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日新月异的新城区相比,旧城区也不逞多让。
虽然以往的‘贵族区’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允许了市政厅对神殿区进行改造之后,除了神殿之外,神殿区也多了许许多多的建筑,原先的那个广场也扩大了许多。
一个建筑也就因此而坐落在了神殿之间。
那个建筑不算巨大,相比较旁边恢宏大气的神殿相比,这个建筑就显得有些‘矮小’了。
但是无论是谁,是叫卖的商贩还是坚守岗位的神殿守卫,是路过的行人还是来去匆匆的牧师,他们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瞥向那边。
那是‘法院’——温德城的‘法院’!
温德城原先并没有法院,一是当初没钱建造,若是有什么人违法犯罪了,不管是犯了什么罪、犯罪的轻重,一律由领主或者其他贵族作为法官判决,人们只能够在一边看着,法官想怎么判就怎么判;二是不需要,犯了罪就关进牢里,犯了重罪就砍头,冒犯贵族的就‘绞刑’,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少数几个比较讲究文明和秩序的国家才会拥有单独的‘法院’,但是判决的方式依旧十分简单、野蛮——法官能被收买、陪审团能被收买,只要都收买了,那么即便‘有罪’,也可以‘无罪释放’。
云中城也是如此,只不过是他们的法官和陪审团‘难以’收买而已。
但是,不管在哪个地方,在阿萨托姆世界的哪个角落,只要还是在人类社会之中,‘贵族’就是无法被判刑的存在。
‘贵族’,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贵族’,即便只是一个小国的男爵,也是无法被法律审判的。
大多数国家的法律都是用来管辖民众的,根本无法约束贵族,像是克雷洛夫三世那样,也只不过是找个对付贵族的借口而已。
没有人会真的用法律的角度去看待一位贵族的行为,不管他是不是犯了法,他们总有推脱的借口,而他们的身份就是他们的‘免死金牌’——因为他们是贵族,所以他们不用死。
除非‘叛国’、‘背叛人类’,否则只要贵族还是贵族,那么他们就不会死,最多只会被关押,而且有吃有喝,还有书可看,待遇极好。
几乎没有任何贵族会因为‘犯法’而被剥夺爵位,但是在这座法院建成之后,就有了第一个案例。
‘让诸神见证这世间的公正——给予饱受冤屈者的公正!’
那是刻在‘法院’这个词下面的一行字,字体只比上面的‘法院’小了一点,高挂在大门上方,只要稍微抬抬头就能看到。
现在这个刚刚落成的法院正在处理受理的第一起案件!
在阿萨托姆世界,神权与王权之间没有太多争执,因为神灵与凡人共同统治这个世界,领主才是负责统治世俗的。
贵族他们自身就是‘特权’,谁都没办法约束他们,即便是他们的君主也是如此。
因为除非某个贵族被所有贵族厌弃,否则动了一个贵族,就是动了整个贵族圈子的利益,强势如奥戈登帝国的皇帝都不敢轻易处罚贵族,就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贵族抱团起来了,起初并不是为了对抗君主,而是为了让君主产生顾忌,让君主不能轻易对他们动手,让君主明白,在动手之前要掂量掂量。
但是久而久之,慢慢的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人们聚集在法院之外,怀着满心的期待,等待着最后结果。
旁边的神殿守卫眼睛都会不由自主的瞄向法院大门,握紧手中的枪柄,以缓解心中的激动。
“终于来了……”
佩洛南迪主教就站在光辉神殿的大门外,身边站着的是霍尔特主教和几位司铎。
一旁的霍尔特主教也感慨道:“这已经不能说是特立独行了,你说,经过这一次‘审判’之后,其他地方的贵族会有多大反应?”
佩洛南迪主教笑着摇了摇头,“别说是其他地方了,可能就来悲风领……悲风公国内部的贵族都会怒骂那位女仆长大人吧?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步子也迈得太大,还真不怕被那些贵族扯了后腿?”
说起这个,两位主教对视了一眼,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这让他们想起了前段时间才发生的那件惨案,虽然这次的‘审判’和那件惨案没什么关系,但是说起‘扯后腿的贵族’,他们就想到了那个已经死了的‘瓦格勒男爵’。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领主大人和女仆长大人也已经为他们报了仇了……唉!”
