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人类,确实,比起精灵,比起矮人,甚至是兽人和侏儒,人类都算不得是种值得一提的生物,但必须承认的是,他们没有质量,但有数量,在千年浩劫之前,神祗们并不太看重人类,但在那之后,几乎所有的神祗都要依仗着信仰获得力量,或者说,取得存在的许可,数量要远远超过其他几个种族之合的人类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的新宠儿一千多年过去了,对于巨龙来说,不过是从一颗坚硬的卵变为一只成龙的过程,但对于人类来说,那是延续了好几百代的古老历史,在这一千年里,他们的数量又登上了一个新的顶峰,与之相对的,众神之间对于信仰的争夺进入了一个平台至少不再那么尖锐与鲜明了。
但这对于新的神祗可不太公平,在人类与其他种族的信仰已经被瓜分殆尽的情况下,谁愿意将自己的刀剑交到一个敌人手里呢?瑞卡的导师在格瑞纳达占据着一个很不错的位置,“母亲”的青睐让他能够获得许多人终生无法取得的特权,若说众神与主物质位面众多生灵确实垂挂着一层厚重的帷幔,那么瑞卡的导师与之间隔着的也不过就是一层薄纱罢了,作为他最心爱的弟子,瑞卡自然也有幸窥视到其中一二像是格瑞第……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更为安全的地方来。
“我们要怎么定价这些东西?”一个盗贼,同时也是一个所谓的“商人”谦卑地问道,他不得不慑服于这些红袍术士,不单单是因为后者拥有的巨龙血脉所带来的力量与魔法,还有他们的思想,龙火列岛使用这种东西来控制奴隶已经有数百年之久了,而与之配合的药剂几乎都是从格瑞纳达这儿流出的,但始终没人想到这种药物也同样可以用在普通人身上可以切成块放在水烟里,也可以直接焚烧嗅吸,少量地放在食物里也是可以的,而且就他们试验的结果,只要品尝过这些气味香甜的东西,就没人能够摆脱得了他们的诱惑,就算是他们能够找到牧师,祈求牧师驱走他们身体里的毒素。事实上,他们还真愿意让那些人这么做呢……因为毒素可以被驱走,他们的“烟草”所遗留下来的美妙感受却是无法忘记的,他们就算能够好好地回到家里,可是呢,一旦累了,伤心了,愤怒了,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它了,没有什么能比它更能带走萦绕在整个生命中的忧愁与烦恼,食物不行,酒不行,女人也不行,只有它。
“一金币一磅你看如何?”瑞卡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指。
商人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就连不情愿的表情也只是一闪即逝,不过瑞卡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金币一磅的价格几乎比烟草还要低廉一些。
“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金币,确切点来说,不全部是。”瑞卡少见地没有把面前的蠢货丢进他的宠物嘴里,而是耐心地解释道:“我们需要它能够铺展的更广一些,在鹧鸪山丘都被用来种植它们而你们的货物仍旧供不应求的时候我们就尽可以提高价钱了,即便是一金币一克也会有人愿意来买的。”
“但如果这样,”商人小心翼翼地问:“若只是农奴和最低级的佣兵,那么等到那时候,他们仍然不可能拿出足够的钱来购买我们的货物呢。”
“那么,”瑞卡认真地说:“就让他们向神祗祈祷吧,神祗总是仁慈的。”
商人轻微地摆动了一下脑袋,随即将这个回答当做红袍术士偶尔的幽默,但他不知道瑞卡极其难得地说了一句真话。
是的,他们可以向格瑞第祈祷。
“怎么样?”阿尔瓦法师问,现在他身边站着不下一打的法师与牧师,他们都是应阿尔瓦法师之邀而来的,其中包括了灰岭的佩兰特,他是一个德鲁伊,也因此与自然有着比常人或是精灵更为密切的联系,对大陆上的大部分植物,他即便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也能说通悉于心,而且他和其他的施法者们一样,擅长使用治疗术以及制作药水。
“这种植物……被修正的地方并不多,如果一定要说,变动最大的地方大概在于它的根系,”佩兰特说:“它的根系原本只适合在砂砾化的土壤中生长,但现在,就算是水汽浓重的沼泽里它们也能生长的很好。”
“他们已经收获过一次了。”一个伊尔摩特的牧师说,他居住在离鹧鸪山丘不远的地方,新开垦的土地距离他隐居的树林不过数百尺,众人看向他的时候,他皱起了眉毛:“一尤格大于可以收取一百五十磅的果实。至于它被制成烟草后有多重,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这个产量可真是不容小觑。
