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罗家人也都颤颤惊惊,罗家的嫡女罗莹躲在她娘身后,既害怕又妒忌,那贱人怎好命成了侯府的双儿?
转眼又幸灾乐祸上,就算是侯府的双儿又怎样,他就没这个享福的命,这姑娘可不认为罗府派出那么多人都没找到的罗元景,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据说是逃进了山林里,在她想来早已成了野兽的腹中食,死得尸骨无存了。
为什么是这贱人?如果是她就好了,她就跟着上京城成为侯府千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范氏眼里满是戾气,如果不是她提前派侄子进城打听罗家的情况,就会被罗永海给骗了,居然骗她那孩子生病病逝了,可人明明就让他派人给绑了要送去江城的刘福府上,只不过半路逃脱到现在生死不明。
范氏恨不得将罗家全家上下都给打杀了,但她的孩子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范氏想到罗永海的亲生双儿顶着她孩子的身份,自幼在侯府享尽富贵,如今又将嫁进诚王府中,就涌起无尽的愤怒,凭什么?
“侯夫人,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侯府的双儿,要早知道,我肯定一早送去侯府上,求侯夫人饶过小的一条命……”罗永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
范氏冷笑:“猪狗不如的东西,就算不知道他的身世,凭将自己亲生的孩子送去给一个阉、狗折磨,你就是个该下地狱的东西,杀了你本夫人都嫌手脏!孙大人,你说说这罗府上下该怎么处理?”
范氏是拿了她兄长的名帖送到衙门去的,她兄长如今是京城的四品官员,不用借着怀远侯夫人的身份,她就能压着这姓孙的将罗府上下给办了,不过一个商户,还寻不到罪名?
不过她同样对这姓孙的没一点好印象,不止这宁城,就是这整个江南的官场都乌烟瘴气,听说那刘阉、狗死了,真是死得好啊,死得大快人心。
孙大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罗永海平时没少孝敬他,可这时候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罗家得罪范氏和她身后的怀远侯府,他试探着说:“不如先将罗府上下收入牢中,等寻到侯府的双儿再作处理?”
范氏心中恨,这姓孙的就是根墙头草,他是忌惮身在京城的赵晗吧,罗永海是赵晗的生父,怕处置了罗永海让赵晗给记恨上是吧。
范氏冷笑:“孙大人不愧是宁城的父母官啊,那就依孙大人之言,先将他们收监,还请孙大人派人同我们一起寻找我那苦命的孩儿。”
“那是自然,侯府的双儿在本城失踪,孙某本就该加派人手寻找。侯夫人稍等,来人啊,将罗府的人全都绑了送进牢里!”
“不要啊,夫人饶命啊。”
“大人,这事跟我们没关系,求大人饶你们一命。”
“那贱人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抓我们?你们这是仗势欺人!”罗莹一听要下大狱,惊恐地尖叫起来,口不择言地叫骂。
钱嬷嬷立即凑到范氏耳边说了几句话,范氏看向罗莹的目光顿时愤怒起来,拿过一旁的鞭子向罗莹走去,罗夫人护在女儿身前,哀求道:“她一个小姑娘不懂事,夫人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
“滚开!你们母女俩都不是好东西,原本就只想找罗永海一个算账,谁让她跳出来,你们母女俩平时可没少欺负我那孩儿。来人,给本夫人拉开!”
“啊”
“啪!”
范氏毫不留情地向罗莹甩鞭子抽打,罗莹拼命尖叫闪躲,可鞭子依旧落到她身上,还有脸上,其他人哪敢上前挡鞭子,甚至以前同样被她欺负的庶子庶女暗叫打得好,反正大家都不好了,罗莹比他们更糟罪就是叫他们快意。
“姑姑,眼下找表弟要紧。”看姑姑抽了几鞭子出了些怒气,范霖这才上前劝道,对这罗府上的姑娘没生出半点同情心,表弟原来在罗府上什么待遇他们都打听到了,听了只有愤怒,没想到罗府竟这样糟塌姑姑的孩子,想到在京城赵晗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也难怪叫姑姑意难平。
范氏丢开鞭子,转身说:“将他们全部拉走。”
“是,快,快拉走。”孙大人忙不迭地叫人。
转身范氏又露出脆弱,钱嬷嬷过来扶住,范氏靠在她身上,两手捂脸:“嬷嬷,你说我那孩儿现在究竟在哪里?”
