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444节

他是不得不离开的,他的长老和议员们也是如此,虽然高地诺曼是一个陌生的国家,但没关系,如果麦基所说的是真的【有趣的是他们正是因为麦基不太像是一个侏儒而愿意试着相信他一次】,他们或许可以得到一个更为广阔的领地,一个袖珍如同牛背的岛屿怎么能够与谷地或是一连丘陵相比呢,如果只是因为同情或是怜悯的话,侏儒们或许还会踌躇不定一会,但那个国王已经明确地说过了,他需要更多的钢铁,更多的甲胄,更多的武器和更多的盾牌……他提出的数量与时间都无法用宽容来形容,如果让一个人类来看,甚至会觉得太过苛刻,但侏儒们却觉得安心,至少在他们完成这些工作之前,他们是不会被诺曼王抛弃的。

长长认为,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和以前一样,试着博得当权者的欢心与宠爱,他在龙火列岛上就是这么做的,虽然麦基的父亲要比他更聪明,还有一双无可比拟的巧手,但还是在首领位置的争夺之战中一败涂地,他有个好脑子,可惜的是没有用到正确的地方他在看到伯德温的时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人类有着一双固执而野心勃勃的眼睛,天真的麦基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选择了怎样一个主人。

不过这个主人确实有点笨。长长在心里说,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这位诺曼王之前没有读过与他们相关的卷轴吗?既然他决定接纳和使用一群陌生的族群之前?但想想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符文盘……是神祗们的造物,我是说,最早的时候,神祗们用它来测定命运,衡量功过,缔造世间的万事万物那是凡物们不可触及的珍宝,但有那么一天,它突然坠落在污浊的泥土里,光华不再,神光隐没,那么,又是谁发现了它,擦去秽尘,让它重新散发出令人畏惧的辉煌的呢?不是人类,对,也不是矮人,更不是精灵,兽人和巨人,是侏儒,陛下,是侏儒。”长长加重了语气,“是侏儒,陛下,在神祗收回他们的造物之前,我们找寻到了它的秘密,我们让符文遍布您所能看到的每一个地方,让毫无法力的普通人也能够创造如同神祗赐予一般的奇迹。”

伯德温眼神复杂地看了面前佩戴着沉重的金额冠的侏儒一眼,说真的,能够将盗用与剽窃说的如此美妙,冠冕堂皇的人,好吧,就算是侏儒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您有没有想到过呢?”长长无可奈何地说,他还从未遇到过一个这么一个……他是说,头脑如同海边的岩石那样坚硬无趣的领主或是国王,“侏儒们能够仿造任何造物,哪怕它们之前属于一个强大的法师,一个可怕的死灵,又或是一个伟大的神祗……”

长长叹了口气,他本不想说的这样清楚明白的,这样实在是过于缺乏阴谋特有的美感了:“您可以拥有十个,一百个,或是一千个符文,只要您愿意把它们交给我,我们甚至可以用钢铁在高地诺曼的边境筑起高耸的城墙。”当然,长长知道,除了符文之外,要做到这一点可能需要将这个位面中所有的铁消耗殆尽,但没关系,他相信王应该懂得侏儒们一贯喜爱使用的夸张手法只要能从伯德温的眼睛里看到渴望,那么他就赢了。

伯德温的心猛烈地击打着他的胸膛,或许还有他的头脑,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无法思索。

侏儒们的首领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和他的族人在麦基的带领下来到这里,也不是没有顾虑的,尤其是他,因为麦基很有可能取代他,成为侏儒们的首领,他不得不做更多的准备,他要求女儿波波尽快与麦基缔结婚约,这样,即便麦基真的成为了侏儒们的首领,他也无需担心自己的脑袋会在诺曼的行刑台上滚落;还有的就是,他无法取代麦基的位置,毕竟首先向伯德温献上忠诚的并不是自己,严苛点来说,他还曾是伯德温的敌人,而且他也不懂得如何修护那只秘银手臂,但他可以让这位人类的国王看到麦基同样无法取代自己的地方,麦基的父亲是个傲慢的人,麦基也是,他们从来就对仿造不屑一顾,但他能,他的儿子们也能。

波波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夫。还有她身边的女性侏儒也是如此,她们围绕在波波身边,小声地笑着和说着话,恭喜波波有了一个俊美的丈夫。