“那些人呢?”阿尔瓦法师问,他的弟子知道他询问的正是自己,他向导师鞠了一躬,“我们已经祛除了他们体内的毒素,但是……”
“他们大概不会放弃这种烟草。”佩兰特说。
“无底深渊在下。”之前的伊尔摩特牧师喊道:“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明明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尔瓦法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被祛除了毒素之后呢?”他问,“他们应该不再受到那种东西的诱惑才对。”
“他们……是这么说的。”一个罗萨达的牧师说,他正是祈祷神术以治疗这些人的牧师之一:“但他们……似乎并不觉得它们有什么很大的危害。”
“这种烟草带给人类的愉悦实在是太强烈了。”阿尔瓦法师说,他是受害者之一,没人能比他更清楚它能带给抽取或是服用它的人多大的快乐,偶尔碧岬堤堡的老法师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重温那时的感受他甚至为此戒除了水烟,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找到那种烟草把它亟不可待地塞进自己的水烟里,他看了一眼环绕着他的诸多施法者们:“相信我,即便它的毒素能够让一个人在一格【一小时】内丧命,也会有人走到圣所的门口,大口地吸取它后再用力敲打圣所的大门的。”
“有些人认为自己可以借助魔法或是神祗的力量抗拒它的诱惑,”罗萨达的牧师忧心忡忡地说:“据我所知,我的一些同僚也在吸取这种烟草,他们说这能让他们距离神祗更近,而且只要他们愿意,祛除毒素不过是一次祈祷就能完成的事儿。“
“单纯地祛除毒素是没有用处的,“阿尔法法师喃喃地说:“它不但作用于你的身体,还作用于你的思想。”
“但如果抹去那段记忆还是可行的。”另一个伊尔摩特的牧师说。
“问题在于,并不是每个施法者都能,或说愿意无偿地释放一个抹消记忆的法术或是神术,”碧岬堤堡的执政官说:“我的士兵们扣押了一个携带着这种烟草的商人,但我没办法判他有罪,有太多人愿意买他的烟草了,你们知道他们卖多少钱吗?一磅,只需要一个金币,而且他们也不介意分开售卖,一盎司的小瓶装也卖,一指甲盖儿的零散碎末也卖,佣兵和手工艺人特别喜欢他们的烟草,他们说这种烟草止痛比什么都好。”
“这个价格只是暂时的。”罗萨达的牧师说,他和许多罗萨达的牧师一样,出身于富有的商人家庭,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城市行会的首领,对于买进卖出这种事情他就和每天必须吟唱两到三次或是更多的圣歌一样熟悉,对于那些小手段更是了然于心,在没有办法获得所在地区领主或是国王的特许证的时候,先将货物的价格降低,将当地商人挤压出市场后再将货物的价格提高着实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等到人们再也无法离开这种烟草,他们可以随意开价。”
“我们是否可以设法找到货物的源头?”伊尔摩特的牧师之一语气轻柔,但略带阴森地问道:“是谁在操纵这一切?白塔的领主?”
阿尔瓦法师与佩兰特对望了一眼,他们倒是很清楚,种植这种烟草的是鹧鸪山丘,而最终流出的成品则来自于白塔,想到白塔与鹧鸪山丘的现任领主佩兰特就不由得感到头痛,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人类,但他现在知道自己简直就是大错特错,他并不准备继续庇护安芮,但安芮并不是罪魁祸首,就算是伊尔摩特的牧师刺杀了安芮,整件事情也不会停顿下来,或说,在没有剿灭整个“细网“公会之前,不会。
“运作此事的是‘细网’公会。”佩兰特说:“也许你们已经听闻过。”
“很难不。”阿尔瓦法师的弟子说,他离开导师已经有近十年了,这次完全是应导师的召唤而来。这几年他一直在路德的路泽尔大公那儿为他效力,但那些手指上刺着一枚网状戒指的盗贼已经在路泽尔大公的绞刑架上悬挂了好几打,更别说最近在路泽尔大公的领地上经营良久的“恶刺”公会更是与“细网”公会产生了好几次大规模的冲突。
“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了。”阿尔瓦法师说。
对此众人一致表示同意。
奥斯塔尔结束了与弟子,白塔的瑞卡的通话后,回到了自己的召唤室,他在绘满了魔文与线条的地面上坐下,在阵法的中央放上一个被铸造成坐着的巨龙形态的香船,从怀里取出施法材料与香料,放进香船后朝空中轻轻吹了一下。
金色的火焰从虚空中跳出,点燃了香船中的材料,青灰色的烟雾从香船中袅袅升起,红袍术士没有等待太久,烟雾就逐渐凝固成了一个人类法师的形状,他向奥斯塔尔鞠了一躬。
“牟路斯应召而来。”游魂说:“请问您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吗?”
