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魔像,倒不如说是魔法机器,就是侏儒们热衷的那种,议长身边的法师想道。然后,还没有等他给出回答,那个黑**像就举起了它的手,它的手里握着一个萎靡不振的可怜虫,议长一看见那张脸,眼中就涌起了凶猛的烈火他现在知道那个窃走了文件与名单的人是谁了。
他们都等着那个魔像说些什么,但魔像只是进一步抬高了手臂,几乎让那个被抓着的议员与议长等人面对面,然后……它非常,非常,非常缓慢地收拢手指,碧岬堤堡的叛徒在它的手指间无力的蠕动着,发出了短暂而凄惨的叫声,但随即,他连叫喊都不能了,他的眼睛从眼眶中凸出,滚落下来,面孔紫涨,血从耳朵与鼻孔中涌出来。
议长身边的法师立刻投掷出了法术,但让他难堪的是,魔像丝毫不为所动,它在议长面前捏碎了那个人,而后转身离去。
第756章 魔像【2】
议员中的一些人弯下腰呕吐起来,而议长的表情也从不安变成了一种近似于绝望的冷漠,等到身边的人不再那么热衷于制造腥臭的废弃物,那个黑铁魔像也已经转身走开,他才转向他们问道:“你们看明白了吗?”
他询问的人中,议员们几乎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而他们身边的法师们则面露不豫之色,他们交换着眼色,议长有些失望地看着这些人,先是法师,之后才是议员,最后他似乎已经明白了,知道了答案的人不会说出来,另一些人则是根本没有意味到这代表着什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意味……”他的双眼中流露出了真正的悲伤:“意味着他们不是来侵略或是占领的,他们要的是摧毁。”
“怎么可能呢?”一个议员惊讶地叫出声来,“这可是碧岬堤堡!”曾经的法明珠,任何一个领主或是国王得到了它,它都能如同磨盘样将商人与船只磨出滚滚而来的银币和金币,有谁愿意毁掉它呢,即便是碧岬堤堡坚守过甚,令得侵略者消耗了太多兵力,那么他也应该在得到碧岬堤堡之后处死那些敢于对抗他的人【当然不是他们】,至多再流放一些人,难道他竟然能够豪奢到根本不在意这座城市可能为他带来的利益吗?
“对于法的皇帝来说,碧岬堤堡也只是一座城市而已。”自从听到有人打出了法帝国的银龙旗帜,碧岬堤堡的议长就再一次地去翻找过有关于法的书籍,幸而诸如此类的记载在罗萨达或是泰尔的神殿里就有,而作为碧岬堤堡的议长,他还是能够被获准进入查看的结果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碧岬堤堡在银龙统治的时期固然有“明珠”之誉,问题是,即便统治者是一只古老和善的银龙,人类在巨龙的世界与认知中,除了少数出类拔萃之辈,还是相当卑下的,不夸张地说,即便是善良的金属龙,他们也会以人类为食物,只是不那么经常罢了你会给你的食物多少尊重呢?更不用说,人类中能够强大到获得巨龙尊重的人也几乎不再是人了,他们普遍都对凡人有着一种不自觉的,居高临下的态度,他们对于凡人就像是巨龙对待人类,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不会将凡人当做食物,而是当做可以被大量消耗的屋子