钱嬷嬷不忍心说出残忍的真相,安抚道:“夫人放心,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范霖也过来劝:“表弟一定会没事,等将姑姑安顿下来,侄儿亲自带人出城去找,一定会将表弟找到的。”
谁也没看到趴在墙头上的那颗脑袋,明禹看得津津有味,回头看看,元景那双儿居然到现在还不露面,真狠心啊,他打算什么时候才跟这位侯夫人相认表明身份?
看到这位侯夫人,他也相信元景的话了,虽然元景将肤色改变了,但五官底子还在,仔细看的话,跟这位侯夫人的确有六七分相似,肯定是母子俩没错了。
官差在罗府拿人,惊动左右邻居,可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明禹又嗖嗖下了墙头跑回去,他在元景指导下终于练出了点内劲,发现自从有了内劲后真好使,现在不用元景督促他也自发地练功了。
“元景,元景,”进了府,明禹就一路叫着往里跑,“罗家人叫那位侯夫人逼着姓孙的下大狱了。”
“知道他们一行在什么地方落脚吗?”元景还是一身郎中打扮,叫明禹看得一愣,不恢复双儿身份?
“不知道,我就看到抓人了。”
“等下让老马打听一下吧。”
明禹好奇极了:“你究竟想怎么做?你不想恢复身份跟那侯夫人相认了?”
元景笑了笑:“认是要认的,不过不见得要用双儿的身份,罗府不是说府中的双儿病逝了么,那就继续病逝吧。”
“啊……”明禹一脸茫然,不能理解。
元景走过他身边,拍拍他脑袋,然后去找老马,老马听了立即出门去了,他这样的人去打听个事没人会多留意的。
罗府人被抓,罗府被封,范氏一行人也离开了罗家,老马一路跟着,发现他们住进了一家客栈,包下了一整座院子,就立马回来告诉少爷。
元景弹弹袖子:“知道了,辛苦老马跑这一趟了。”
“不碍的,那小的先下去了,少爷有事再吩咐小的。”老马又转身去守门。
这天明禹就一直给元景当尾巴,元景走哪儿他跟哪儿,下午当真下了场雨,到天黑时刚停下,外面湿漉漉的,元景吃了点东西填了填肚子就准备出发了,明禹立即跳出来:“我也要去。”
元景早料到了:“行吧,想跟就跟上吧,不过不准胡乱插嘴。”
“好,我就用眼睛看着不说话。”明禹无比乖巧。
元景留下张芝看家,带上明禹一路熘达着往老马打听到的客栈而去,路上还买了点零嘴给自己和明禹吃,明禹倒吃得挺欢乐,以前他从没享受过的待遇。
终于熘达到客栈,正好撞见钱嬷嬷开门跑出来,面带急色,明禹低声说了这位嬷嬷的身份,元景上前一步问:“这位嬷嬷有什么急事吗?”
钱嬷嬷也是急昏了头,见着陌生人问就说了:“我家夫人生病了,这位兄弟知道最近的医馆在哪里吗?”
元景心里叹了口气,范氏能一路撑到这儿将罗府的人给收拾了,已很不容易了,这一安顿下来就爆发了吧,于是说:“我便是大夫,可以让我进去给你家夫人看一看吗?”
“真是大夫?”
“如假包换,还有人叫他元神医。”明禹听到别人质疑元景的医术,先跳出来辩解。
“原来是元大夫,元大夫请跟我进去给我家夫人看一看。”钱嬷嬷这才看到元景身后背了只药箱,看来身份是没错了,忙将人请进去。
明禹这才明白元景出来为何还背了只药箱,这是早料到范夫人会生病?他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元景跟着钱嬷嬷进去,看到躺在床上唇色发白的范氏,用手一探,果然发热了,等把完脉后说:“放心吧,你家夫人这是急症,只要服了药再好好休息就可痊愈。我这就开个方子,你拿去药堂里让大夫看一下,没问题就按方子抓药回来煎了。这里有几颗药丸,相信我的话就兑了水先让夫人服下。”
钱嬷嬷叫来一个侍候的丫鬟,那丫鬟接过药丸闻了闻,又刮了粉末尝了尝,然后向嬷嬷点了头,元景知道,这丫鬟是稍通医理的。
这样的谨慎元景没觉得不好,不然随便拉来一个大夫开的药就敢喝下去,他反而要怀疑这些下人对主子是不是真用心了。
钱嬷嬷和那丫鬟将药丸化在水里,然后侍候范氏喝下。
等去抓药的下人回来时,范氏终于醒了,元景还没离开,钱嬷嬷和其他下人因为担心范氏的身体,竟也没觉出异常。
范氏终于睁开了眼,元景凑过去,范氏迷茫间就看到一张脸,不知为何,这张脸让她看了就觉得亲切,仿佛她的孩子就在眼面前,这样想着她就伸出手抓住眼前的人:“孩子,我的孩子,娘终于找到你了。”
“夫人。”钱嬷嬷和其他下人大惊,夫人抓住的分明是刚给她看病的大夫啊,而且这大夫年纪也不小了,“夫人,错了,这是给夫人看病的大夫,夫人你好好瞧瞧。”
明禹躲在一旁偷乐,这些下人没一个有范夫人的好眼神,这叫母子连心吧。
