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115节

小魔鬼敏捷地接住了那个沉重的水晶瓶子,它还带着一个纯金的盖子呢,这个做法让德蒙更生气了,他决定要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割掉小魔鬼的尾巴。

“安芮……怎么样了?”

“一如既往,”小魔鬼舔了舔瓶口,上好的腐甜酒,真是太可惜了:“一如既往,我尊敬的主人,和她的孩子在一起。”

“她有出外吗?”

“她去散步了。”

“孩子呢?”

“呆在他的摇篮里。”小魔鬼狡猾地说。

“看紧他们,”德蒙说:“不过,现在过来”他恶毒地微笑,“我要割掉你的尾巴。”

出乎他的意料,小魔鬼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不但没有遵守他的命令还故意摇了摇它的尾巴。

白塔执政官的怒意升到了最高点,失控的火焰让他喊出了小魔鬼的真名。

阿斯摩代欧斯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动,只是绷紧了那条长长的,带着尖刺的尾巴。

如果德蒙没有喝那么多的酒,他或许还能保有那么一点岌岌可危的神智,但他已经被酒精与弗罗的牧师弄晕了头,他竟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头也不回地逃走不管是从高塔上跳下去还是撕开一张卷轴,而是抓起一只鎏金的瓶子它插着紫红色的香豌豆花,摇摇晃晃地扑向小魔鬼,想要将它敲成一张烙饼。

小魔鬼正处在对人类而言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但对于小魔鬼,这种痛苦只能说是游戏或是玩笑,它有点不舒服都但可以无视它伸出翅膀飞向空中,尾巴刺中了德蒙的眼睛,勾住眼珠,就像对待那些无辜的孩子那样,把它拉出来吃掉了。

德蒙讶异地眨了眨剩下的那只眼睛:“不可能,”他说:“我有你的真名,你是不能伤害我的。”滚热的血流进他的嘴唇,他尝了尝,摇着头:“真是个奇怪的噩梦。”

姗姗来迟的疼痛打破了他的幻想。

第144章 队伍【十二】

阿斯摩代欧斯笑了一声,几乎每只魔鬼都诟病过它的笑声,在无尽深渊中,这种笑声听起来就像是粉红色的棉花糖,哪怕是一只未成年的魅魔,又或是人类女性与魔鬼生下的婴孩半魔鬼的笑声也要比它的笑声更具威胁性,还有它的叫声,它的变形,它的尾巴和牙齿,它的大小注定了它即便作为一块食物也不那么够格【阿斯摩代欧斯倒是相当感激这一点】;在无底深渊它根本无法获得任何一个大魔鬼的注目,遑论获得他们的青睐。于是它和许多小魔鬼那样,转而将力量投向了主物质位面,红袍与灰袍经常会愿意豢养一只小魔鬼作为信使、密探以及刺客。

阿斯摩代欧斯很幸运,它的第一个主人就是一个巫妖,虽然在不死者中,他的资历并不深厚,但总比普通的灰袍抑是学徒要来得好小魔鬼嘲笑过那些被只比凡人好一点的蠢货强行缔结契约的同类它那时并未料到自己也会沦落到这种悲惨的境地之中,以至于要与一个有着精灵血脉的凡人虚与委蛇,每当看着德蒙犯蠢的时候,它就无法控制地思念起它的第一个主人,那个聪敏而年轻【对于不死者来说】的巫妖。

就小魔鬼的眼光来看,他不够残忍,也不够冷酷,并且愿意遵守承诺,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阿斯摩代欧斯从他那儿拿到的报酬甚至可以说是丰厚的,凭借着那些,小魔鬼迅速地从一只可怜的劣魔在数十年里攀升到了堪堪与魅魔相齐平的位置,无论是智慧还是力量他能为主人效力的地方愈来愈多,阿斯摩代欧斯这个名字也逐渐地广为人知,然后……小魔鬼耸了耸肩。它的原主人应该知道魔鬼总是狡诈多变的,它们不可能永远臣服于一个主人,当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向它伸出手来的时候。它不可能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忠诚它确实与几个不死者有着一些来往,他们要比他的主人贪婪得多。除了阿斯摩代欧斯,他们还觊觎着它主人的秘藏与力量。