在众神之战的后期,巨龙离去,他的直系后裔被半神巫妖尽数屠戮,法崩溃,分裂成了数十个公国与国家,而碧岬堤堡乘机成为了一个自由城市,人类的自主权与相关的意识在碧岬堤堡达到了最高峰,就像是哈威曾经因为需要有力的独权抵御格瑞第以及有毒药草的侵入而以刀剑与士兵强行解散了议会,成为大公,但在危机过去之后,他仍然会放弃手中的权柄,任凭他的继承人把他作为一个叛徒与恶人杀死好用来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后来者那样碧岬堤堡的每个人都已经习惯了管理而非统治,他们不为国王交税,也不为大公提供骑士或是盔甲,他们只讲买进卖出,钱货两讫,从未想过要重新成为一个臣子,或是奴隶。
最过分的,也不过想象自己或许可以借助着“皇帝”的力量,成为大公,或是领主,代为管理格瑞纳达吧,或许就如之前的几次,缴纳更多的金币和货物就能解决的事情这种事情在碧岬堤堡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南方诸国与白塔的领主都曾经试图占有这座华美富饶的城市,而他们也几乎得逞过,但商人们一旦得到喘息之机,就会利用他们手中的人脉与钱财制造出无数的敌人与盟友,就像是从肉里长出了刺,然后逼迫着野兽不得不将到嘴的食物吐出来。
但这支军队不同,他们就是为了毁灭而来的。他们根本不在意这座城市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银龙的旗帜在风中发出飒飒的声响,如同深夜一般的黑底上绣着一只行走中的银龙,双翼高高扬起,这与一千多年前的法不同,不过你也可以将其认为是一种晦暗的嘲弄,毕竟法的创始者原本是一只良善阵营的银龙行走的银龙表示这里几乎都是步兵,士兵们在这里小心地分为了三种层次,前阵是流民,奴隶;中间是平民与雇佣兵;后方是督战队,也就是真正的法皇帝的军队,他们不但有着法师,魔像,还有着巨龙,只是在这场战役中,军队的首领认为还不需要出动巨龙。
奴隶们在深夜仍然在辛苦地劳作,将侏儒们在黑暗的地底打造出来的攻城器械一一组装起来,除了常见的投石机,攻城塔,云梯之外,还有体型巨大的弩车,破城槌,钻孔机,甚至还有可以与攻城塔连接在一起,可以小幅度旋转与升降的吊桥在晨曦初现的时候,每个首先进攻这座城市的士兵都被分到了一杯滚热的假蜜酒,没有尝过真正蜜酒的人是不可能分辨出蜂蜜与蔗糖的区别的【其中一些人根本没有尝到过甜的滋味】,但其中的热量仍然让他们从喉咙到肚子都暖和了起来。
一个分队的头目,在大约一百天前他还只是一个可怜的小佣兵团的首领,但现在他已经是个爵爷了,虽然只是一个最低的男爵爵位,但也足够他心满意足的了,他还穿着皇帝赐予的银色盔甲,盔甲的护心位置是一个狰狞的龙头,在他眼中,就和传说的银龙御卫一模一样,他提着他不怎么习惯的礼仪细剑,将自己的短斧挂在腰间,在扈从的帮助下翻身上了马匹,他驾驭着这匹漂亮的马儿,从那些奴隶与流民的面前奔驰而过,银色的金属盔甲与细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那些呆滞的面孔上留下了无数光点。
“看着我!蠢材们!”男爵高声叫道,保证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他,他不由得一阵如同虫蚊爬过般的瘙痒,这略微有点让他难受,但更多的是安慰与愉悦,“看着我!”他重复道:“看看这是什么!?”