是的,波波很高兴麦基终于放弃了他的奇思怪想,但从结果上来看,麦基的奇思怪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他不离开龙火列岛,他又怎么能够获得一个国王的友谊呢?毫无疑问,这个被侏儒们轻蔑和冷漠过的年轻人押对了赌注,他现在不但为东冠的侏儒们求得了一个不算温暖,但至少十分地广阔与安全的领地,他是这片领地的爵爷,有着一个子爵的爵位,她也将被称作夫人,她当然是称心如意的,就算麦基继续像一个可憎的“地鼠”那样穿着油腻的皮衣,蓬乱着头发,带着假胡子赤着脚到处走来走去她也能忍受,更别说,他现在看起来比任何一个侏儒都要来的干净漂亮。

就连李奥娜和伯德温都要在麦基鞠躬行礼报出名字之后才能相信这就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麦基。

不过即便麦基已经决定如同一个侏儒般地生活下去,但他的审美观在精灵、法师和矮人那里还是得到了很好的纠正,他没有像是其他侏儒那样装扮的就像是一株移动的花树,周身的颜色就连三种都没有超过,白色的衬衫,墨绿色的马甲和黑色的外袍让他看起来既严肃又俊美,除了胸前挂着的一个项坠,手指上戴着的两枚戒指,象征着子爵身份的银球小帽之外没其他多余的装饰,不过李奥娜必须说,她还是比较喜欢之前的那个麦基,虽然那时候的麦基只能以可笑来形容,但他的眼睛里有着火和光,现在,这个火和光都熄灭了,找不到一丝曾经存在的踪迹。

他就像是奔流在山间的溪流,吵闹而颠簸,但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它最终还是投身于它曾经不惜一切想要摆脱的沼泽之中,他已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向往与动力,转而用平静和安宁来麻痹自己,他将作为一个侏儒活着,而后如同一个侏儒那样死去。

李奥娜为之惋惜,但这是麦基自己做出的决定,即便是朋友,也没有横加干涉的权力,更不用说,他的变化是有利于高地诺曼的。作为一个王位继承人,李奥娜可以想象得到,将来侏儒们将会在高地诺曼繁衍生存,在那片她赐予的领地上,那里或许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城市,她的子民将能够用到铁的犁铧、叉和斧头,而她的骑士们将会覆盖着钢的盔甲,手持钢的刀剑,如同暴雨一般的箭矢上都会镶嵌着闪亮的精钢箭头,马匹脚下的蹄铁将会遍布高地诺曼的每个角落。

第600章 阴影

“伯纳!”一个侍从大声喊道,一个男孩从丰茂的草垛上猛然跳起,他的嘴边还咬着一根金黄的秸秆,一边从草垛上身手灵活地跳下的时候,他还记得顺手将那根秸秆拔下来,插回到原先的地方。他有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还有浅色的头发,从外表上看,他的年龄应该在十岁到十二岁之间,但这个估计是错误的,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安芮的儿子。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一半是出自需要,另一半出自于恶意的戏耍,龙裔术士瑞卡给还是个小婴儿的伯纳用了龙血龙血,我是说,真正的龙血,是种奇妙的东西,它能够给凡人带来力量,也会带来恶疾,但呈现在每个人身上的景象都是不同的,就像是曾经的安芮,她在服用了用龙血调配的药水之后,变作了一个即便是始作俑者看到了也会作呕的怪物。而她的儿子,也许是命运也不愿意将如此残忍的阴影投掷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的关系,至少就人们所见,他和一个平凡的少年并没有什么两样,谁也不知道他公开的年龄比起真实的年龄来至少要少上四年,或是五年。

伯纳飞快地钻入到预备扈从的队伍里,他的母亲毕竟是一个领主,而且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他是国王陛下的侍从,拥有着比普通的平民或是农奴高而尊荣的起点,不过在伯德温陛下的灰熊军团里,等级观念被弱化到了极致,毕竟伯德温原本也只是一个卑微的猎人除了更为严厉的注视与教育之外,伯纳并没有得到更多的特权,他和每个得以成为预备扈从的孩子一样,穿着简单的亚麻长内衣,粗麻或是棉布的外套,一双粗陋的鹿皮靴子,一日的两餐,或是三餐只有豌豆汤和黑面包【可以任意取用直到吃饱】,在高地诺曼淡薄的阳光下,他就像是一棵小橡树那样飞快地长大了,即便他的年龄已经经过了杜撰以便能够与他已经近似于成年男性农奴的身高相匹配,但在扈从的队伍中,他仍然要会令人心生疑惑真的,常会有人猜这个要比其他孩子高出一个头颅的男孩不是十五岁就是十六岁。