但没等奥斯塔尔说出要求,那个游魂就露出了一个堪称邪恶的微笑:“但这次我要先得到酬劳。”
“没有酬劳。”
“那就没有工作。”游魂干脆利索地说:“当然,您可以强迫我,但您应该知道强迫一个游魂为您做事是很危险的。”
“没有酬劳是因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奥斯塔尔说:“你去看过那个小家伙了吗,叫做克瑞玛尔的?”
第297章 诱惑【4】
烟雾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牟路斯一言不发,但奥斯塔尔知道他已经被触动了。
“看来你已经去看过那个小家伙了,你觉得他怎么样?”奥斯塔尔说:“我没有与他接触过,但有一个小魔鬼曾经设法在他身边厮混了一段时间,还有我的弟子,我弟子的姐姐也曾经与他正面为敌,但他们给我的反馈是,相比起法师,这小家伙更像是个术士,即便他是个法师,那么他的施法手法与行事方式也不是一个出身于龙火列岛的法师能够教导得出来的。阿尔瓦与凯瑞本被欺瞒算不得是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生性良善,总爱将人往好处想,但我们不是,亲爱的法师,我们不是,虽然您也曾经是个好人,但您现在是个游魂,并且属于格瑞纳达,您的心中充满了怨恨与憎恶,您的视野永远是阴暗而口中填满了哀悼荒原的尘土,您为您的敌人效力,以换取一星半点的残渣来维持自己的存在在您刚刚失去生命时,或许苏纶抑是罗萨达呼唤过您,可惜的是他们的声音无法到达格瑞第的脚下,而现在,作为一个可怜的游魂,您再也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即便来到哀悼荒原,魔鬼或是恶魔也不会开恩眷顾您,您就像是一截被嚼过的甘蔗,就算是他们也别想从您身上榨出比一小勺更多的魔法能量告诉我,您在看到一个健康的,年轻的,充满活力的生命时想到的是什么,是嫉妒还是饥饿?“奥斯塔尔愉快地笑了笑,“您的痛苦会让您看到更多那些处境优裕的人看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克瑞玛尔,”他谨慎地吐出这个名字:“很明显,这是一个变体名。他原本的名字是什么,他是一个半精灵。难道他有着一个精灵名字吗?不,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亲爱的牟路斯,请您仔细思考,您的弟子比维斯我也有所耳闻,毕竟他曾在碧岬堤堡的船队上服役了好几年,和精灵们的关系也不错,我的孩子们曾经非常地讨厌他,就像是我们讨厌您。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对他的了解要比其他人更为深切一点,您觉得您的弟子如果有了一个学徒乃至一个继承人的话,他会是克瑞玛尔吗?就算他的妻子是个半精灵?不,他的性格就像是火焰与锤子,像个矮人,直率到可以说有点粗鲁。牟路斯,在那些人里,如果一定要我去挑选一个的话,我觉得那个曾经的圣骑士的可能性都要比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个黑发施法者更多。他,可一点也不像你的弟子。”
烟雾组成的法师形象悬浮在空中,他的双手插在虚无的袍子里。面无表情。
“我也是一个施法者,也是一个导师,我知道弟子与导师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奥斯塔尔说:“虽然有很多人认为格瑞纳达的术士们会经常性地虐待和杀死自己的学徒或是弟子,当然,我不否认这点,但难道一个在铁匠铺里做学徒的孩子就不会被铁匠随手扔出的炉渣敲中脑袋而死吗?面包铺子的师傅也会把偷吃了果仁或是蜂蜜的学徒扔进烤炉里,更别说那些在鞣制工厂与渔船上的学徒,他们难道不是往往十个之中也只能活上一个吗?不然为什么孩子的父母要在泰尔的天平前起誓绝不会因为孩子受伤、致残或是死亡而追究师傅的责任呢。”他泰然自若地打开双手:“比起那些凡人,即便是我们。也要更爱自己的弟子,遑论您们。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时比父子都要来得亲密,看看吧,就连泰尔的神殿前都镌刻着这样的法律,一个施法者的弟子在导师没有其他正统的继承人的情况下,可以继承他所有的资产,就算有,那么其中具有魔法的那些也是要交给导师的弟子继承……我们是不同的,牟路斯,你必须承认这一点。
“我的弟子并不多,”奥斯塔尔紧接着说:“但你会认不出他们吗?牟路斯,在你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们,观察他们挥舞手臂的幅度,倾听他们变换音节的方式,甚至于他们撕开卷轴与折断魔杖的手法,你难道一点儿也察觉不出其中的端倪吗?不,你能,每个施法者都有自己的习惯,在他们教导自己的弟子后总会不自觉地带出一点,而他们的弟子继承了他们的特性后又不免将之转移到自己的弟子身上,我能从一百个施法者中找出你的孩子,你也能,那么,牟路斯,告诉我,你觉得那个孩子身上有比维斯的痕迹吗?”
