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佩兰特慢条斯理地说:“它们是一种即便在地底也不是那么多见的生物,因为它们能够像鱼儿穿过水那样穿过泥土和岩石,或是金属之外的大部分东西,而且不留任何痕迹,就像融化在里面一样我们只知道它们会袭击那些有着金属和矿石的人,但也吞食腐肉。”
那么说,想要在甬道与矿道里追杀石怪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它们十分谨慎,往往只会将自己埋藏在石头里,等待着猎物靠近到可以一击致死的距离才会猛地扑上来,而且一群之中只会有两三只出现,而其他的都还埋伏在它们的临时巢穴里,就像矮人上次作战时发生的不幸事件那样,原本想要伏击猎物的猎人反而成了猎物。
“石怪有巢穴吗?”葛兰问,这是盗贼的手法,如果敌人过于零散,他们甚至会有意放过,等到前者聚集在一起,以为得到了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时再用火焰或是弩弓尽数毁灭。
矮人瓦伦丁摇了摇头:“事实上,”他迷惑地说,“石怪从未那么狂暴过,之前我的矮人们也曾经在坑道里发现过它们,但只要放弃那条甬道,避免无意间夺走被它们视为财产的矿石和金属,它们是不会对生物发起攻击的。”
“那我们或许可以试试。”黑发的施法者说。
“怎么做?”
实际上,异界的灵魂第一个想法就是让矮人们做一个捕鼠的金属笼子,但石怪有智慧,如果他们的智慧程度超过了老鼠,这个计划就很难成功,然后矮人提到的异样让他有了另一个想法,那就是另一个位面的动物学家为了探测动物群体常用的手段也就是偷窥,当然,单纯的跟踪与窥视在面对这些能够在岩石中穿梭自如的石怪几乎是不可能的。
“它们喜欢金属与矿石?”
“嗯呐,”圆鼻子矮人说:“比矮人更喜欢,矮人不会把金属和矿石吞到肚子里。”
瓦伦丁不赞成地吹了一下嘴唇上面的胡子:“不,它们不是吞进肚子它们,”他斟酌了一下词语:“它们不是吃掉,而是……而是……携带,对了,携带。”那场矮人与石怪的小型战争也不是一无所获的,他们得到了两只被劈开和被顶撞的肚破肠流的石怪,矮人们用来作诱饵的黑铁还是从裂缝中掉了出来,黑铁只受到了一层薄薄的腐蚀,但距离消化还远得很,远得很。
石怪虽然有着三只脚爪和三只手,但想要抓着它们最喜欢的金属和矿石跑走,那分量也未必太少了一点。
异界的灵魂思考了一会,“我们可以先行查探一下。”他说。
他先是召回了自己的火元素侍者,小蜘蛛再次见到自己的主人时变得极其兴奋,而且这里的环境要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更能讨得他的喜欢,浓郁的火元素让它膨胀起来,在黑发的施法者身上爬行的时候就连远在几尺之外的瓦伦丁都感觉被突然产生的巨大热量逼得有点喘不过气,异界的灵魂抓住蜘蛛的一条腿,把它从头顶拽下来,放在手里反复地,就像是捏饭团的那样来来回回地捏了几次,小蜘蛛才终于平静下来,任凭主人把自己“捏”成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小。
“石怪最喜欢什么金属?”