伯德温怀疑这是因为龙血,但安东尼奥法师确定龙血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幸而这个孩子在身体成长的同时也有着相应的心智递增在预备扈从的队伍里,伯纳是他们的首领,不单单是因为他是距离国王陛下最近的一个,还是因为他有着与强壮的身体相得益彰的智慧与理智,他可以击败他们之中的一个或是几个,也可以带领着他们获得胜利虽然只是与另一些预备扈从。

安东尼奥法师懒洋洋地盘坐在一匹脊背宽阔肥壮的牡马身上,他老了,但他不能够放下安芮的孩子,即便安芮可以说是变相地将他驱逐出了白塔,但现在想起来,老法师发现那时候的辛酸与苦涩似乎已经酿成了一樽味道清淡的麦酒,他不会回到白塔,为安芮效力,但他也同样无法拒绝安芮的哀求,帮助她照看她的孩子。但让他有着些许失望的是,伯纳虽然有着施法者的天赋,但这个男孩并不想要成为他的学徒,弟子,成为另一个法师,也不想要成为某个神祗的追随者,他更想要成为一个骑士。

更正确点说,一个伯德温一样的骑士。额,不,等等,孩子,安东尼奥法师在心里喊道,你或许找寻错了崇敬的对象,伯德温也许并不是一个恶人,但他也不能说是一个好人,在泰尔神殿里,那架属于伯德温的天平不但完全地倾向了一侧,而且布满了丑陋的锈蚀痕迹,在这位神祗的殿堂里,像这样的天平或是不是绝无仅有,但也很难说多到什么地方去还有伯德温仍旧背负着的弑君与叛国的罪名,虽然平民与骑士们都相信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但能够站立在厅堂之中的人可能永远也不可能改变他们的想法。有时候,安东尼奥法师觉得,这或许就是王女李奥娜想要看到的,那些固执的爵爷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罪人,一个女性。他们不可能支持伯德温,伯德温从来就不属于他们,而且现在作为国王陛下,他再也不必去屈就或是献媚,他有着自己的骑士和军团;他们只能支持李奥娜,海曼家族的最后一人,或许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想到这里,安东尼奥法师就想要微笑他可能永远不会忘记,一旦在政务上受到什么擎肘,王女,不,王后殿下就会宣称她要召回伯德温,将政务交给真正应该去处理与完善的人,然后她的大臣们就会吓得缩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投入沸水的虾,说真的,他们的眼神可真是又绝望,又悲哀,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不得不做出退让,或是保持沉默,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伯德温成为事实上的国王陛下比兽人入侵还要可怕。

说起兽人,雷霆堡的三重城墙已经平静了很久了,兽人们似乎已经在人类的记忆中销声匿迹了,而人们也逐渐变得愚蠢起来,惨烈的战争过去不到七年,在荒野之中仍然可以看到丛生蔓草中的凄凄白骨,但宫廷中已经有人提出要削减雷霆堡的军费支出了安东尼奥法师觉得,这家伙不是披着人类的皮的兽人,就是不幸被小魔鬼吸干了脑髓,反正应该不是一个人类当然,他的提议连一个附和都没能得到,更别说是赞同了,虽然那些爵爷们也不太高兴看到属于伯德温的灰熊军团愈发强大,但他们之中,头脑清醒者还是多数,何况还有新王一手扶持起来的新兴力量,也就是那些出身平平的骑士们,他们有些为新王执掌着军队与关卡,有些则已经成为一个地方的领主。

安东尼奥法师的思想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如果不是伯纳驱动着马匹来到他的身边,淘气地伸出带鞘的短剑想要戳醒他,安东尼奥法师或许还能够将思维拓展到高地诺曼之外:“你相信我下次会在法袍上附着一个攻击性的防护法术吗?”他假装生气地说道,但伯纳已经从他的身边走开了,即便驱策着马匹,他的行动之间仍然带着人们时常在精灵身上看到的如同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从容,安东尼奥法师摇着头,事实上,他很高兴看到伯纳的淘气,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依偎在李奥娜身边的伯纳,他的身体与灵魂都被强行拉扯过,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违和感。他什么时候开始露出一个普通孩子应该有的神情的呢?好像是李奥娜的两个孩子出生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兄长。