它的主人竟然有着龙的血脉是阿斯摩代欧斯没有想到的,谁又能猜到呢,从他的手骨形状上来猜测,也顶多能猜到他是个半精灵而已诸神在上,如果你是巨龙的后裔,小魔鬼思忖道,你就该去做一个术士。轻而易举地站在大部分施法者的顶端而不是去做一个需要辛辛苦苦抱着法术书背诵法术记忆手势的灰袍,啊,做了灰袍不算,他还转化成了一个只有骨头架子的巫妖。

转化巫妖并不是一件有趣轻松的事情,忽略准备时期所耗费的无数金钱、人力、性命以及珍贵的施法材料,有多少灰袍转化失败,将自己变成了一具彻彻底底,没有一丝一毫记忆与智力留存下来的僵尸?

但阿斯摩代欧斯的主人就是这么做了。

他从几个巫妖的围攻中成功地逃脱了,还重创了其中的两个,阿斯摩代欧斯没去指望他会迟钝到不去发现自己的背叛行为。于是,就像德蒙对它做的那样,小魔鬼以为它的原主人正陷入一个岌岌可危的虚弱状态。它想要趁机要挟他解除他们之间的契约,结果,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契约的确解除了,但另一个契约也在同时确立了它被放逐了。

阿斯摩代欧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但不能像个自由的小魔鬼那样在主物质界尽情享乐,还要拖着魔力匮乏的身体四处逃亡,它无法回到无尽深渊,被放逐后它的力量还不如一个劣魔。拜它细小无害的外表所托,它藏进人类的屋子里。博取孩童们的信任,让他们悄悄地带自己回房间。在他们睡着后再从他们的嘴里钻进肚子里,将整个人吃空它得靠着这些血肉来令得伤势痊愈。力量恢复在一个人类的城堡里它这么做的时候被阿莫尼斯的主人抓到了,阿莫尼斯倒是很有兴趣增加一顿夜宵,但后者的主人却不这么以为,他对施放在阿斯摩代欧斯身上的法术着了迷,几个月的研究后他终于弄懂了其中的关键,他没有如阿莫尼斯时刻唠叨的那样将失去主人的小魔鬼扔给它做甜点,而是将它交给了自己的弟子德蒙。

在第一眼看见德蒙的时候,阿斯摩代欧斯就知道他不会成为自己真正的主人,他也不能,就算是他乘着阿斯摩代欧斯重伤时强行取得了它的真名也不能小魔鬼的真名仍被它的第一个主人牢牢地掌控在手里,他的权限大于小魔鬼以及所有力量低于他的施法者,而德蒙,他资质平庸,有点小聪明却又心情急躁,目光短浅,成为一个红袍的弟子只能说他已经选择了一条必然的死路,路途的长短完全由他的导师控制。

就像现在。

为“细网”公会,或说,为公会身后那个可怕的阴影效力的术士,他与阿斯摩代欧斯的原主人一样身体里流动着巨龙的血,并不吝啬于一个弟子的性命他、安芮还有盗贼工会的女性首领通过法术进行了一系列的谈判与商榷,具体情况小魔鬼不得而知,但它知道安芮同意为红袍建造一座塔。

疼痛令德蒙清醒,他从腰间的次元袋里抽出了一根魔杖,只要折断后它就能施放出一个强有力的防护类法术,但他刚把那个拿出来,一只蜜色肌肤的手就从他的肩后绕过来,轻轻地将它从他紧握的手指间抽走,他大叫了一声,想要把它夺回来的时候,一柄被做成戒指式样,经过附魔的精金小刀从另一面绕了过来,割断了拴着次元袋的秘银链子,链子上的防护魔法在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后就消失了。