他举起了一个袋子,然后夸张地将手深入其中,在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周遭是那样的安静,于是靠近他的人都听到了钱币在叮当作响的声音,那个袋子看上去不是很大,但也足以装进一个人类的脑袋,然后,男爵做出了非常突兀的动作,那就是将手伸入皮囊,抓出了一把闪闪发亮的小银币这种银币是碧岬堤堡发行的,比起其他国家与地区的银币要小得多,里面含有一定量的铁,价值约是十个铜币,十分之一的金币,是商人们在外行走的时候最常使用的钱币一种,许多人都认识尤其是那种原本并不是奴隶与流民的士兵,在小银币翻滚着打到他们的额头和眼睛的时候,还有些人没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几个聪明人已经迅速地抓住了它们。
“就在昨天的晚上。”男爵继续用那种虚浮的口吻大声说道:“就有一个碧岬堤堡的商人找到我,提着那么一些钱,希望我们能够饶他一命但看看,诸位,他拿出的就是这些廉价的小银币,他以为我们都是白痴,对他们的富有与荒唐一无所知,这些钱,我的士兵们,还不够他们到娼妓那儿快活一晚,也不够他们一天的暴食豪饮我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我可以把它们现在就分给你们,”他一边说,一边将银币大把地洒向流民与奴隶们,于是这些并不甘愿的士兵骚动了起来,他们放下了武器,疯狂地在地上摸索着,抓着,没有发生可鄙的暴动也只是因为他们身边还有虎视眈眈的监督者和他们手中的鞭子,于是在一些小小的推搡后,这些所谓的士兵们看向男爵,还有他手中半空的皮囊,希望能够得到更多。
“还想要吗?”男爵大声问道。
“当然!”士兵们呐喊着。
“真的吗?”男爵策马从队伍的一侧跑到另一侧,随手抛出银币,钱币在空中闪光,顿时夺去了这些人类的呼吸。
“真的!”他们杂乱地喊叫着,因为没有皮囊的关系,他们将抓到的银币藏在嘴里,以至于回话有点含糊不清,但混杂的和声反而比原先更大了。
“那么就去抢吧!”男爵叫到:“看看你们面前的那座城市,那座城市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商人,满身脂肪,遍体绫罗,奔跑起来比一头猪还要慢,挣扎起来还不如一只兔子,他们的女儿和妻子比你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娼妓都要白皙柔嫩,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翻越城墙,打开城门,进入到那座城市里,尽情享用他们的恐惧,啜饮他们的泪水这些家伙,这些曾经高高在上,对你们看也不看一眼,只因为丢失了一两样对他们毫无用处,毫无价值的小玩意儿,就要砍掉你们,还有你们孩子的手脚,戳瞎眼睛,把你们挂在城墙和装在笼子里的杂种,到了他们该遭报应的时候了!”
“刚才的酒美味吗?商人地窖中的酒要美味上一万倍!还有干肉,乳酪,抹了盐的大鱼,用酒和洋葱腌渍的鸡鸭,这些就堆在他们的厨房里,将柜子和墙壁占得满满的,这些东西他们吃都吃不完,宁愿放到腐烂发臭也不愿意给我们,现在我们不但要用他们的食物填饱我们的肚子,还要尝尝他们的肉和肥油!把他们的孩子拖出来架在火上,把他们的婴儿扔到汤锅里!让他们看着我们是如何将他们欠我们的债要回来的!我英勇的士兵们,你们曾经遭受过这些无耻之辈的羞辱与折磨,现在我们要他们百倍地偿还!拿出你们的胆量来,诸位,你们尽可以随心所欲地任意妄为,不会有人谴责你们,也不会有人惩罚你们……只要你们能够进入到这座城市里,它就是你们的!好吧,”他将最后的一点银币都抛洒了出去,“让我听听你们的声音吧!”
