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臂,一根有阿拉提力特人的冰屋那么粗壮的冰柱被他打的粉碎,而他自己一点也不觉得痛。
“这是卡乌奢的祝福,”祭司尖叫着说:“它能让你水火不侵,刀剑不入!”
确实如此,火焰再也无法对巨山的长子产生丝毫威慑,他冲向那个黑发的施法者,战士的刀剑,盗贼的匕首,甚至精灵的箭矢都只能浅浅地刺入到他的皮肤里,而缭绕在他周围的火焰就像是母亲的子宫那样温柔,霜巨人咧嘴而笑,然后他看到一个人类女性,站在法师身前,向他张开手指。
“你吃起来一定很嫩。”巨山的长子嘀咕道,但他随即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起,在撞断了十来根冰柱后才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他死了?”盗贼问。
“没有。”李奥娜说,他们也已经看到了,那个霜巨人正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那也是神祗的力量。”凯瑞本说,他没有注意到唯爱之女露出了一丝焦灼的神色她以为自己能够感觉到“那个东西”的存在,但不,她什么也感觉不到,难道是她所知道的秘密是错误或是不存在的?她想要摆脱这些人类,自己去寻找她需要的东西,但那个掌握着秘密关键的黑发施法者是绝对不愿意抛弃自己的朋友以及同伴的,唯爱之女曾经想要设法让他爱上自己,又或是被迷惑,但她随即发现,这个施法者的心简直就像极北之地最深处的坚冰一样强硬冰冷,他虽然年轻,却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那样麻木与迟钝,更多时候,一具曼妙的身体与秀美的容颜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块焦香金黄的烤肉。
“给我一点时间。”巫妖说。
唯爱之女不想给他一点时间,一点也不想,但她现在确实不能失去他,最后她只得悻悻然地再次展开手臂,将冬狼与它们的主人隔绝在外。
曾经的不死者展开一张卷轴,伯德温已经在凯瑞本的帮助下回到了他们身边,施法者念诵咒语,撕开卷轴,魔法的能量从断裂的符文中涌出,倾泻到伯德温的身上,他的思想顿时变得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强硬地拉长,又被放宽,他的每一根毛发都在延伸,等到法术固定之后,他才睁开眼睛,他一挺身体,额头就撞上了冰柱。
他惊奇地低下头,发现他正在居高临下地俯瞰那些霜巨人们。
第384章 幻境
普通人大概很难想象一群巨人与一个无论是重量还是高度都更胜一筹的人战斗会是一个怎样的场面,葛兰只知道从伯德温变得极其庞大之后战斗的局面就不再那么井然有序了,他在不断变动的缝隙中奔跑,到处都是巨人的腿和屁股;他瞥见黑发的施法者捏碎了一个符文印章或是类似的东西,火焰从后者的手指间飞窜出来,与一头巨大的冬狼迎面相撞,火焰一落到那只冬狼的身上,它就迅猛地燃烧了起来。那只可怜的小狗狗因此到处乱窜,让几个巨人的身上都连接起火,直到那个最高大的霜巨人捏起拳头来用力一砸,把它的脑袋砸的就像是一个粉碎了的腰子布丁才结束了这场小小的混乱。
伯德温变身而成的巨人在葛兰逐渐远离战场的时候,反而迫近了混乱的中心,他飞快地跑着,撞向一个霜巨人,同时他的短剑也刺入了他的腹部,巨山的长子看见了这一幕,咆哮着冲过来,大概可以将葛兰整个儿覆盖住的石锤呼啸而下,碎裂的冰块与金币四处飞溅但伯德温精准而及时地躲开了,他的敏捷并未因为身体变得庞大而减弱或是消失,他挥动手臂,他的秘银手臂,原先闪烁着银光的手指紧握着的是一柄很宽的短剑,现在它是一柄短斧,即便被霜巨人的石锤敲中了,它也不会碎裂或是变形,只会如同流水一般地回溯到手臂上,然后重新延伸出一柄崭新而强大的武器。
“这可真是有点让人羡慕啊。”盗贼说,然后他感觉到腰间的匕首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嗡鸣:“当然不如你。”葛兰敷衍地说,他已经被这柄匕首杀过两次了,你不能让他对此产生任何好感,对吧。相比起来,施法者的绳索更值得它信任,如今它缠绕在葛兰的右侧手臂上,不然它会和挂在左腰上的匕首打架。