在诺曼的大臣们提出异议,伯德温代替李奥娜成为这个孩子的监护人,并且给了他唐克雷的姓氏之后,安东尼奥法师也来到了灰熊军团,虽然说,作为一个年老的法师,他更愿意在诺曼王都度过最后的平静日子但既然他已经接受了安芮的委托,他不得不让自己的老骨头再辛苦一把,幸好伯德温对他还是颇为尊重的,他在军团中,不但是法师们的首领,还拥有着许多特权安东尼奥法师事实上并不在意自己能够得到什么,不过他确实欣慰于伯德温于伯纳的姿态与教导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伯纳被一些人传说成是伯德温的非婚生子。

这个传言并非毫无根据,为了避免有心人的窥视与猜测,伯德温与自己的孩子并不那么亲近,他似乎将自己的慈爱与理想全都倾泻和寄托在了这个男孩身上,他用一种热枕的态度对待伯纳,比这个位面的任何一对父子都还要像是一对父子而且伯纳确实是把他当做一个父亲看待的,安东尼奥法师很难说这还是好还是不好,他为之忧心忡忡,但同时,他也必须承认,伯纳能够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伯德温在其中有着很大的正面作用。

他有时候,不知道是否应该让伯纳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没有,就连神祗也不完美。

“伯纳!”

呃,还有的就是这个名字,李奥娜询问过安芮的意见,有关于她儿子的名字,但安芮的回复是无所谓,她并不觉得一个名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几近于玩笑地,她将命名权交给了李奥娜与伯德温,“只要别是粉红豌豆就行。”她在信件中是这么说的。李奥娜将这个权力转给了伯德温,伯德温考虑了好几天,比考虑那对双生子的名字的时间还要长一点,然后就给了伯纳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与伯德温有着相似的首字母,但寓意很好,因为在诺曼语中,伯纳是如同熊一样强壮的人。

在这个名字尘埃落定的时候,还有些大臣抱怨过呢,因为谁都知道,海曼家族的旗帜就是熊,就算那是凶暴熊,也是熊的一种,这个名字太危险了。

但安东尼奥法师要说,无尽深渊在下,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伯纳从很小的时候就有记忆,最初的记忆充满了痛苦,他记得流入口中的熔岩,母亲的哭泣与吼叫,他记得在母亲,白塔的领主安芮身边度过的每一时刻,他知道她是丑陋的,可怕的,但无论她变成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她都是他的母亲她把他交给了李奥娜,诺曼的王女,她是母亲的俘虏,她们做了交易,用李奥娜的生命与自由换取伯纳的生命与自由,他就此脱离樊笼,但他的母亲却仍旧被困缚在那张腥臭的罗网之中。

要说有想过援救自己的母亲吗?当然!伯纳从未忘记过她,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愿意成为一个法师,从学徒,到弟子,到被允许离开法师的高塔实在是太久了,但作为一个骑士就未必,他的另一个父亲伯德温拥有着一支强大的军队,他所要做的就是成为能够被他信任的左右手,还有他原先的监护人李奥娜,她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高地诺曼的王位继承人,未来的国王,而另一个将会是雷霆堡的领主,伯纳爱他们,就像是爱自己的弟弟,但他的内心深处,也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野心。

伯德温。唐克雷说过,他将会在两个孩子十岁的时候退位,将国王的冠冕戴在其中一个孩子的头上,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年,孩子们已经长大,而王后殿下日益衰弱,也就是说,三年后高地诺曼就会迎来一个新的国王,并且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伯纳一样在新王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大臣们并不希望伯纳与诺曼的王位继承人有着亲密的关系,但伯纳对于伯德温来说是不同的,他似乎很希望伯纳与他的儿子们拥有一份真挚的情感,伯纳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弟弟,狄伦。唐克雷,诺曼曾经的国王,可能是出于移情作用,伯德温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如同熊的肢体与身躯那样相互紧密且长久地连接在一起,也许这也是他的一个奢望吧。

伯纳抬起头,花瓣打着转儿从空中落下,然后他看到了两张熟悉的笑脸,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往事带来的阴影从他的面孔上离去,年少的预备扈从举起了自己的手,回应他的是更多的花瓣与更明亮的笑声,不一会儿,两个几乎毫无区别的男孩从马道上一前一后地跑下来,抓住缰绳跳上了他们的小马,可以说转瞬之间,他们就出现在了军团的队列一侧。

第601章 阴影【2】

李奥娜分别给自己的双生子起了两个富于含义的名字,头生子雷哲,在诺曼语中,它同时兼具王者与长子的意思,次子雷蒙,意思是强有力的顾问以及保护者,只看着两个名字,人们也能知道,王女是想要秉承古老的传统,长子将会成为未来高地诺曼的王,而次子将会成为雷霆堡的领主,手持钢剑保护他的兄弟和国家。