于是碧岬堤堡的人们就听到了野兽的嚎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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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再一次覆盖了碧岬堤堡,碧岬堤堡的人们却只能感受到一阵冰凉。
议员们群聚在议会的大厅里,神色仓皇,满怀愤怒,几个法师站在他们之中,虽然带着点羞愧,目光却仍然异常地坚定,“您应该感到欣慰,”其中一个法师说:“您看,我们毕竟还来向您们辞行了,您们承诺的佣金我们也已经奉还,相反的,那些还没有出现的同僚……您以为他们是决定与碧岬堤堡共存亡了吗?不,他们早就逃走了,带着佣金,还有您们给他们的所有东西,不相信的话,就派人去看看吧,他们的房间可能要比狗舔抿过的碗碟还要干净一点。”
议长疲倦地挥了挥手,因为出于对施法者的尊重,以及对于阿尔瓦法师最后的一点歉意,商人们招募来的法师没有住在常人的宅邸里,也没有占据阿尔瓦法师的法师塔与雾凇小屋,而是在执政官的官邸中得到了一个或是多个宽敞舒适的房间,所以前去查看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不用听他说话,只看他一张惨白的面孔,碧岬堤堡人也知道他们确实已经卑劣地暗中逃走了。
“我们可以出更多的钱!”一个商人说:“还有施法材料什么的,你们要什么我们都能给,哪怕你们是要一座法师塔……只要战争结束……”
“战争不会结束,”施法者们没有一个蠢的,“只有毁灭,你们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更不用说你们的承诺了,”法师说:“我们也很抱歉,但我不想去面对巨龙和魔像,也许您们还不知道,但这种魔像已经出现在了其他战场上,它不畏惧火焰,不畏惧冰冻,对闪电与酸液也不是那么在意,虽然体型庞大却非常敏捷,和人类一样会思考,会筹谋,已经有不止一个施法者陨落在他们手中了,我们不想成为下一个,所以……”
“难道你们就不能试一试吗?”一个议员忍不住哀求道。
“我们即便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另一个法师说:“而且我可以免费地提醒你们一句,凡是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去拯救一个陷入泥沼中的人,我不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谁还会为金钱与材料支撑下去,即便是,他也一定是个能力低劣的可怜虫……别急着反驳我,我只能说,如果有法师或是术士勇敢地留下来了,您们反而要小心,听是在场的诸位,每一个人的头颅在法皇帝面前都值不少钱,而且那位皇帝似乎也很愿意招揽施法者,各位,危险的不仅仅是这座城市,还有你们。”
议员们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于挽留这些法师们,也没有法师因为动摇而留下来留下来的好处不多,危机重重,还要遭受莫须有的怀疑……没有人会那样蠢。
在最后一个法师消失了大厅外的时候,一个议员甚至忍不住哭泣了起来,每个自由城市,城邦,公国与国家都必须都有法师的原因就在于此,军队固然是统治者们的獠牙与爪子,但当一方有施法者,另外一方没有或是相比起来过少的话,即便再坚硬和锐利的爪牙也会被轻易折断,施法者对于凡人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位面的威慑性武器,能够给人们带来最大的安全感与压迫感。
“牧师和圣骑呢?”
“已经确定了罗萨达,泰尔,苏纶等诸神的追随者们会帮助我们防御,或是偕同出战,”碧岬堤堡的执政官说,同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但……”谁都知道,论作战,还是要看术士与法师,还有的就是,自从哈威的事情发生之后,议员们对执政官与军队就戒备起来了,他们一再地遏制着前两者的权利与发展,如果不是议长坚持,也许他们还会做出取消军队,招募佣兵的愚蠢行为。
所以,现在的碧岬堤堡的军队已经大不如哈威时期,士兵们缺少装备,食物匮乏,训练起来也是无精打采,这样的军队,要对付外面的那些暴徒……实在是,太勉强了。