想起了那是个贵族,在里面接受‘审判’的也是一位贵族,霍尔特主教就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和法院外的喧闹不同,法庭中站在被告席的贵族们茫然无措,曾经的财政部长已经神经恍惚,而他的族人正在茫然四顾,或是哭喊着说自己是冤枉的……
可是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的话,他们现在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黑龙和女仆坐在陪审员的位置上欣赏着那些‘被告人’的表演,说实话,他们的演技都还算可以。
在法院还没落成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刑拘起来了,被关在了牢里头,‘什么都没有’——除了食物和水还有一个能让他们休息的床之外,也就只有一个用来排泄的马桶了。
‘什么都没有’,对,没有下午茶,没有红酒,没有女仆,只有一个堆满了排泄物的马桶——需要他们自己清理!
而且一件牢房竟然不是只关押一人,一个牢房至少都是四人间,只有凶恶的狱卒,他们连狱长都见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是贵族吗?那个该死的婊子怎么能这么对他们?
正当他们不断在心中暗骂‘女仆长’的时候,他们就被狱卒请出了牢房,这时他们便开始趾高气昂了,阴阳怪气的嘲讽着那些狱卒,跟在狱卒后面的他们却没有看到狱卒那副憋笑的模样。
直到他们被带到了这里……他们便开始慌了。
“不,女仆长大人,我们……我冤枉啊!”
财政部长的一个族人哭诉道:“我一枚铜币都没敢花,您……您让人去查的时候也应该看到了,我一枚铜子都没敢花,全在那儿啦!我用的都是我自己的积蓄,都是我自己的钱。我,我是冤枉的呀!”
“噗哧……”
因为那个人的话,不知是谁笑了一声,打破了法庭的沉默和肃穆,然后所有人都笑起来了,包括那个人的同族,不过他们那是讥讽的冷笑。
“咳嗯,肃静!肃静!”
法官敛起了笑容,敲了敲法槌,“这里是法庭,都肃静!”
人们又笑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而前财政部长‘伊戈尔·扬’却一直双眼空洞地看着那位法官,或者说,他在看的是法官背后悬挂着的那面镜子。
这面镜子象征着‘明镜高悬’,摆在一个法庭里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是在场的人没一个人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在设计之初,这面镜子就已经被设计到了法庭的整体设计当中,自然不会显得有什么突兀。
伊戈尔·扬看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污头蓬面,像是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一样。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伊戈尔·扬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自己现在的立场,他清醒了过来。
“我是贵族——”
他忽然竭斯底里地大喊道:“你们不能审判我!”
第197章 搞一个大‘新闻’(下)
法官愣了一下,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下手边的《刑法》,随后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伊戈尔·扬先生,《刑法》中并没有记载着贵族能够免于刑罚的条例,所以你所说的话并不成立。我建议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距离开庭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思考一下如何为自己辩解,这关系到你只会将会受到怎样的刑罚,我——”
但是,法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污头蓬面的老头子给打断了,“你没听到吗?我是贵族——贵族!!!”
“呃……”
面对这个头脑顽固到甚至可能有些精神病的前贵族,年轻的伊扎克法官看了自己身上的法官袍一眼,只能挠着后脑勺说道:“伊戈尔·扬先生,克雷洛夫三世陛下已经承认了我们的主权,悲风领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悲风公国’了,贵族即为特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忽然面容一肃,神色凛然,“你现在只是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顽固、‘前贵族’,当你锒铛入狱之时,扬家族的爵位就已经被剥夺了。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我还是要说,‘你已经不是贵族了’,伊戈尔·扬先生!”
“而且,就算你还是贵族又如何?”伊扎克法官歪着脑袋,面带微笑的看着那些‘罪犯’。
扬家族的人都已经陷入了一种呆滞之中,就连刚才那个‘哭诉’着‘自己是冤枉的’的那个人都已经停下了他的表演。
“不,这不可能……”
伊戈尔·扬身子一晃,双手便扶在了身前的栏杆上,脚腕上的镣铐发出了清脆而‘刺耳’的声响,已经有一些贵族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可是想起了那位女仆长的吩咐,他们还是心惊胆颤地坐在陪审员的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不,你这是在骗我……你这是在骗我!!”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扬家的传承怎么可能,我的爵位怎么可能……”
伊戈尔·扬抱着脑袋,痛苦地自言自语着。
“大伯……”
伊戈尔·扬茫然地回过头去,一个中年人痛心疾首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我做了什么?”伊戈尔·扬有些疑惑,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遍布皱纹,“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伊戈尔·扬在质问。
伊扎克法官看都没看资料一眼,“你做了什么?贪污啊!最主要的就是这个,除此之外,你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就因为这个?”
