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停留了,”克瑞玛尔说:“我回去就要谒见红龙格瑞第,拖延太久她会产生疑问。”
密林中的光线逐渐变得微弱,色泽暗沉,在湍流不息的星光河边,他们为克瑞玛尔举行了一场小小的送别宴会,参与者只有凯瑞本,克瑞玛尔,佩兰特与他的妻子瑞雯,还有白脸儿和他的家庭成员。
克瑞玛尔并没有出现在更多的精灵面前,除了避免多余的解释之外,还因为他过于特殊的身份他仍然需要回到格瑞纳达,不让太多人【即便是精灵】清晰地知晓出他的立场是最好的,但凯瑞本也不想让他遭受到怨恨与憎恶的目光。
星光河河水中,有着被削减成圆形的薄冰在旋转,从呼啸平原而来的寒流终究还是影响到了这里,他们烤了鱼,还有一些坚果,佩兰特甚至额外催发了一些浆果,对于德鲁伊来说,这几乎是一种对于自然的亵渎行为,但凡事都有例外,在每个德鲁伊必须去做一件可能会让他失去生命的事情时,他可以被或许品尝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果实,因为他可能再也尝不到了。
黑发的龙裔打开骨头匣子,里面是一片折叠的不知名物品,还有一块符文碎片,正是凯瑞本从极北之地取得,带回密林,又来到克瑞玛尔手中的符文碎片,碧色的光芒轻微地颤动着,就像是一枚生机勃勃的心脏。
“这是龙牙。”克瑞玛尔说,让佩兰特与凯瑞本都微微吃了一惊,他们在上面没有找到任何与巨龙有关的气息与征兆,“当然,只是碎片。”克瑞玛尔说,然后他打开那片折叠起来的东西,在火光下凝视了很久:“这是……龙鳞……”
佩兰特低下头,迅速地换算了一下这片龙鳞的所有者会有多大那只死去的红龙身上最大的鳞片有着盾牌那么大,而这片鳞片,如果它也是最大的,那么拥有它的巨龙……
“格瑞第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她的贪婪可以吞下整个位面,”克瑞玛尔说:“但关键确实在于这个。”
当一个爵爷从王女李奥娜的房间里退出来的时候,他的面色就像是刚从处刑台上走下来,男爵夫人在扇子后面莞尔一笑,作为夜莺的头目,她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惶恐,是因为王女李奥娜房间里的那个孩子吧王女李奥娜与伯德温。唐克雷的感情早已公开,但对这些贵人来说,感情什么也不是,但一个孩子就是了,尤其他还是一个男孩,如果王女李奥娜在与其他男性缔结婚约生下孩子之前就不幸死去了,那么这个孩子,就算就是非婚生子,也有可能成为诺曼王的。
这下子他们的打算可都要落空了,即便没有,一些顽固的老家伙也不会允许伯德温成为新王的父亲,如果说,他之前至少还是雷霆堡的领主,是泰尔的圣骑士,他现在只是一个堕落者,一个背负着弑君罪名的卑贱之人哪怕现在无人提起,但那只是为了让王女李奥娜能够名正言顺地取回自己的姓氏与继承权,相信伯德温只是一个阴谋的牺牲品的,大概只有那些年轻天真的骑士们。
但能够让一个爵爷成为爵爷的,难道不就是那些骑士们吗,更别说,其中还有爵爷的继承人或是子侄,他们已经成为了伯德温手中的力量,权柄或是其他,尤其是伯德温带领着他们,一举夺回了数个领地与城市的时候,他被麾下的骑士奉为荣耀的勇武之人,马衣与旗帜上公然绣着灰色的对立巨熊,男爵夫人相信看到这个的爵爷们心中一定五味杂陈。
“有什么事情吗?”王女问,男爵夫人的神情有些古怪,不过这些人就是这样,她也已经习惯了。
“一位故人想要见您。”男爵夫人说:“不过在此之前,还请您召来法师和护卫。”
“告诉我他的名字。”王女说:“不然我不会见他的。”
“不是他,是她。”男爵夫人说:“来自白塔。”
李奥娜立即猜到了来人的名字,她沉吟了一会,看向在一旁玩着一只木制巨龙的男孩,“让她进来吧。”
“孩子呢?”
