会发生的一幕,让所有在座的学徒们震惊不已,他们中的某些人忍不住好奇心,伸手捕捉飘落下来的点点光辉,仔细搜集后放在自己的手里,轻轻地握住,让那些清莹的光辉从指缝之间流淌出来,吸引了周围的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