伊戈尔·扬握紧了高及胸膛的栏杆,愤怒地咆哮:“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伊扎克法官耸了耸肩。
不仅是伊戈尔·扬感到了愤怒,就连他的族人也同样感到了愤怒,陪审席上的贵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无言的恐惧。
“你怎么敢——”伊戈尔·扬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衣领,大口喘着气,心跳太快,就像是要爆炸了一般,“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我可是贵族!”
伊扎克也感觉到了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都说了,伊戈尔先生你现在已经不是贵族了,扬家的爵位也已经——”
“我是贵族!快放我离开!快放我离开!”
伊戈尔·扬并没有听伊扎克的解释,而是叫嚣着要离去。
伊扎克看了他身后的那些也开始起哄了的族人一眼,心里有些腻歪了。
砰!
“肃静!”
法槌落下,伊扎克暴喝了一声,声音也戛然而止。
伊戈尔·扬和他的族人摸着自己的喉咙,发现自己现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恐慌在他们之中开始蔓延!
法庭从一开始就被设计得很大,就像现在,被告席已经挤了十几个人,却也还显得有些宽敞。
曾经的财政次长,如今的财政部长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告席’上,他感觉现在肯定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但是他已经无所谓了,唯有听从女仆长大人的一切指示才是‘真理’,他可不想像扬家那样,一家子都锒铛入狱了。
手握法槌,伊扎克坐在审判席上俯视着那些惊慌的‘被告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你们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非要我动用法官的权力吗?你们现在已经不是贵族了,什么都不是——哦不,你们现在是‘囚犯’!”
“贪污不是什么重罪?抱歉,时代已经不同了。你不仅贪污,还连同族人一并贪污,并借用职权便利帮助族人垄断市场,这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而且事关重大,经过计算,你们这些年贪污的钱财已经达到了……”
说到这里,即便已经看过了一次,伊扎克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一万七千枚金币之多!”
在座的所有贵族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扬家的那些人,心想:‘他们完了!’
“即便是现在,不包括支出部分,算上所有的收入,悲风领也需要三四年的时间才能够赚到这么多钱。”
伊扎克忍住了自己的怒气,却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伊戈尔·扬先生,你和你的家族,在这三十多年中通过非法手段占有的公共财产高达‘二十一万七千金币’,不知你对此还有什么辩解?”
伊扎克捏了一下法槌,伊戈尔·扬就发现自己又能够说话了,所以他嚅嗫道:“可我,我是贵族……你们不能就这么剥夺了扬家的爵位!”
然后在场的人就发现法官沉默下来了,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法槌的握柄,眼睛死死的盯着伊戈尔·扬,一语不发。
第一次得知了这个数额的黑龙眼中满是怒火,翘着的二郎腿一直在烦躁地抖动着,如果不是女仆压着他,他可能早就扑过去把那群人全都给撕了!
“‘仅仅’是查出来的就有这么多!”
伊扎克放下了法槌,轻声细语地说道:“压低收购粮食的价格、城镇修葺时官商勾结偷工减料、倒卖违禁品等等等等,你最擅长的就是做假账,而这假账一做就是三十多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为悲风领着想过。试问,哪个国家、哪个地方的法律明确指出了‘贵族’不能被法律制裁的?”
“这里是悲风领……”
忽然,伊扎克变得面容狰狞,用力拍桌叱咄道:“这他妈的是我们的‘悲风公国’!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就他妈的不知道我深爱的故土中竟然有你这种令人恶心的‘玩意儿’!”
“贵族之间的潜规则关我什么事——这里是‘悲风公国’!”
“外人的质疑关我什么事——这里是‘悲风公国’!”
“贵族?”伊扎克冷笑着,“去他妈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