“把他抱走,不,等等,”王女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让他留在这里。”
男爵夫人退下后,那位无名的客人被两名法师引领着走入房间,她没有向王女行礼,而是先拉下了自己的斗篷兜帽,王女目不转睛地注视了她一会,“你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如果只是外表的话,”安芮回答说:“是的。”
“内在呢?”
“只能说强大但令人作呕吧,”安芮的视线转移到男孩身上之后,就像是失去了离开的力量似的:“我想我必须谢谢你,殿下。”
“履行诺言是一个王者必须做到的事情。”李奥娜说,在诺曼人的力量逐步转移到陆地上来之后,侧岛就不是那么平静了,所以李奥娜就把孩子接到了身边,只是她没想到安芮会如此之快地听闻到这个消息。
安芮看上去确实比上一次见面好多了,畸形的面容与肢体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美,这种美往往只会出现在无生命的物体上。
“你要带他走吗?”
“不,”安芮说:“我还没能得回白塔。”
“有件事情你或许已经知道了,”李奥娜说:“有关于银冠密林……”
安芮当然知道,瑞卡离开的仓促,而细网公会也被抽调了一大部分力量,所以她才能寻找到机会来见见自己的孩子,但距离把他带回白塔还很远。
“还有……”李奥娜说,但随即她就沉默了下来,安芮想她可能有些事情想要和自己说,却又改变了主意。
安芮来得十分匆忙,走得也十分匆忙,但从她这里,李奥娜还是拿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白塔与鹧鸪山丘的主人的命运奇妙地与诺曼的王女有所重叠,她们都是不受看重的女性继承人,但与外来的统治者相比,人们更愿意接受她们,最少的,无论是商人,还是奴隶,在她们的眼中首先还是一个人,不是工具、玩具或是纯粹的消耗品。
“那么说,和白塔的盟约也可以建立起来了。”伯德温说,在地图上钉下一面小旗。
“不公开的。”李奥娜说。
“我们需要每一份力量。”
“当然。”李奥娜吻了吻似乎已经将以往的沮丧、失落与悲伤抛在身后的爱人,她没有说的是,克瑞玛尔对于起源于龙火列岛的“烟草”的一些想法已经化作了事实,但结果最终还是被她隐瞒了下来,高地诺曼摇摇欲坠,最不需要的就是节外生枝。
第567章 宠爱
格瑞纳达的王都可能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
那些应该为格瑞纳达的失败负起责任的人,都无声无息地被半囚禁在自己的居室里,而不是在人们的狂欢中赤身裸体拉着格瑞第的神像在冰冷的地面上爬行,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格瑞第。这只古老的红龙在展开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双翼【这种景象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回到王都的岩石洞穴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颁布下任何神谕,她心中的耻辱与愤恨是可想而知的,但她在银冠密林中曾经二度受伤,第一次是因为安格瑞斯的圣者,第二次是因为那些无用的后裔不付出足够的代价它根本不可能突破迷锁的屏障,但它与兽人之神卡乌奢不同,后者虽然被人们称之为兽人之神,但所有邪恶与混乱的拥趸者都可以成为这位独眼神祗的追随者,他的信徒中有兽人,半兽人,也有巨人,地精和人类,还有堕落的半身人以及侏儒。
越过雷霆堡的三重城墙的兽人有数万之巨,但留在呼啸平原的兽人们也接近两万,他们的首领不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地位,尊奉格什为王,就是因为部落的人数只有寥寥数十,最多不过一百多人,其中可能还包括了妇孺与奴隶,在格什的眼睛中,它们就如平原上的砂砾一般渺小,自然而然地也被忽视了。
但兽人可以通过兽人、人类或是巨人繁衍,他们就如同呼啸平原上的杂草,只要十几年,就又能铺洒在平原上的每个角落失去了格什后,平原的局势大概会重新恢复原先的模样大大小小的部落无休止地相互倾轧,每年的冬季来临之前,就纠合在一起,南下掠夺奴隶和食物。
如果可能,格瑞第也希望自己能够如同兽人之神卡乌奢那样将那些让她蒙受了耻辱的蠢货抛弃在银冠密林里,让精灵的刀剑箭矢代她惩罚他们吧,但她不能,龙裔的血是会因为混杂而变得更为浓郁,又或是更为稀薄的,如果放任这些人死在密林,那么将来的格瑞纳达所产出的术士比例将会降低许多这意味着格瑞纳达将会变得衰弱,这是红龙格瑞第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事情。