范氏的清醒意识终于回笼,再定睛看向元景,连忙松开手,这是一个男子,但再看他的脸,依旧给她一种熟悉感:“你究竟是谁。”
“夫人稍等。谁给我打盆清水来。”元景转身看其他人。
“我来吧。”钱嬷嬷不知道元大夫要做什么,但依他的话去做了。
很快一盆清水打来,元景拿了帕子沾了水,用药箱里带来的药粉背过身清洗脸上涂的东西,钱嬷嬷背对着元景看不到的脸,但看到那盆清水渐渐浑浊了,眼里露出异色,难道这位大夫……
钱嬷嬷的心脏怦怦加快跳动,终于清洗好的元景转过身来,一看清这张脸,钱嬷嬷就“啊”地一声叫出来:“你是少爷?你真的是少爷?夫人,快看。”
元景就站在房间中央接受众人的打量,明禹也凑热闹,他一直想看清元景的真面目,现在终于捞到机会怎能不看个够,他跑到元景身前抬起脑袋看,这一看就呆掉了。
真好看啊……
范氏看清后眼泪就唰唰地下来了,挣扎着要下床,元景快一步扶住,范氏趁机抓住他的手,急急地问:“你是罗元景对不对?我是你娘啊,你亲娘,当初是娘不好丢了你,让你在罗家待了十六年,现在娘来找你了,我的孩子。”
钱嬷嬷在一旁也激动得嘴唇颤栗起来,难怪丁婆子回京城时说跟夫人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看到这张脸她就敢说这就是少爷,但依旧要确认一下:“你……你究竟是何人?”
元景坐在床边安抚哭成泪人的范氏,说:“我本名叫罗元景,从那马车上逃离躲进山中后,就改头换面用另外一个身份回到宁城,这段时间我没吃苦头,因为我自小就拜了一位师父学了功夫还有医术,这段时间就靠给人行医过活。我回到宁城后就在罗府对面住下了,是想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教训罗家一顿,没想到等来了你们。”
“我真的……不是罗家的双儿?”
看元景露出的迷茫的小眼神,明禹在一旁差点看呆,他好想给元景拍手叫好,这一出出的就忽悠范夫人跟她身边的人吧,没一句真话,就像当初忽悠他一样。
哼哼,当初跟他说是摔一跤突然开了窍,就知道那些东西了,现在呢,跟这些人说是自小拜了师父,其实明禹也不太相信这说法,就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相了。
哼哼,他得将这只狡猾的狐狸看牢了,非要从他口中知道真相不可,别想摆脱他。
装!居然还装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只狡猾的狐狸!
“当然不是!”范氏赶紧擦掉脸上的眼泪,指指自己的脸说,“孩子看看我的脸,对了,你身上后腰有个蝴蝶形的胎记,只有我的孩儿身上才有这个胎记。”
元景连忙捂住自己后腰那胎记的位置,露出一脸震惊之色,明禹无法直视了,赶紧挪开眼睛。
元景咬咬唇说:“我后腰是个有胎记,难道说,罗家是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所以才那样对待我?”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范氏将元景抱进怀里痛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元景的问题,白天她看得出来,罗永海一家原本并不知情,只能说这一家人都是丧尽天良畜牲不如的东西。
元景表现得有些无措,但也任由范氏抱着,而且眼睛也有点红了,明禹看到了撇撇嘴,不会又是装的吧,可忍不住又移回去看了。
跟着来宁城的不是范家的人就是范氏的心腹,留在客栈照顾范氏的下人都替范氏高兴,小主子没出事,能找到真是太好了,而是小主子非常聪明,逃出来后也没回罗家自投罗网,终于将夫人等到了。
钱嬷嬷认为是老天不忍母子俩分离,所以要让他们在这里团聚的,劝着范氏将眼泪收干,别吓着了小少爷。
大悲大喜之后,范氏的心情总算平复了好多,孩子就在身边,而且自己从虎口逃离出来,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孩子,你受苦了,娘是来接你回京的,你跟娘一起回京城好吗?”范氏小心翼翼的,不过一直抓着元景的手不放开,看这手指头,上面都有薄茧,肯定没少吃苦头。
“回京城的侯府吗?”元景迟疑道。
范氏想到赵德昌的态度还有依旧住在侯府里的赵晗,她要将孩子带回去估计也得不了好,想到赵德昌不会欢迎她的孩子,她又替元景心疼起来,有个狠毒的养父,又有一个不疼他的亲父,她的孩子怎这么苦命。
怕伤着元景的心,范氏小心翼翼地说:“咱们不回侯府,就跟娘一起住在外面娘的宅子里好不好?”