两个孩子只有七岁,即便如此,骑术也仍然如同一个成年的骑士那样精湛而卓越,在他们的小马距离伯德温的军队还有数百尺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降低速度,扭转马头,并不因为军队的统领是国王与父亲而擅自冲撞队列,直到骑士们在伯德温的举手示意下有意放缓马速,拉开距离,他们才高高兴兴地拥上前来,与自己的父亲并缰齐行,次子在自己的兄长和父亲说话的时候,转过头,后的伯纳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这是在告诉伯纳,待会儿他们可以在他们的“领地”上见面。

伯纳与雷哲、雷蒙的领地事实上只是一个废弃的大房间,据说它曾经被只做了一日诺曼王的狄伦。海曼使用过,因为他死去之后,尸身都无人收敛,只是被胡乱地抛弃在这里,身上的饰物和衣服都被贪婪的小人剥走,等到兽人侵入王都,他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也被咬了好几口,之后也许是因为有着更新鲜的食物,这个可怜的年轻国王总算是逃过了又一场劫难,勉强保留下了自己的大半身躯;

高地诺曼的冬季又足够寒冷,总算是支持到了他名义上的兄长伯德温。唐克雷夺回王都他和尸骨散乱的王太后黛安在同一天被葬入王家的陵墓,无论是李奥娜,还是伯德温都可以说是相当宽容,他们仍然是一个王太后,还有国王,得以和他们的父亲与祖辈共享一个森严、寒冷而又广阔的地宫。

但这个房间最终还是被闲置了下来,反正现在的国王没有情人,王后也没有,更没有吵吵闹闹的非婚生子与说不清来历的闲杂人等,王庭中简直可以说是一片荒凉,房间多得是,没有必要去用那么一个曾经容纳过腐尸与蛆虫的房间,虽然自从狄伦。海曼被挪移出去之后,这里被再三地净化过因为国王伯德温偶尔会到这里来缅怀自己的兄弟,

还有侍女定期清扫这里,不过如非必要,不太会有人进入这个房间,就连房间外的走廊也鲜少有人经过,不为别的,只因为一直有人传说,狄伦。海曼不甘的灵魂并没有前往哀悼荒原,而仍旧在这里徘徊不去,不止一个人宣称自己亲眼看见过面容苍白,满怀悲痛的年轻国王在房间里反复踱步,叹息,还有些人听到过深夜之中,房间里传出凄凉的控诉声,当然,总有人会传说这是因为一个卑微之人掌握着他不该拥有的权柄的关系,但很快这种流言就消失在了新王强硬的手段之中伯德温也许不会跳舞,也不会创作优美的诗篇,对于调情说爱和玩弄权谋堪称一窍不通,但他有擅长的地方啊。

战争。

七年,伯德温在王都的时间可能还不到一半,其中的一大部分,还是在两个儿子三岁之前,那时候王都的情势仍然十分地不稳定,他和他的灰熊军团即便离开,也必定保证可以在三天之内回转驰援王都直到李奥娜逐渐在大臣中矗立起自己的权威之后,伯德温与他的灰熊军团才开始向更远的地方进发清剿残余的兽人,刺客、盗贼,巡查边境,以及清理一些蠢蠢欲动的不忠之人,

或是过于残暴的领主,他的做法激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尤其是他的灰熊骑士取代了后两种人成为新的领主之后,他们向李奥娜申诉高地诺曼终究还是海曼家族的,而伯德温的行为无疑在动摇海曼家族的基础,那些领主和爵爷或许确实有一些不足以为人道的恶劣之处,但他们是海曼家族的封臣啊,没有了他们,等到海曼家族需要募集骑士与士兵的时候,那些灰熊骑士【也就是平民】出身的领主会愿意听从李奥娜殿下而不是伯德温陛下的旨意吗?