古老的红龙在自己的巢穴中舔抿伤口,目光阴毒而又尖刻,她知道有很多人的信仰都动摇了,因为她和他们一样受到了精灵的戏弄,但她也同样相信,她很快就会将自己的权威重新立起来,立在他们的心脏和灵魂里。
七天之后的格瑞纳达王都充斥着鲜血与内脏的腥臭气息。
奴隶们在透空的石板下行走,头顶上滴落下来的不是泥水,而是血水,尊贵的血统无法保证他们的主人能够逃脱更为尊贵之人的惩罚,那些曾经包裹着绫罗绸缎的身体赤裸在街道上,钩子从皮肉之中穿过,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拉扯着沉重的石像,但这些还算是幸运的,一些被格瑞第认为需要为这场战役担起罪责的人,被穿透在尖锐的矛杆上,而这些矛杆就矗立在街道的两侧,就像是奇特的装饰品。普通人如果受了穿刺的刑罚,最快的可以在星河升起到横亘天穹的短短时间内得到解脱,但这些人,他们被格瑞第的牧师特意挑选出来,服用了药水,加以矛杆被有意刺偏,避过要害之后,这些“装饰品”可以连续十几天在痛苦中喊叫挣扎。
一个奴隶隐藏在沉重货物后的脸露出了笑容,只是他有几年的时间没有笑过了,这个笑容更像是鬣狗在捕食之前嗅闻空气,原来这些人也是会流血,会感到痛苦,会绝望到祈求一个死亡的吗?他的心不由得感到雀跃,与他同室的奴隶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他不会向管事去举报自己的同类,也不会揭破后者的幻想。他在成为奴隶之前,是个学者,因为年轻,又懂得写字与计数,他活的比这里每个奴隶都要长一些,但这样的幸运很快就要结束了难道他们的主人会放任这些看到过自己遭受屈辱的奴隶继续活着吗?在新的奴隶到来之后,他们都会死的,一个不剩。
沉重的惩罚几乎殃及了王都中的每一个格瑞纳达人,他们伤痕累累,沮丧而愤怒,但红龙、新王以及那些血脉浓厚的龙裔没有一个敢于进言,祈求这位伟大存在的宽恕与平静,虽然他们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臣子以及下属诅咒了上百万次,但弱者无力的诅咒即便有着上百万次也比不过格瑞第的一次喷吐,他们缄口不言,直到格瑞第召唤了他们。
仍然在那座空旷而又寒冷的厅堂里。
格瑞第以红龙的姿态出现,她盘踞在厅堂的中央,龙骨的宝座被撤除,庞大的身躯遮蔽了玻璃天窗投下的光,古老红龙的鳞甲是深红色,有些近似于黑色,在鳞片的间隙,就像尚未完全熄灭的炭火那样,有着隐约而纤细的赤色光芒,但与其他红龙,与龙裔不同的是,格瑞第的身躯竟然没有爆发出一丝热量,越靠近她就越是寒冷,像是新王,他的鬓发都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有色的冰雪人像。
他是格瑞纳达的王城中仅有的少数几个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人,就连两只红龙也不免露出了微妙的嫉妒神色。
在新王的身边,通常站立着他的长子米特寇特,但今天这个位置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当人们看到他的时候,神情不由得有些古怪,因为有些人,譬如奥斯塔尔已经认出了那个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子”狄伦的生身父亲,龙刺的首领当然知道他与格瑞第之间关系密切,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密切作为狄伦的导师,他当然知道这位财政大臣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龙血,他甚至不是一个法师,只是一个凡人罢了,但就奥斯塔尔现在看到的,他的面孔与手上覆盖着赤色的鳞片,竖立的瞳孔外环绕着深金色的虹膜,龙裔的显著特征表露无遗。
也是只是“母亲”的又一个恶作剧罢了,奥斯塔尔如此安慰自己,但猛烈跳动的心却始终没有平息下来。
厅堂中的人就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他们很清楚,“母亲”的身躯周围没有一丝热量,并不代表她变得虚弱了,而是因为她正蓄积着所有的怒意,以至于身周的热量也被无情地吸收,而这些怒意,正在酝酿成最为猛烈的龙火,这样的龙火,即便是精金秘银,也难免被消融成烟没人愿意去尝试……但或许别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