“精金。”矮人说,然后他略微明白了一点,他让圆鼻子矮人到大厅里去拿自己的作品【矮人城市的市政大厅里会摆放着矮人们最为骄傲与得意的作品圆鼻子踢着他的小短腿儿风一样地跑远,又风一样跑了回来【虽然这股旋风未免太过接近地面了】,他交给瓦伦丁的是一只精金的盒子,盒子上镶嵌着蓝宝石,与精金本身的蓝白色光芒交相辉映,美丽到难以形容,盒子上几乎没有花纹与浮雕,只有两个写在一起的矮人名字,而且被巧妙地打造成了一只金属的龙蛋,就连蛋上的细小气孔都清晰可见,瓦伦丁提起蛋壳的上半部分,只一下就打开了它,从里面取出一缕发辫,这是他妻子的胡子,他死去之后他的身体会被埋葬,但胡子会被留下来,和他妻子的胡子一起被子孙作为悼念的凭证。
瓦伦丁将那只空了的精金盒子递了过去,小蜘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爬了进去,这是个多么精巧的巢穴啊,可惜的是下一刻他的主人就毫不犹豫地把它从里面抓了出来。异界的灵魂合上蛋壳,蛋壳关闭之后竟然找不出一丝裂隙证明它原先是两个部分,侏儒麦基看它快要出了神,没注意到那个圆鼻子矮人正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
“给我一块精金就行啦。”黑发的施法者说:“这件杰作会被会毁掉的。”
“那就毁掉好了。”瓦伦丁说:“它是我年轻时的作品。但我现在已经改变想法了,即便没有你们,我也会把它放入熔炉之中的,我已经决定重新为我和我的妻子打造一个盾牌,当我们的孩子举着它的时候,我和我的妻子就能一起保护他不受敌人的伤害,这个匣子虽然很美,但他们会更需要力量与勇气。”
佩兰特向克瑞玛尔点了点头,黑发的施法者低下头,对他的小蜘蛛说了几句话,小蜘蛛又一次爬进蛋型的匣子,还为自己拉上了盖子,施法者将匣子摆在低矮的石桌上,老矮人瓦伦丁抓着妻子的胡子,做了一个鬼脸矮人不喜欢魔法但很快地,整个龙蛋匣子就开始发亮,璀璨的光线从蛋壳连接处的缝隙射出来,耀眼到众人无法直视,紧接着,匣子就如同炎日之下的冰雪那样迅速地融化了,这时候黑发的施法者做了一个手势,将灼热的蓝宝石提升到空中,等了一会后抓进手里。
“把这个镶嵌在你的盾牌上。”异界的灵魂说,他总觉得,即便是年轻时,以及不再被需要的作品,至少也应该留下一点痕迹,据说矮人们的宝石也是自己琢磨和打磨的,那么至少也可以把它镶嵌在盾牌上,作为同时见证了年轻与年老的瓦伦丁的一只眼睛,它还是相当有价值的。
老矮人撅了撅嘴唇,“谢谢。”他说。
等到光亮消失,人们再看过去的时候,在微微也有些融化与发亮的石桌上,只剩下了一只浑圆的精金球,黑发的施法者用几根手指头把它捧起来,然后凯瑞本靠过来,在上面弹了弹,圆球发出清亮的声音,表明里面是空的:“它在里面怎么样?”
“很好。”异界的灵魂说,有时候火元素生物也会潜伏在金属里沉睡,就像岩石包裹着岩浆;“你觉得它们能够感受到里面还藏着一只火元素生物吗?”
“也许,”凯瑞本说:“不过火元素生物应该不在石怪的食谱上。”
这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所有的人,包括矮人和精灵都同时跃开,离开原有的位置,这里的建筑都是从岩石中开凿出来的,矮人们的大厅与城市广场更像是悬挂在一颗庞大的钟乳石下面,石怪如果被什么邪恶的生物控制了,那么它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袭击每一个人。
但他们即刻寻找到了尖叫的源头,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个圆鼻子矮人竟然无声无息地捆住了侏儒,从嘴巴到手指尖,就在他们专心致志地探查那只精金球的时候,他把侏儒横着举了起来,偷偷摸摸地想要把麦基带走幸好侏儒的牙齿也是十分尖锐的,在咬断了那块臭牛皮后,他立刻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
“坏崩崩!”瓦伦丁严厉地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礼物,”那个叫做崩崩的圆鼻子矮人高兴地说,“礼物,给妈妈!”
“不行,”瓦伦丁说:“快放下。”
“不。”崩崩说:“我给了钱。”
黑发的施法者往麦基原先的位置瞥了一眼,看到了一摞子被放的整整齐齐的金币。矮人的金币,色泽纯正,分量十足。
瓦伦丁从没觉得那么头疼过:“那不是货物!”
