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伯德温成为雷霆堡的主人,继承了摩顿。唐克雷的姓氏与封地,并且受到了国王的宠爱后,这家伙就极其聪明的消声觅迹了,伯德温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但他一直在,就在他的脚下,在王庭阴暗的地牢里,无时不刻地窥伺着,寻找着机会。
“尊敬的。伟大的,崇高的高地诺曼之王……”富凯的鬣狗在看到伯德温的表情时撅起了嘴,夸张至极地嗤笑了一声:“不。伯德温,不是被你杀死的那个,可怜的老王,他居然被他最信任的那个人刺穿了喉咙,那是多么大的一根鱼刺啊,就算是仁善的伊尔摩特降临于此也无法挽回他必死的命运我说的是我们的新王,在此我不想提起他的名讳以免他的荣光受到你的污染,总之,你知道的。还有我的主人富凯,他们要求我留下你的命。以保证你明天能够被审判,”他低下头咕哝了一声:“虽然我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
“但我的另一个主人。”鬣狗继续说:“啊,你也知道,尊贵的女主人,她不能违逆前两者的要求,可是呢,只要保证你还能抱有理性和生命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儿。”他几乎可以说是羞涩地抿唇一笑:“我得承认我不够强壮也不够聪明,幸好我总还是有点用处的伯德温,我的女主人要为她的兄长守灵所以不能亲自前来观看,这可真是太遗憾了。”
他坐在椅子上,当然,不是有着铁钉的高背椅,而是一把包裹着柔软羊皮的椅子,放着一个鹅绒坐垫,他的穿着打扮就像是要去参加某个盛大的宴会,他低着头,不断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在计算什么:“我先得给你喝点止血的药,”他说,叹着气:“因为你已经失去泰尔的眷顾了,啊,你应该知道吧,据说白袍一旦失去神恩就无法接受牧师施放的治疗术了,真糟糕,不然我们能够玩儿的把戏还能更多。”
他举起手,一个守卫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药水,另一个守卫用拔舌器撬开了伯德温的嘴,那杯像是还在沸腾的药水就这么被直接倒了下去。
鬣狗等了一会,以便伯德温略微清醒一点好听见他在说些什么:“我先要砍掉你左手所有的手指,对,就是你剩下的那只手,然后是你所有的脚趾,或许还有一部分脚掌,直到你的脚能够塞进那些能给女人穿的铁鞋里……”
他兴致勃勃,津津有味地想象了一下,“你喜欢裙子吗,我可以给你一条裙子,这样你在炭火上跳舞时会变得格外动人哦,是的,”他拍了拍手:“为了避免出现什么让人不愉快的纰漏,我还得在你身上动动刀子,放心,保证干净利落,完美无瑕,就像南方岛屿上的领主对那些漂亮的小男孩做的事儿那样。真可惜你很快就要死了,不然还能去瞧瞧他们的后宫,服侍他们的妻子和女儿呢。”
伯德温迫使自己集中精神,他受过伤,几次都曾经险些死去,但如今他面对的是最可怕与最卑鄙的敌人,他没有武器,也没有力量没有朋友,也没有愿意庇护他的人,泰尔的光辉不再落到他的身上他能够感觉到,曾经充沛在他体内的,那些光明、炽热的赐予都已经消失了,它们带来的力量与骄傲也在缓慢地流走,就像人类的国王所赐予他的,它们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他却落入了魔鬼的手掌里,听不见,也看不到。
他断断续续地祈祷着,毫无作用。
***
梅蜜蜷缩在阴湿的房间一角,这是整个地牢中最好的一间了,很少老鼠,很多虫,但虫子只会让你起脓疱,那些犹如狗和猫大小的老鼠会啃掉你的耳朵和脚趾。
她看向她的对面,那里摆着一口挺奇怪的箱子,箱子是铁质的,十分粗糙,缝隙里浇着铅,只在上面有几个透气的孔洞。
【待续】
第123章 援救【二】
凯瑞本站在一个被帷幕遮掩着的角落里,屏息静气,克瑞玛尔做出一个手势,轻声念诵咒语,有东西降落在精灵游侠的身上,他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但他随即发现自己的斗篷变成了毛茸茸的灰色,就像那些女官与侍从们常穿的那种,是由一种生活在森林边缘与灌木丛中的大灰松鼠皮做的,那种松鼠可以长到头尾十五寸,繁殖力强,所以它的皮毛不那么珍贵,但至少要比兔子或是田鼠来的好。
斗篷的扣针也从镶嵌氟石的秘银扣针变成了普通的银扣针,接下来是外袍,精灵的外袍是朴素的银灰色,因为混有蛛丝与秘银所以带有金属质感,如今它被变成了柔软的酒红色提花绸,垂在肩头的长发变成了深褐色并且打着卷。
“幻术?”