“如果阿尔瓦还在就好了,”一个议员嘀咕道。因为人类生命的短暂,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没有见过这位据说为碧岬堤堡的安宁付出了数十年宝贵光阴的老人,但如果阿尔瓦法师还留在碧岬堤堡,那么就依照之前的惯例,他还是有可能在碧岬堤堡收揽弟子与学徒在阿尔瓦因为哈威的死而心灰意冷的离开后,确实还有几个他的弟子,因为本身就是碧岬堤堡人留了下来,只是……还是因为哈威的缘故,他们不受议会的信任,所以,在议员们一边对他们的需求不断推搪,一边却不断地花费重金招揽外界的法师与术士之后,他们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带着家人离开了碧岬堤堡。
现在议员们都深深地觉得,阿尔瓦法师的离去确实是碧岬堤堡的一大损失,这位法师虽然与哈威有着不小的瓜葛,但他的品行举世皆知,如果遇到了今天这样的危机,不但是他的弟子,就连他是不会退却的,更别说,他还有着诸多的法师朋友,还与克瑞法,高地诺曼以及白塔有着亲密的联系,或许他能够为碧岬堤堡召来援军也说不定。
补充了一千多字,晚了,抱歉,
第757章 魔像【3】
但现在无论他们如何懊悔也没有用了,在离开碧岬堤堡的前几年,还有阿尔瓦法师的弟子不时地传回消息,在五十年之后,就连议员们也已经更换了两次,提起阿尔瓦,他们只觉得那是一个用来憎恶与嘲笑的符号,议长很明白,他们如今开始怀念阿尔瓦,只是在一片绝望中寻找些许慰藉罢了,而且即便阿尔瓦还活着,他也已经有一百多岁,虽然在得受魔法眷顾的人中,寿命悠长者不计其数,但这些垂垂老矣的法师几乎都只会留在自己的法师塔里,寸步不离,出来行走的也只有他们的弟子,甚至是弟子的弟子。
不过让碧岬堤堡的人们感到愤怒的是,这些被他们用黄金白银雇佣而来的法师真的如他们所说,没有尝试哪怕一次,就离开了碧岬堤堡,人们虽然对他们深怀不满,却没有人敢去阻止他们,或是说些什么,而施法者们消失的那一刻,城外的法军队也开始进攻了。
正如之前描述过的,碧岬堤堡的两侧是丰满的“面颊”,比起城市后方的峭壁,这里可以说是相当柔和的缓坡,商人们在缓坡上下方都安装了矮人用于矿坑的器械,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绞上上千磅的石头,对于只有数百磅的货物更是不在话下,这样商人们才能将船只上的货物送上碧岬堤堡,然后将碧岬堤堡的货物送到码头,只是在现在这个时刻,这些器械都已经被毁掉了,免得被敌人当做运送军队只用。敌人们进攻的道路只剩下了一处,那就是连接着鹧鸪山丘的大路,这条大路被碧岬堤堡的人精心养护,平整而宽阔,可以容纳六辆载货篷车并肩齐行,来来往往的商人们无不对此赞誉有加。而在这个早晨,踩踏在上面的不再是拉货驽马的蹄子,商人们的皮底靴子,以及载货篷车沉重的双轮,而是流民与奴隶们赤裸的双足,他们穿戴着简陋的皮甲,手持着短剑,扛着云梯,他们将是第一批死去的人,对于法的军队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被计算入军力之中,将他们募集起来也只是为了消耗碧岬堤堡的力量罢了。
但这些常年生活在绝望与痛苦中的人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自己受到了很好的对待他们在军队中第一次可以吃面包薄粥吃到饱足,还可以尝到一小条干肉【军官保证碧岬堤堡里还有更多干肉等着他们】,还有酒,这种平时只有老爷才能碰触与饮用的东西,他们只怕看一眼也会遭到讥笑与鞭挞若不然,他们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做盗贼的学徒呢,他们很清楚,这样的孩子,在盗贼那里只怕一百个中也只能活下来一个,而在活下来的一百个中,又有九十九个被挂上了绞架或是砍掉手脚,流血不止而死,但在最后的这一百个人中,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人能够成为正式的盗贼公会的公会成员?他们爱自己的孩子吗,当然是的,但这种爱暂时还无法抵消过饥饿的肚子与冰冷的手脚。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够攀进城墙,打开城门,就能够肆意妄为地在这座富庶的城市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又怎么会踌躇不前呢?