盗贼在一条巨大的火舌横贯过整个战场的时候躲避到一只冰柱的后面,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倒不是他想要在这个忙碌的时刻摸摸鱼他只是有一种感觉,一种无法言喻但又确凿的感觉,他注视着黑发的施法者,现在他受到了冬狼以及祭司的联手攻击,而其他的霜巨人则被伯德温紧紧地缠住,他们的武器相互交击的声音简直就如同雷霆一般,曾经的圣骑士放声大笑,能够和强壮的敌人面对面的战斗显然是一件能够让他心情舒展,畅快淋漓的好事儿。就葛兰来看,之前就算是在李奥娜的怀抱里,伯德温都没有笑的那么痛快过。
金红色的火焰穿过伯德温的身侧,他的面孔与身姿在火焰的照耀下就像是用鸡蛋清与矿物颜料绘制在墙壁上的传说故事里最重要的画面之一,盗贼摇摇头,抬起手指,抓住了一块飞溅起来差点击中了他眼睛的金币他习惯性地将这枚金币放在手指间翻滚了一下,他的眼睛仍然在寻找另一些人,譬如说唯爱之女和那个红袍术士。啊,他找到了,唯爱之女和他一样伫立在战场的边缘,她握着精灵的箭矢,箭矢在她的手中闪烁着魔法的微光,而精灵游侠站在施法者的身后,警惕而锐利的眼睛在一片狼藉的广阔战场上搜索着,他并不急着射出每一根箭矢,毕竟他最重要的职责是保证克瑞玛尔在施放法术不受更多的打搅与阻碍。
侏儒麦基蜷缩在精灵的脚下,在一堆精美的珠链里露出一双眼睛。
葛兰看到了李奥娜,高地诺曼的王女已经破坏了第四或是第五枚珍贵的符文饰物,魔法给予了她能够与霜巨人对抗的力量与体魄,她在人类女性中算得上是高大的了,但相对最少也有十五尺身高的霜巨人来说,她就像是一个孩子,或更正确地说,一个恶毒而棘手的孩子,从符文中爆裂而出的尖刺缠绕在她的身上,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刺猬,或是一只豪猪,霜巨人根本不敢用自己的手去抓住她,但他们想用自己的脚去踢她的时候,她就会用精金锤子敲断他们的脚趾、脚背或是膝盖。
但葛兰找不到那个红袍术士,这还是他们从那个小魔鬼的嘴里问出来的,克瑞玛尔也因此才在之前他们停留过的大厅里设置了相应的陷阱,可惜的是这个陷阱显然没能起到他们所期望的那个效果。
盗贼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应该感觉到侥幸,能够将小魔鬼作为魔宠的红袍术士即便是在格瑞纳达也是一个危险人物,他可不确定最后匕首会刺在谁的喉咙上,但无法寻找到他的踪迹也是一件让人感到头痛的事情,毕竟葛兰也同样可能被他施放的法术狙杀。他将手指放在匕首上,希望它能够给自己一些提示,不管怎么说,它应该比一般的匕首更有用一些,但他什么也没能听见或是看见,又或是触摸到,他举起手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一枚金币盗贼神色古怪地再次碰了碰它的匕首,然后是他的指刀,这两次他都听见了金属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手指也感觉到了摩擦时产生的轻微颤动,是错觉吗?葛兰并不觉得。
在又一团火焰迸裂的时候,借着明亮的光,盗贼看清楚了他手中的金币,一枚古老的悬浮城金币,上面镌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多头蛇蜥,这种间杂了磨砂与抛光的图案你只能在一千年前的金币上看到,因为掌握了这个技术的城市已经在神祗的战争中覆灭了,但在巨龙的巢穴中,它的出现并不突兀,让盗贼觉得异样的是,它竟然是那么的精美,那么的完整,没有火焰留下的焦黑,也没有刀剑或是踩踏留下的印迹葛兰跃下冰柱,挖起一把金币,他看到了什么?每一枚金币都是一模一样的,但葛兰知道,就算是同一台铸币机,铸造出来的金币都不会是一个样子的,总有不同的地方,像是鼻子凸起的高度,花环的棱角,边缘的小刺、凹点等等,因为做最后处理的都是人类或是其他种族,没有那个种族可以保证出自于手的东西都是完美一致的,侏儒不能,精灵也不能,人类更不能他不认为自己失去了一个盗贼应有的视力与辨识的能力。
那么什么情况才会出现数百枚,数千枚,数万枚甚至更多的,没有一丝一毫差异的金币呢?
