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安东尼奥邀请我去会是为了什么呢?”他自言自语般地问道。
一截被啃光的指骨从银镜上方的阴影中丢了出来,险些砸中德蒙的鼻子,如果不是他躲闪的够快。
“他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吗?阿斯摩代欧斯?”德蒙严厉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些什么?看到些什么?”
而那只收起翅膀和尾巴时显得异常普通无害的小魔鬼则在黑暗中露出牙齿,冲着他尖利而嘲讽的喊叫:“我不是你的仆人,德蒙!”它尖叫道:“你想让我告诉你点什么你就得付出酬劳……不不不,别提你的魔力,与我之前的主人相比,它可怜的就像是一滩连脚底板都打不湿的臭水。”
“可你却得依靠着这滩臭水活着,”德蒙反唇相讥:“就像那些乱哄哄的小虫子。”
“你让我变得虚弱,”阿斯摩代欧斯憎恨地说:“变得无能我给不了你什么消息,除非你能给我更多。”
德蒙摸了摸暗袋里的灵魂石,囚禁着灵魂的宝石,是德蒙的导师在离开前给他的,这是仅有的能够驱动这个小魔鬼的东西,他有嘱咐过德蒙最好只在必要的时刻使用,以避免阿斯摩代欧斯有了离开他的力量。
“它鄙视你,”德蒙的导师这样说:“并且恨你,因为你确实不够强大,至少完全无法与它的上一个主人相比,所以一旦你让它有了脱离你的机会,它会第一个扑过来把你撕成碎片。”
德蒙又摸了摸那些石头,用以囚禁灵魂的石头总是很冷,冷的让他手指发僵:“一块。”
“三块,”阿斯摩代欧斯说:“否则就滚。”
“两块。”德蒙坚持,“不然我就自己去设法弄清他们的意图。”
“两块,”阿斯摩代欧斯退让了一步,德蒙先给了它一块,它立刻接过去藏在了颊囊里:“他们正试图召唤那个弗罗牧师的灵魂。”
“谎言,”德蒙阴冷地说:“门罗和那个弗罗牧师的灵魂不会出现在哀悼荒原导师不会犯下如此可笑的错误。”
“试图,”阿斯摩代欧斯说:“他们正在尝试他们邀请你过去,就是为了见证,不管怎么说,小德蒙,你现在是白塔的执政官不是吗?”
“别叫我小德蒙,”德蒙气恼地纠正道,但下一刻他就变得犹豫起来:“但你说他们要请我做见证,难道他们确实召唤到了弗罗牧师或是门罗的灵魂?”
“噢噢噢噢……”阿斯摩代欧斯轻蔑地拍打了一下四只细小的爪子:“你刚才还对你的导师充满了信任好吧!”它提高声音:“请安心,我愚蠢的主人,他们是无法成功的,除非他们能从阿尼莫斯的肚子里掏出灵魂的碎块来并把它们拼凑完整明白吗?他们已经被吃了,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就算是罗萨达或克兰莫也无从挽回的消失,他们除了灰烬和风之外什么都找不到!所以,现在,给我剩下的酬劳!立刻!”
小魔鬼的嘶叫和轻视让德蒙的脸色发白,但看得出他确实是放心一些了,他从暗袋里掏出那块灵魂石丢给阿斯摩代欧斯,向后退了两步后尽量不让自己那么匆忙地离开了地下室。
“讨厌的主人,恶心的主人,懦弱的主人,愿你早日安息……在我获得自由之后,”阿斯摩代欧斯将第二块宝石塞进自己的颊囊,在两侧颊囊终于获得平衡后不断地叽里咕噜着:“我需要一个更强的主人,更聪明些的也行,哪怕只有我原来主人的一半也好啊……”
它想到安东尼奥法师,可惜那个顽固正直的老头是绝对不会收容一个小魔鬼作为魔宠的,不过也不好说,看看,他召唤了魔鬼,并且让这个魔鬼为他做事。
不过,它想到,他是从哪儿得到尼基这个名字的呢?
尼基在魔鬼中处于最低阶层,它的名字从未被记录过只有一次,阿斯摩代欧斯曾和他原来的主人提起过这个小魔鬼。
“哦,我真想念您,”阿斯摩代欧斯悲伤地说,用那根剧毒的尾巴戳着镜子:“我真想念您,我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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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高兴终于可以离开白塔了。”双首毒蛇说,它张大了嘴,从透明齿尖滴下的毒液烧灼着地面:“那儿除了精灵就是蠢货。”
“还有阿斯摩代欧斯。”它的主人说。
“蠢货之一。”
“它让你警惕,”德蒙的导师说:“不要试图欺瞒我,”他的微笑让他的魔宠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身体:“我知道阿斯摩代欧斯的名字要比你以为的早,我知道它是一个聪明而强悍的好帮手它的衰弱只因为它找了一个不那么称职的主人,在它还在它原来那个主人身边的时候,它是强过你的。”
“曾经,”毒蛇右边的脑袋说:“但自从它被它的主人驱逐了……”
“不是失踪?”