“小小的戏法而已。”巫妖回答,转而开始伪装自己,黑色头发与黑色眼睛是极其鲜明的特征,曾经的不死者没有多动手脚,只是让它们的颜色变浅,“这样你看起来有点像是唐克雷家族的人了。”精灵评论道,魔法的力量流水般地泻下,施法者的白色外袍【也是个致命的特征之一】变成了暗蓝色的丝绸,这和凯瑞本身上的酒红色是王都的贵族侍从最常选用的两种颜色施法者的法杖变得细长,表层变得粗糙发黑,顶端握着红宝石的鹰爪向上生长,包裹住宝石后组合成一个多棱的三角体,这样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柄随处可见的长矛。
“哦,还有这个。”巫妖说,随手碰了碰凯瑞本的双刀,“银冠”、“星光”在吟游诗人的歌谣中出现过不下百次。
“即便如此,”凯瑞本说:“他们还是会知道是谁带走了伯德温。”
“那又怎么样?”巫妖说:“难道臆测和以为也能作为证据摆上泰尔的天平吗?更何况……”
精灵好奇地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单从视觉上而论,它们就是两柄普通的短剑,但触感和重量完全没有改变:“什么?”
“假如我们动作够快。”曾经的不死者说:“在新王还未来得及在众人面前审判伯德温之前就把他带走那么,从某个方面来说。伯德温还不是个罪人,因为他的罪名并未得到确凿的认定,我们只是带走了一个朋友,免得他在失去自己的庇护人后遭到冤屈与折磨据我所知,伯德温深受民众的尊崇,后者会相信他的话,保护他,支持他。而不是如王都的贵族们争着想要剥下他的皮……唉,一个蒙受不白之冤的可怜人,一个受苦的英雄,一个坚贞的骑士,吟游诗人准能为此编出十来个兀长曲折的美妙故事来,这样无论他之后想要做些什么,生存、辩白、赎罪或是为另外的国家或是领主效力……”
“只怕没人会愿意接受一个失去了泰尔眷顾的骑士。”凯瑞本说。
未必,巫妖暗暗说道,他导师的塔里可养着不少这样的小可爱呢,“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作为一个泰尔的骑士,单单一个渎职就已经足以令他失去神恩了。”而且作为一个曾经的不死者,巫妖对伯德温和国王之前的关系一点儿也不看好。国王那股惺惺作态的模样几乎能令一具骷髅呕出他的灵魂之火只有那个顽固天真的泰尔骑士才会对种种违和之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拉开帷幕,几个侍从正匆匆忙忙地一边高呼着“老王已死,新王万岁”一边举着长矛穿过走廊,两个侍女探头探脑地混杂在队伍里面,巫妖和凯瑞本没费多大力气就顺利地缀上了他们。
连续改换了几支队伍后,凯瑞本由衷地感谢起自己听从了克瑞玛尔的建议王庭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侍从与女官们有向外跑的,也有往里走的,森严的防卫由于失去了主事人而变得杂乱无章。一些消息灵通的贵族已经设法进入了王庭,他们带着自己的侍从和女官。聪明的那些争着去觐见约翰公爵,也就是现在的新王。而蠢的那些竟然在询问王女李奥娜公主身在何处,难道他们以为那女孩还能成为一国之主吗?
但他们给了凯瑞本与巫妖极大的帮助,原本在王庭中行走,陌生的面孔必定会遭到阻截与盘问,可是现在呢,谁又能管得了谁,谁有愿意去管谁呢?
庭院里甚至没有燃起火把,无垠的天穹犹如珍贵的黑曜石那样清澈深邃。
王庭的监牢是一座独立的高塔,塔里的房间被一些身份高贵的囚犯占据譬如说,某场战役的俘虏,不是国王就是领主,或是富有的骑士,他们在等待家人给出赎金的时候将会受到重要宾客般的招待,美食、好酒、仆人,吟游诗人会应召为他们弹奏乐曲,吟唱诗歌,如果他们愿意,偶尔还能参加一两场在王庭内举办的比武大赛当然,不会是伯德温,李奥娜公主给他们画了一张粗陋的地图,指出塔下的三个通道,这三个通道分别通往二十余间地下牢狱,她的父亲在确定她为继承人后带着她下去一一点数过里面的罪人在她父亲看来都是罪不可赦的,其中令李奥娜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个曾经的领主,因为拒绝向国王交付骑士与赋税而被宣判为逆贼,在大大小小连续五次战争后他被得胜的国王投入监牢。拴在手脚之间,过短的铁链令得他只能爬行,膝盖能够见到骨头,十指指甲翻卷,就像是植物的触须,眼睛布满了白色的雾霭,已经瞎了,但他牢牢地记得仇人的气味与仇人的声音,国王缓步经过时,他用头和肩膀撞击着铁笼呵呵嘶吼,嘴巴里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就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李奥娜无数次地做过被这张可怕的黑洞吞噬下去的噩梦。
而他是整座监牢里情况最好的罪人,李奥娜无法想象伯德温成为其中的一员会是个什么样子。
囚塔大概是现如今唯一一个能够与新王居住的高塔有着同等戒备力量的所在,凯瑞本和克瑞玛尔很容易地就找到了两个隐蔽起来的法师,不下三打的骑士与士兵。至于塔里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