盗贼想要呼喊,但他发现自己被一双眼睛攫住了,他找到了那个红袍术士,他披着那件难看的黑灰色斗篷【那件斗篷在他的肩膀上丑陋地扭动着】,斗篷里面是一件艳丽得如同鲜血的长袍,长到可以覆盖整个脚面,他看到那只黑仓鼠样的小魔鬼正栖息在距离他不远的一顶冠冕上,术士的面颊边则依偎着一条双首毒蛇,盗贼一点也不觉得它会是一条普通的畸形毒蛇术士的法术击中了他,他无法说话,但他的眼睛还能转动,盗贼挣扎着将视线转向黑发的施法者,他知道这些施法者对别人的视线都很敏感,果不其然,克瑞玛尔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但这个时候,那条双首毒蛇已经飞落到他的身上,它的尾尖刺穿了葛兰的眼球,而它的毒牙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葛兰的咽喉上。
“他的味道很奇怪。”阿莫尼斯回到术士的脖子上时有点不是很满意地评论道。
“你确保他死了吗?”阿斯摩代欧斯说。
对于阿斯摩代欧斯的问题,阿莫尼斯只是大声地嗤笑了一声,对于一个会被一群人类抓住的小魔鬼它不会产生任何畏惧或是敬意,虽然它并不明白为什么它的主人为什么还要浪费一个法术把阿斯摩代欧斯弄回来。
“我们接下来该帮谁?”阿莫尼斯问,“人类还是巨人?”反正他们的死亡都是被注定了的,只是有前后之分罢了。
奥斯塔尔没有回答魔宠的问题,不过阿莫尼斯也不再需要回答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了答案。
一个霜巨人被伯德温掷了出来,他落在地上,断裂了一根肋骨,但对霜巨人来说,这并不是很严重的伤势,他试图站起来的时候碰到了一样不太像是冰块的东西,他谨慎地向前跑了两步,才转头看去他看见了巨山。
他或许是想要发出一声惊怖的大叫的,但巨山已经抓住了他,巨山的手臂比它们被折断之前还要来得粗壮,并且有力,他拧断了那个霜巨人的脖子,然后张开嘴巴,让脖子里的血流入他的喉咙,但已经死亡的他是不会吞咽的,所以这些血从巨山的嘴巴里溢出,渗入他的胡须,在充分地浸润了胡须后流向颈部与胸膛,从巨山的双腿蜿蜒往下,在他的脚边集聚起一个很小的水潭。
从巨山后面走出来的是那个老霜巨人,和在甬道中被冰球碾碎的三个霜巨人,他们的肢体还是扭曲的,缺少的地方也没长出来,他们的移动方式因此变得十分古怪,尤其是那个老霜巨人,他那只没有受到损伤的脚就像一个活着的,健康的霜巨人那样移动,但他那只像是软皮囊的脚却像蛆虫那样拱动着前移,他的脑袋只剩下了很少的一些,可以清楚地看到牙床与舌头。但残留的,可能是鼻子的部分还在剧烈地抽吸,像是要从空气中分辨出属于生者的气息,当它们“看”向奥斯塔尔的时候,充满了贪婪的阴冷触须就连这个通常而言有着很大耐心的红袍术士都感觉有点不是那么舒服。
在这些不死者的身后,是一袭深灰色的袍子,带着兜帽的那种,袍子的长度超过了任何一个施法者,包括术士的红袍,他的面孔被隐藏在黑暗里,在看到奥斯塔尔,或者说,他觉得应该看到奥斯塔尔的时候,他向术士行了一个克制而又谦恭的法师礼。
“到他那儿去吧。”奥斯塔尔说:“阿斯摩代欧斯。”
“呃?”