“之前不是,”这次轮到左边的脑袋说:“失职,或是背叛,所以才会被强行驱逐不过现在它原来的主人确实是失踪了没错,要知道,有好几个小魔鬼等着填充阿斯摩代欧斯的位置,但它们找不到他了主人,三块灵魂宝石,谢谢惠顾。”
“你真是既无耻又狡猾,我亲爱的阿尼莫斯。”德蒙的导师声音轻柔地说。
“您也不遑多让,主人。”
第58章 审判【六】
领主、执政官,两个议员代表,两个民众代表被安东尼奥的学徒领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它几乎没有装饰,冰冷的石头地面上摆着五把椅子,椅子面对着一堵光滑平整的墙面。
一把高背椅给领主的,一把略低一些的高背椅,给执政官的,然后是四把式样简单的低背椅,两个民众代表一个金匠,一个裁缝兴奋而惶恐地搓揉着他们的手和衣服,自从他们的曾祖父母起,他们就是白塔的居民,但和领主坐在一个房间里,仅隔着一个座位和一个高贵的爵爷这可是他们最为狂妄的美梦里也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而看着一个法师施法,将一个死去的人的灵魂从哀悼平原上重又拉回到这个生者的世界里,还要与她对话,这是他们最为离奇的臆想中也未发生过的事情……房间的顶梁上悬挂着一个很大的灯架,灯架上的蜡烛都被点亮了,按理说,这个房间应该又闷又热,但这些代表们还是觉得手脚发冷。
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安东尼奥法师的学徒向他行礼,并称他为克瑞玛尔法师,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有着一张很讨人喜欢的脸,裁缝想,就是身上的那件白色及膝长袍太过朴素了,没有刺绣、花边、镶边,纽扣也不是宝石或是珍珠做的,让人怀疑走进来的不是个法师而是个虔诚的苦修士但他还是和议员们一起站起来鞠了躬,毕竟那是一个施法者,而法师只是向他们轻微地颌首,他向领主鞠躬的时候也显得有点不够恭敬,但很快地,他们就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了,这个就年龄而言似乎并不怎么可靠的法师已经站在那堵空无一物的墙壁面前,念诵咒语并做出手势。
议员与民众的代表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自觉地张开嘴巴石头做的厚实墙壁正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与他们止仅间隔着一面墙壁的特别房间毫无遮掩地展示在了这些凡人的眼前。
有如此之多的蜡烛在那个房间里燃烧,热量扭曲了房间里的空气,光亮闪耀着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看到的每样东西都失去了应有的形状安东尼奥法师站立在被各种线条与图案填满的封魔环的外侧,脚边环绕着蜡烛,沿着封魔环整整一周,每只间隔约有半尺;而在封魔环的正中央,是一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盆,金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它吸引过去,那是个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大石墨盆,价格大概只有其托架的万分之一缠裹成藤蔓形状的多足精金托架呈现出一种漂亮的银蓝色光泽,装饰着祖母绿的叶片与黑曜石的果子,它们在火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至少需要一万五千枚金币,金匠估算着,不包括手工费用。精金、秘银的制品【用具与防具】只有施法者、精灵与侏儒,矮人能够制作,而穷困的施法者,精灵与矮人几乎不存在,也因为如此,他们报出的价格永远超乎于行会的规定之外,不是太低,就是太高,不过当然了,他们也不屑于加入一个凡人的行会里去他思考的是那样的认真,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直到德蒙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们只能在这里看吗?”他问。
“也可以听。”黑发的施法者说。
德蒙给予他阴冷的一瞥:“间隔着一个法术,”他走过去触摸那层看不见的屏障:“你尽可以让我们看见和听见你想要我们看见和听见的东西。”
“被召唤的亡灵将携带着哀悼荒原的风与灰烬而来,”巫妖说:“它对生者是有害的。”
“对平凡的生者而言,”德蒙说:“但我是一个施法者。”
“召唤法术需要绝对的专注。”安东尼奥法师的学徒说,“您的存在可能会导致法术失败或是召来更大的危险。”
“啊,请注意,”德蒙微笑着,“你在侮辱你的导师我相信白塔最强有力的法师不会因为封魔环里多了一个人而失去对他法术的控制的。”
安东尼奥的学徒面孔发白,但他还记得德蒙不但是个法师还是白塔的执政官,之前还平息了一场可怕而庞大的暴乱,他的家庭因此得救,对于导师的敬爱、个人的尊严与对德蒙的感激与恼怒混乱不堪地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无法言语,只得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没人注意到凯瑞本是何时出去又是何时回来的。
“如果你愿意,”回来的凯瑞本转述了安东尼奥法师的意见:“你尽可以更近些的看和听,只是你的安危必须交托给自己,他无法从施法中抽出更多的精力来保证第二个人不受伤害或是侵袭。”
“当然。”德蒙傲慢地说,转身走向房门,裁缝连忙从他的低背椅上跳起来,挪开一个空隙供德蒙穿过他们,但他实在是太笨拙了,竟然被自己拉开的椅子绊倒,他的脚撞上了德蒙的胫骨,让法师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没有摔倒即便如此,德蒙还是极其狂怒地瞪了他一眼。
安东尼奥法师的学徒为德蒙打开了门,而那个黑发的施法者,同样有着一半精灵血液的杂种法师站在门边,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平静神态,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
德蒙警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但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走进那个用于施放召唤法术的特殊房间,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但德蒙完全没去注意这个,他贪婪地打量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作为一个施法者,他所看到的比金匠多得多,这是个蕴含着无数智慧与力量的房间,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图案,每一个装饰与花纹,咒语被熔炼在珍贵的秘银和宝石里,深深地嵌入黑檀木的地板与墙面,形成一个坚固而又强韧的牢狱,他毫不怀疑,这个封魔环能够捆缚得住一个深渊领主或是一个恶魔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