更不用说,还有那杯融入了精炼“烟草”的甜酒,酒中的药物会影响他们的思维能力,让他们难以思考,做出准确的判断,又会降低他们对于痛苦的感知,以及对于死亡的恐惧现在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数量众多,头脑简单的野兽罢了,只是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惊人了,几乎占据了人们的整个视野。碧岬堤堡的人们看着他们逐步逼近第一道城墙,第一道城墙的外侧,也曾经居住过流民,他们对这个地方是熟悉的,他们甚至还记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被卫兵驱赶开,又在什么地方获得了某个商人的怜悯,啊呸,不,这不是怜悯,只是讥讽与嘲弄罢了,这些人伴随着高耸入云端的攻城塔前进,攻城塔沉稳的基座与顶端的弓箭手给了这些牺牲品更多的信心,而且看看他们的身上,还有结实的皮甲虽然只有皮甲,而没有成套的衣物和靴子,但这些士兵们仍然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慷慨的主人,他们没有注意到皮甲上洋溢着的新鲜的血和粪便的气味,这些皮甲都是新的没有错,因为老旧的皮甲上不会附着咒语。
这些原本身份不是流民就是奴隶的士兵们在距离城墙约有三百尺的地方遭到了小投石机的打击,又在距离两百尺的时候遭到了弓箭的打击,在距离城墙还有一百尺的地方,火焰从城墙上倾泻而下,一些云梯在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之前就燃烧了起来,连带着它倒下时撞击与压倒的士兵,但站在攻城塔上的弓箭手终于开始还以颜色,他们都是从佣兵团中被抽调出来的弓手,技巧熟练,手法精准,还有着一般士兵无法企及的残忍之心,他们可以无视那些士兵的死伤,直到攻城塔在摇晃中终于达到了他们所期望的最近距离他们的箭矢都是精钢的破甲箭头,一发就可以贯穿皮甲或是黑铁的甲片,也有人用针装箭头,这种箭头是用来对付链甲的,这两种箭头,第一种虽然能够贯穿甲片或是盔甲,也不会被卡住,但为形状又钝又宽,杀伤力不强,所以弓手们在上面淬上了来自于术士之手的毒液,哪怕只是被擦破皮肤,也会令得人们昏厥过去碧岬堤堡的守卫者们当然也立即发现了攻城塔对他们的威胁,他们在城墙顶面奔跑着,拉起小投石机,将装着白磷的罐子扔到攻城塔的位置,白磷立刻猛烈地燃烧起来,如果攻城塔不想被这种危险的火焰波及的话,就只有后退。但就在守兵们以为可以等到一丝喘息之机的时候,他们看到攻城塔最高处的弓手跃下平台,而后,可能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攻城塔上的平台在吱吱嘎嘎的响声中不断地翻起,收拢和变化,等到变形结束,人们看到了一个要比原先高出十尺的耸立着的平台,它要比原来的平台小,但这个高度足以让上面的弓手俯瞰第一道城墙。
这样的攻城塔只有两座,每座都有三十尺那么宽,里面藏着大约五十名士兵,他们都曾经为一个领主或是国王服务,有着充足的经验,正值壮年,丰富的食物让他们有着健壮的躯体,敏捷的反应,与如同熊和牛的力量,他们在黑暗中等待,阳光从木条的缝隙间投入,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不是不紧张的,如果攻城塔燃烧或是倾倒,他们或许在走入战场之前就会无谓的死去,但伴随着一声几乎能够令人耳朵发痛的轰隆声【期间混杂着士兵的欢呼声】,还有猛烈的撞击与摇晃,他们知道自己所在的攻城塔已经顺利地撞击在城墙上,士兵们立刻抓住了攻城塔的悬梯往外爬,他们听到了箭矢的尖叫声,还有刀剑劈砍在木头上的声音他们跃出藏身之所,不意外地发现周围都是敌人。