“正如你所期望的,”奥斯塔尔不耐烦地说:“一个强大的主人。”
“一个巫妖,”阿斯摩代欧斯目瞪口呆地说:“一个巫妖!”
阿莫尼斯已经嘶嘶地笑了起来。如果说小魔鬼们最不喜欢的是哪种主人,大概就是巫妖无疑了。当主人和仆人的食谱相同时,吃亏的是哪个还用说吗?不是每个巫妖都能像阿斯摩代欧斯最先的主人那么慷慨大度的。
想到一直盘桓在自己的主人身边的阿斯摩代欧斯又会落到一个巫妖手里,阿莫尼斯就觉得自己可以拿这个笑话当做最佳配菜连着吃上一万对眼珠子,就算是兽人或是地精的也可以。
阿斯摩代欧斯当然不会想要这么一个主人,但这显然不是它能决定的,奥斯塔尔将小魔鬼抓在手里,而从那件柔滑精致,只是边缘因为负能量的侵蚀而变得有些褴褛的灰色袖子里伸出了一支白骨手掌,看到这个手掌的时候阿斯摩代欧斯绝望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魔鬼而已。”它说,算是最后的努力。
“但我的导师埃戴尔那很想念你的主人。”那个巫妖说。
小魔鬼简直就要吱吱叫了:“那就让他去找他的弟子啊!我已经不做那个人的魔宠很久了!”
“哦,”埃戴尔那的弟子之一说:“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睹物思人吗?”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将黑色的毛团紧紧地捏着,放到他的魔宠口袋里。而旁边的阿莫尼斯笑得都快抽筋了。
之后那个巫妖看了一眼脚下散乱的金币,“你发现了吗?”
“有所察觉。”奥斯塔尔说:“这是一个迷阵,但我找不到它的中心。”
“这是正常的,”七十七群岛的住民说:“银龙最为擅长的法术就是幻术,而这里又是一条可以说是最为强大的银龙留下来的,最后的痕迹。”
“那么可敬的埃戴尔那大人是否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呢?”奥斯塔尔问。
将自己真正的面目隐藏在兜帽下的巫妖正要回答,但这时一阵可怕的震动突然从下方升起。
“是的。”巫妖在片刻停顿后,这样回答。
第385章 幻境【1】
“啊,”在飞速的坠落过程中,埃戴尔那的弟子从容不迫地说:“正如导师所说的,银龙最讨厌的就是不死者了。”
奥斯塔尔板着脸,如果他是另一个位面的生物,没准儿会问候埃戴尔那的整个母系。
比起巨山,巨山的长子的脑子可能只有核桃仁那么大。巨山从未看重过他。在部落中,巨山的长子也只是一个士兵,和其他的霜巨人没有什么两样。巨山较为偏爱的是他最小的那个儿子,虽然那个年幼的霜巨人还无法独立狩猎,可他总能从自己的兄长那儿骗或是偷来最肥美的那块肉,如果换了他在这里,也许他能明白这儿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即便不能,那么他至少懂得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