元景露出了然的神色:“是不是跟我互换身份的双儿很得侯爷的欢心?侯爷是不是不想认下我这个孩子?”看范氏和钱嬷嬷露出不忍之色,元景又说,“我都经历过罗永海那样的亲爹,没什么是接受不了了的,与其用假相蒙骗我,不如让我看清事实真相。”
范氏越发觉得这个孩子像她,娘儿俩是一样的性子,不愿意委曲求全:“嬷嬷,让我跟孩子说清楚吧,我也不想让元景对侯爷在抱着希望后再失望。孩子,怀远侯跟罗永海其实没什么区别,他看中赵晗是因为赵晗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好处,赵晗很快要嫁进诚王府中,怀远侯却是没多少实权的勋贵人家了,他希望靠着赵晗能让侯府更进一层。”
所以,对这样的侯爷来说,她的孩子带回去不可能讨得了侯爷的欢心,元景说得对,不如早点认清真相,不对侯爷抱有期待。
“其实我有个主意。”
第100章
虽然元景之前作了番戏,但他愿意用他自己本来的面目生存,这一世,他不用担心身份会被揭穿,罗家人能对原身有多深的了解?不过是浮于表面的,京城怀远侯府更是从未接触过的。
所以,他就要让范氏和她身边的人认为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双儿,不要用其他双儿的标准来要求他。
元景平静地说着自己的主意:“之前我的扮相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想没人会看出我是双儿假扮的吧,所以,不如我一直以那样的扮相随你们前去京城,至于罗元景这个双儿,罗府不是对外宣称他已经病逝了么,那就让所有人认为他病逝了吧,这样一来,我便不用回到那怀远侯府中,也不用与赵晗接触交恶。”
“可是……”钱嬷嬷下意识就想反对,侯府的双儿,多么尊贵的身份,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以男子身份在外行走?还有以后要怎么嫁人?让人知道自家双儿少爷一直以男子身份在外行医,还有多少人家敢上门提亲?
“这……”范氏没有立即反对,而是有些犹豫,“难道景儿你要永远要做男子打扮,不想要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吗?”
嫁人生子?哪怕是明禹就在一旁,元景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生子就算了吧,他没办法想像自己一个大男人十月怀胎生子,想到就别扭:
“那些事情随缘吧,将来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不嫌弃我平时的所作所为,我想那才是我真正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如果没有的话,我宁愿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
“再说娘,我可以这样称唿吗?”范氏含着眼泪连连点头,她终于听到自己的孩子叫自己娘了,元景抓住她的手继续说,“娘不都想要带我一起住在外面了么,如果我恢复罗元景这个双儿身份,怕是没这么容易了,侯府不想让外人说闲话,那肯定要将我认回去,认回侯府怎么做就是他们说了算了,我不想进那个侯府,我只想和真正关心我的人一起生活。”
范氏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含着眼泪连连道好:“景儿就跟娘一起过日子,最好侯爷休了我,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出来,就咱们娘儿俩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娘,谢谢娘,娘是第二个真正疼我的人。”
第一个,当然是原身的养母,只是养母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兵荒马乱的,虽然生下来但到底伤了身子,没活多久就过世了,原身对养母的印象也没多少,只是以前身边的下人时常会说起养母在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后来这些养母留下的下人都被后娘弄走了,原身在罗府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范氏又要落泪了,她苦命的孩子,以后她一定会好好补偿他的。
这时范氏和钱嬷嬷终于注意到随元景来的另一人,一个七八岁大的双儿,范氏问道:“景儿,这位是……”
坐在床边的元景朝明禹招手,明禹对他这种召唤阿狗阿猫的方式非常不满意,但身体很诚实地走了过去,元景等明禹走近,跟范氏说:“娘,我有话单独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