那只装满了卷轴、魔杖与法杖的次元袋就这么被公会的首领握在了手里。

德蒙恐惧地盯着她,那具美妙的躯体曾给他多少绮丽的幻想如今就给了多少可怖的臆测:“……我没有背叛你们!”他哭喊道:“没有!我……我在每一份文书上都……都盖了印章,签了名字;我的监狱里……没有一个隶属于您们的盗贼,我……我也让商人们……交付了您们要求的税金,”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就连眼睛的伤痛都忘记了:“我遵照了您们所有的吩咐。我也……我也没有试着想要去争夺……您的权力。”

“求您,”白塔的执政官跪了下来,绝望地哀求道:“别呀。请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让您们满意,我都会去做的是我的妻子令您们不愉快了吗?我可以去亲手杀死她。还有她的孩子请您们不要伤害我!不要杀我!”

“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女性盗贼语气和缓地说,一边抚摸着那只由魅魔皮肤做成的次元袋即便是年老的祖母抚摸她最小的孙子手势也未必有她那么轻柔体贴,“不过我们确实需要你为我们做一件事情……”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德蒙急切地承诺道:“无论是什么!”

“你能为我们打开灰岭的通道吗?”

德蒙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这当然不可能,精灵对他简直就是深恶痛绝,他连离开白塔,到星光河边走走都不敢,更别说去和精灵们交涉。让他们重新恢复与白塔的贸易了。

“你瞧,”女性盗贼摊开手指,“我说了,但似乎你做不到呢。”

“如果精灵回来,”德蒙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就无法在白塔存身了。”

女性盗贼笑了,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她说:“但她提醒的对,我们要的是一个能够为我们带来情报与金币,无比繁荣的商业城市,而不是一座倾颓的废城。”

“她?”德蒙马上捕捉到了这个单词:“她是谁?是谁?”

“是我。”

德蒙转过身来。他看见了自己的妻子,还是那样的温顺,单薄。双手放在腹前,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快意。

“她还能帮我们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女性盗贼补充道,笑吟吟地将那只次元袋挂在自己的腰带上:“所以,亲爱的德蒙,你只能被派上第二种用处了让我们可爱的小领主消消火。”

德蒙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一个死人什么都做不到。”他如此宣称,开始转动戴在拇指上的魔法戒指。

安芮没有后退,魔法的力量令得房间里产生了微不可闻的涡流,但这不是一个致命的法术。恰恰相反这是一个传送术,德蒙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但为时过晚,阿斯摩代欧斯要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更了解德蒙身上的魔法器具。它的尾巴就像是一根被划过空气的黑色线条,猛地拉长,刺中了戒指的表面。

细小的火光灼伤了小魔鬼的尾巴,以及德蒙的手指,法术被成功而粗暴地打断,施法者臃肿的身形从清晰变得模糊,又从模糊变得清晰,而后无从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一阵如同受伤兽类般的嚎叫,盗贼公会的首领切下了德蒙所有的手指,从血泊中捡起了那几枚脱落的戒指。

“好啦,他交给你了。”女性盗贼说。

“十分感谢,”安芮平静地说,对德蒙肮脏的咒骂置若罔闻:“我需要一点时间。”

“随你。”女性盗贼说,踱到房间的一边,窝到了一张看着就很舒服的椅子上开始检点她的战利品。

“进来吧。”安芮说。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起初她还有些颤抖,但在看到安芮以及倒在地上的德蒙时,她反而迅速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拿下你的面纱吧。”安芮说:“让他看看他犯下的罪。”

那个女人拿下了面纱,她的嘴就像野猪那样高高拱起,丑陋异常,但单单看着她温柔的眼睛与小巧挺直的鼻梁,就知道她原本是很美的。

“我承诺过你的。”安芮说:“你要刀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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