“你想要我做什么?”牟路斯终于说,他的嘴角抿得紧紧的。
“没有,对吗,”奥斯塔尔没有回答牟路斯的问题:“你没能从克瑞玛尔身上找到比维斯的那部分,而据他自己说,离开比维斯也不过几年的时间,一个年轻的,刚刚离开自己的导师的法师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建立起自己的习惯与风格吗?不能!那么他又是如何弄到比维斯的魔法印记的呢?要知道,有三个人查验过这枚印记,白塔的警备队长或许可以除外,他只是一个凡人,那么阿尔瓦法师与龙火列岛的东冠领主身边的法师呢?他们是被蒙蔽了眼睛还是感知?还有比维斯那些原本不应为人所知的珍藏即便是一个真正的巫妖都没有发觉的那些?
啊哈,现在就连我自己都要怀疑那个小家伙是不是真的就是比维斯的弟子了,你觉得呢,牟路斯当然,除了这个推测,还有一个推测要更为可信一点,”奥斯塔尔说,一边泰然自若地往香船里投掷了一块硫磺,一股浓烟蓬地一声升起,牟路斯惊慌地喊叫了一声,收回了即将碰触到一条魔文的手指:“让我们好好说话,”红袍术士无可奈何地说:“游魂就是这点不太好,你看,牟路斯,如果你对接下来的内容不感兴趣,我可以把你送回去。”
“说出你的要求!”法师的游魂嘶声喊道。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为了自己的怯懦而羞惭万分,甚至不惜舍命也要奋力一搏。但就如奥斯塔尔所说的,他被杀死后。灵魂就被带到了一个灼热而邪恶的所在,在那里他经受了无数的折磨与嘲弄,他灵魂中那些最为美好与珍贵的都被摧毁了,只留下了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就摈弃的弱点。
“没有要求,牟路斯,”奥斯塔尔说:“让我们继续谈话,牟路斯,你的弟子比维斯将他剩余的生命全都耗费在了无意义的复仇上。也许他认为很值得但十几年来他可以说是徒劳无功,而就他在期间留下的踪迹来看,他并不像有过一个学徒或是弟子,每个看到他的人……哦,牟路斯,别这样盯着我看,之前我可没那个时间去关注一个普通的法师,虽然他也算得上出色,但一个人类,他的寿命注定了他永远也无法攀登上我们所能达到的顶峰。幸而他最少还知道该到哪儿去寻找一个巫妖,七十七群岛,而七十七群岛之中。有着不少格瑞纳达的朋友,他们可以说是相当寂寞,领地上也很少出现人类,所以就算是好几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能够回忆起一些东西的不,比维斯身边从未出现过另一个人类。”
“那又……怎么样呢?”牟路斯漠然地说:“比维斯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他也没有孩子。”
“回到上一个问题,”奥斯塔尔说:“比维斯的魔法印记又是怎么被泄露出去的呢?只有和导师签订了契约的弟子才能得到的印记……又或者。你听说过巫妖们有一个法术叫做高等探知吗?”
牟路斯抬起头来,烟雾凝结的身躯产生了微不可见的扭曲。而奥斯塔尔就像是完全没发现这个异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