“是货物,”崩崩说:“你们要把它交给商队。俺买了。”
葛兰发出一声讥笑,而佩兰特等人也有点像是要嘴角抽搐的样子。
“抱歉。”瓦伦丁站起来,向众人歉意地鞠了一躬:“崩崩他……还很年轻,他没有见过侏儒,大概也没听说过所以……”
“听过,”崩崩说:“妈妈和崩崩说。”
黑发的施法者叹了一口气,这次轮到崩崩发出一声尖叫,因为他的礼物从他的手上飞走了葛兰抢先接过了侏儒,匕首一压就割开了绳索,侏儒顿时抽抽搭搭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瓦伦丁看看穹顶:“我们的商队下一个月就会走,在这段时间里……嗯,我可以让我的儿子单独挖一个洞窟给他住。”
“矮人们会怎么对待一份……嗯,活着的礼物?”葛兰问:“如果能够有吃有喝,让他和这位……崩崩的妈妈住几天应该无伤大雅……”
麦基恶狠狠地盯了盗贼一眼。
“恐怕不行,”瓦伦丁说:“我们的习惯是将它们浇铸成铜像。”
麦基的脸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他们将这只精金球和其他一些金属器具摆放在一个废弃的甬道里,黑发的施法者用法术监控着那里的情况,果然只不过一会儿,一个石怪就从岩石间探出那只古怪的身体,说实话,它的皮肤都是近似于青蛙的绿色,异界的灵魂几乎都要怀疑它很快就要呱呱地叫上一声了。当然,它没有,石怪沉默着从岩壁上爬下来,改用三只手支撑身体,好让嘴部对准诱饵,那只精金球是它的第一选择,然后才是其他,不多会,第二只石怪也出现了,它们合力将这里的金属器具全都吞进肚子里准备带走。
在它们还没来得及吞下最后一件器具一个巨大的铁锅时,矮人们的弩箭射了进来,几只石怪突然从旁观者无法想象得到的地方掉了出来,但它们没有找到矮人,矮人只是在这些金属物品下安装了触发性的弩弓,不过弩弓对石怪并不致命,它们只是愤怒地喊叫了几声,就一个连着一个地融入了岩石。
“能感觉到吗?”佩兰特问。
克瑞玛尔点点头,元素侍者与主人之间的联系从不取决于距离,不然就火元素位面与主物质位面之间的距离,他们之间的联系早就断了,而现在,他能感觉到小蜘蛛正如同随波逐流般的向着远处而去,它就像一只真正的蜘蛛那样懂得耐心与隐藏,趴伏在精金球里一动不动。
直到一杯滚烫的麦酒彻底变冷,这种上下颠簸个不停的短途旅行才终于停了下来,又是一阵翻滚颠倒,圆球咕噜噜地滚到了一个洞窟的边缘,微小的震动从地面传达到精金球,又被蜘蛛脚上的绒毛捕捉到,那是轻微而富有韵律的震动,应该就是那群把它带到这儿来的石怪然后是一阵更为沉重的脚步声,圆球被捡了起来,那是什么?小蜘蛛小心翼翼地烧熔了一个只容许它露出一只螯肢的小孔,向外看去,它的居所被放在一堆金属和矿石的最上方,和几件精金与秘银制品混杂在一起,它将一只螯肢伸出去,螯肢上夹着一只蜂鸟的眼睛,这只眼睛是一个法术的必需品,可以让他的主人,也就是黑发的法师看到这只眼睛看到的所有东西。
眼睛的视线摇晃着,它首先看到的是各色的金属,然后是灰白色的皮肤,以及一张丑陋的面孔,奇异的是那张面孔上没有眼睛,原先应该生长着双眼的地方被一层同样是灰白色的皮肤包裹着。
第346章 疑窦
“穴居蛮族!”
“退开!”
闭上眼睛!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但都晚了,异界的灵魂只觉得眼前一黑,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分布在他的眼球上,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的眼睛,触摸到的却是一层冰冷的石头,陌生的触感让他一滞,让身边的凯瑞本拉开了他的双手,可怕的面部就此暴露在众人面前从他的额头到他的面颊,都变成了灰黑色的岩石,岩石与血肉,骨头摩擦着,带来的恐惧与疼痛让施法者无法忍耐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