值得庆幸的是那两名施法者并不是高级法师,而且也不够警惕。毕竟新王和富凯也都还在等着凯瑞本的询问与质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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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蜜往外爬了两步,想要更多地了解到外面的讯息。她的本能告诉她正在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之前因为她是个女人,身材曼妙,容貌秀丽,所以在各方面都得得到不少优待,举个栗子,她是走着进来,而不是被拖进来的,期间虽然泪眼婆娑。但一点也不妨碍她看清能看清的一切,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她记得进到塔里后,他们经由一道地面上的暗门往下走,阶梯很陡,很窄,没有光照,只能看着最下面的那点光点行动下面是个圆形的洞窟,分有三条通道,守卫询问带她来的骑士这个美人儿是要被送往那里的,骑士说左侧后来守卫愿意和梅蜜说说话儿的时候称赞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幸运儿。
“那么说我还有可能被放出去。”梅蜜故作无知地问道。
守卫大笑起来:“不。”他恶毒地说:“只要到了下头就不可能会被放出去,美人儿,你一样要死。但只会被绞死,我发誓到那时我会先用膝盖碾碎你的颈骨,这样你会死的很快并且毫无痛苦。”
梅蜜没有询问剩下的两条通道里的罪人会如何,即便知道他们会比自己凄惨一万倍又如何?她从来就不是个会靠这个麻痹自我的弱者,她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她曾想过在守卫进入她的铁笼之后设法勒死他取得他身上的钥匙,但他们也不是见到个女人就会神魂颠倒的蠢货,他们每次只进来一个人,另一个人在外面将铁笼的门锁紧。
梅蜜想了很多办法。最终还是无济于事,但她没有放弃总有机会的。就看她能不能抓住。
她几乎将自己的面孔嵌进了铁笼的缝隙,侧过一只耳朵注意地听那个三条通道的尽头。或说起点的洞窟应该是个行刑室,梅蜜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看见了铁钉椅子、拔舌器,铁叉,惩治鞋,开花梨……还有用于处木靴刑与猫爪刑的木床,那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受刑者的惨叫声,而且感觉很有点熟悉。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名字,伯德温,哦,那个可敬的爵爷,可怜的爵爷,对此梅蜜倒不怎么惊讶,那个粗俗愚蠢的村妇,叫做潘妮的女人,弗罗的祭司造了她,又毁了她,她的丈夫就是伯德温。唐克雷,不过既然他已经沦落到了这儿,唐克雷这个姓氏应该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那个叫做鬣狗的混球,很幸运,之前梅蜜没和他打过任何照面,兴致盎然地列举了各式各样的刑罚就算是条没脑子的章鱼也能听出他对伯德温积怨已深,现在可好了,他总算找到了发泄和报复的好机会,他的仇人就在他面前,软弱而卑贱,他尽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梅蜜在回忆中找到了那个爵爷的影像,穿戴着整套的盔甲,灰色的眼睛与灰色的头发,魁梧的就像是头直立着的熊,算不得美貌但独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他不是个坏人,就像他对待他的扈从与梅蜜。他知道弗罗的祭司是个什么货色,但他也不曾粗暴地嘲笑过他的扈从,拒绝他的要求他允许扈从带上梅蜜,在梅蜜坚决要留在王都而不是跟随着扈从来到雷霆堡后,他还让其他扈从给她带来了一百个金币,半威胁地提醒她最好不要太伤了那孩子的心。
真是个好人哪,梅蜜想,但好人总是遭罪受苦。
她差点就忘了自己要做的事儿,一阵激烈的争斗与吵嚷把她惊醒了一个男人正在与鬣狗争执,他坚决不同意鬣狗动用任何刑罚伯德温尚未被确认有罪,而将残酷的斩刑或是别的刑罚降到一个无罪的人身上,无论是高地诺曼还是泰尔的律法都是不被允许的。
梅蜜听出了他的声音,她努力地想了想,那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男人,身材高大,听说原本还是约翰公爵的骑士,因为他没能完成某个任务而被公爵惩罚性地派驻到了这里成为了一个低贱的狱卒,也是个好人,他从未进过梅蜜的铁笼,在那些人折磨她太厉害的时候还会敲打铁笼警告他们。
可惜的是,就像梅蜜说的,唯有不幸才会与好人形影不离,没过一会儿,一具尸体被拖进了梅蜜所在的监牢。
“怎么说呢?”一个守卫问。
“就说他不小心被一个罪人杀死了。”他的同伴说。
“谁?”那个守卫瞧了瞧梅蜜:“可不能是她吧……”
“当然不是,”他的同伴说:“那个盗贼会比较合适,据说他很危险。”
“哪儿的盗贼?”
“箱子里,”守卫的同伴神秘地说:“有时他会变成一堆红色的粉末,让人们以为他死了以便逃走所以他们把他装进箱子里,用铅浇铸缝隙。”
“但如果他在箱子里,那么他又是怎么跑出来杀掉一个守卫的呢?”
“谁知道呢,盗贼总是有他的办法的,”同伴不高兴地说,因为他也发现了这一问题:“对啦,箱子上面有个有锁的小盖子,只能容许一只手伸出来,我奉命每隔一段时间打开盖子来看看他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