李奥娜的回答是一个,或是很多个木箱,木箱里装着用石灰和盐腌渍过的人头,还有成卷的文书,当然,伯德温并不是一个嗜好杀戮的人,被他处理的领主,爵爷,骑士没有一个无辜之人,他们的罪证被清晰地书写在卷轴上,上面还有善神的牧师们以及游侠们留下的证词与签名,大臣们顿时哑口无言这些罪名都是真实的,问题是,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从来没有一个国王会真切并且严苛地执行律法中的每一条条款,毕竟那些受苦的,遭罪的,死去的都是一些农奴与平民,这样的事情,每天,每个地方,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有那个爵爷的税官没有将交不起税赋的平民挂在站笼里,悬挂在城墙上方直到他饥渴而死呢?又有那几个管事为了惩罚懒惰的农奴而把他挂在马匹后面活活地拖到只剩下一只手臂呢?像是命令一个金匠打造一个手臂长的银盘,最终也因为“忘记”了这笔小小的账务,而在金匠前来索要货款的时候,将他判为诬告之人而投入监牢这样的事情就更多了……

对于大臣们的不解,李奥娜垂下眼睛,心中一片平静。她当然也知道身为王者,有很多时候反而不能肆意行事,就像是很少会有一个国王成为泰尔的追随者那样,国王永远是中立的,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黑暗里,就像是人类需要白昼劳作,也需要在夜晚休憩那样,一个国家,总是两面都不可或缺,但高地诺曼又有不同,

事实上,从李奥娜祖父还在位的时候,巨大的高地诺曼就开始腐烂了,之后李奥娜的父亲,也就是老王,他几个兄长的死亡都有待商榷,为了安抚与平息领主与爵爷们的质疑,他又应下了很多不应该有的承诺,紧接着,又是约翰,黛安,还有可怜的狄伦兽人侵入高地诺曼,是一件令李奥娜伤痛的惨事,但她同样从中看到了一个几乎不可再得的契机,就像是一条残肢,当神经连同着皮肉骨头腐烂殆尽的时候,反而是将它连根截去,免得疫病的毒素进一步侵犯到健康肌体的机会。

有时候,李奥娜甚至觉得,自己最初做出的决定并没有错,如果她是高地诺曼的王,而伯德温只是一个公爵的话,他反而会受到更多的擎肘与攻击,以至于无法动作,毕竟从来只有国王陛下巡游出外并且设立法庭的权利,公爵也只是领主,他可以在自己的封地上为所欲为,却不可能跨越领地去惩处另一个领主。

不过这样的声音,近两年来少了很多,毕竟谁也而不敢保证自己,自己的亲眷,自己的密友可以永远地纯洁无暇下去,即便能,那样的生命还能称得上生命吗?王都之内,李奥娜的政令从如同冰封一般的凝滞到现在如同春水一般的流畅只用了比她最好的设想还要短暂的时间,而王都之外,随着灰熊骑士们的旗帜的蔓延,伯德温的统治也变得坚固而稳定,至少高地诺曼的王不必再用子民的自由与生命去和那些爵爷换取士兵与骑士了,他们有着忠诚于自己的军队,无需仰仗任何一个贵人的支持。

上一年的冬天,伯德温甚至去了雷霆堡,李奥娜不知道他和修谈了些什么,但她真心希望伯德温能够得回修与盖文的忠诚与敬爱,或者说,伯德温能够重新接纳和相信他们,他们两人是任何一个灰熊骑士也无法与之相比的,尤其是比起那些盲目地崇敬着伯德温的年轻骑士,从伯德温还只是一个唐克雷的时候就一直跟随着他的修和盖文应该能够更好地指引与修正伯德温前行的方向。

她听到外面的喧扰声时,就知道伯德温回来了,这次伯德温允诺过,他会在王都停留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好好陪伴她还有孩子们。

七年之前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噩梦,有时仍然会出现在李奥娜的思绪深处,就像是一只随时会伸出来攫取幸福与快乐的恶魔之爪,但李奥娜已经学会了不再为了它而痛苦彷徨,她与伯德温之间的爱并未如她所恐惧的那样消失,它还在,只是从尖锐变得沉稳,从灼烫变得温暖,从暴跳的激流变作了平静的大河,它或许不再那么深邃,那么单纯了,但相对的,它变得宽广而又柔和,只有这样的爱,才能孕育出更多的信任与责任。

即便如此,在看到伯德温的时候,李奥娜仍旧露出了一丝伤感,伯德温老了,他在还是雷霆堡领主的时候就已经四十多岁了,现在已经年过半百,虽然他的体魄要比普通的男性更为强壮和有力,因为曾经是泰尔的圣骑士的关系,体内也没有留下过于沉重的旧伤,但七年的征战,饱经风霜,他的头发已经完全地变作了银白色,浓厚的双眉也是如此,他的面容因为增多了皱纹而显得冷酷严肃,尤其是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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