城墙上烟雾滚滚,除了法的军队们回之以颜色的白磷,还有的就是人们用来熬煮油脂和粪便的大锅,除了上了战场,大概没人能够想象得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与味道,在攻城塔中的士兵与守卫碧岬堤堡的士兵们奋力搏杀的时候,一些守卫者们仍然在匆忙地推开云梯,点燃它们,或是将大锅中沸腾的油脂与粪便一起倾倒下去,攀爬在云梯上的第一个人发出短促的惨叫,他的脸就像是融化的蜡烛那样往下流去,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而第二个,第三个人见到了这一悲惨的场景,虽然有着药酒的催动与低下欲求的渴望,还是忍不住从云梯上跳了下去,他们掉在拥挤的人群里,连同着被他们击中的倒霉鬼,皮肉绽开,肢体骨折,无数双脚从他们的身上践踏过去每一次倾倒总会有数十个人失去继续作战的能力,但他们还是太多了太多了,空白的部分很快被士兵们填满,随着第二座攻城塔搭上城墙,从城墙上升起的云梯越来越多,守卫碧岬堤堡的士兵们因此听到铜钟敲响的声音,他们向着既定的位置跑去,那里架设着让他们退回到第二道城墙的吊桥,大约有数百名士兵从吊桥上跑了过去,他们的身后紧跟着敌人。
“等等!”一个士兵突然大叫道:“等等!大人,”他喊着:“我的弟弟还没有上来!”他抓住了正在转动机关拉起吊桥的同伴:“他就在那儿,诸神在上,他正在往这里跑呢。”
负责此事的骑士只是抬头一看,那是一个年轻的士兵,正在与三个疯狂的流民作战,他摇了摇头,即便士兵能够杀了那三个流民,这点时间也足够让后续的敌人将他四分五裂了,可惜了那真是一个好孩子,“拉起吊桥,”他说,一边投出一个满怀歉意的目光,他的职责就是如此,因为个人的情感与尊重而令得敌人冲入第二城墙是一件绝对不会被他,还有其他人允许的事情他拔出了自己的宽剑,指向那个阻止吊桥升起的士兵,将他逼退到几尺之外的地方,那个士兵流着眼泪,但没有太多怨恨:“那么就让我去吧,”他说:“让我和我的弟弟在一起。”
“来不及了。”骑士移开宽剑,就在寥寥数语间,那个士兵的弟弟,因为短剑被卡在一个流民的肋骨中的关系,已经被迫赤手空拳地面对另外两个流民,以及更多的敌人,他发出了年轻而嘹亮的吼声,丝毫不惧,但谁都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可以开始倒计时但就在人们这么认为的时候,一道刺目的白光击中了士兵弟弟的身躯,他身前的两个流民都转过头去,就在这一霎那,一个脊背宽厚的影子突然跳落到士兵弟弟的身边,像是夹着一个包裹那样地把他夹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骑士,还有他身边的碧岬堤堡士兵们,就看着他带着一个沉重的累赘跳上了里侧的垛口,然后从垛口跳上了二层城墙,在城墙的边缘他们猛然摇晃了一下,还好有士兵们七手八脚立刻把这两个人拖了进来。
“议长?”骑士惊讶地喊道,随后就露出了不赞成的神色。而须发皆白的议长只是哈哈哈哈地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自己的白袍:“别这样,”他说:“我毕竟是泰尔的牧师嘛。”
牧师们过早参战也是议长坚持的,议员们认为,那些卑贱的士兵们完全可以被作为预先填塞豺狼肚肠的祭品,一些小人物的死亡根本不会对这场战争产生什么影响,但牧师就不同了,如果一个牧师不幸死了,那么就代表着骑士以及更重要的人或许会失去一次治疗的机会,或者说,失去他们的性命也不得而知,万一真的如此,或许就连碧岬堤堡的将来也会陷入到未知的漩涡之中事实上,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在发现无法玩弄金钱,女人与美酒的手段后就想要逃走,可惜的是,他们很快发现,就连碧岬堤堡的港口也已经插上了法的银龙旗帜,他们的逃跑很有可能变成自投罗网。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将自己的自私想法坚持到最后一刻。
但牧师们会听从他们的安排吗?当然不会,牧师与圣骑们如果真的也有这种想法,他们早就不在这座城市里了,就像那些言而无信的术士与法师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投入到了碧岬堤堡的守卫战中,只是现在才到了他们必须出现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