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反正心里一下子又酸又涩,苦得厉害。
“……这个我知道。”手指无意识地蜷紧，江黎垂眼,“贺主席,你松……”
“江黎。”
贺昀第三次叫道。
江黎还是不肯看他。
但门上的阻力倏地小了很多。
Alpha微微俯身,凑过去平视对方，语气温柔：“我们不冷战了好不好？”
江黎的唇动了一下，没接话。
他不吭声，贺昀就又凑近了些：“好不好嘛？嗯？崽崽，理理我，好不好？”
浅色的眸子带着满满的笑意,追逐着江黎闪躲的眼神。
握着门把的手动了动,彻底松开。
“……我……我……”少年局促不安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摆,依旧避着Alpha的视线，“我没想和你冷战……”
“那你想干什么？”贺昀直起腰，抬手，轻轻点了一下江黎的脑门,“……一句话都不跟我说，还不算冷战？”
江黎下意识摸了摸被点的地方：“……我以为……”
我以为我说了那些话之后你就再也不想理我了。
明明……明明伤人的是自己，贺昀却反过来哄他。
难以忽视的内疚混杂在别的情绪之间，让他心里更难受了。
无声地吸了一口气，江黎小声道：“……对不起。”
明明是想把他推开的。
贺昀嘴角的弧度更大：“对不起我什么？”
一丝薄红飞速地爬上了耳尖，江黎又不吭声了。
“前脚骂我虚伪，说没时间陪我玩，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他不说话，贺昀就再次晃了晃手里的信封：“……后脚又去打架。”
江黎：“……”
耳根变得通红。
Alpha笑得可以算是春风得意了，弯着眼睛问他：“还说根本不喜欢我？”
长而卷的睫羽慌张地颤了一下，江黎极力维持着镇定，不去看那个皱巴巴的信封，几乎是掩耳盗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语气有些虚浮，音量像是嘀咕。
短短一句话说得毫无底气，就差把嘴硬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贺昀轻笑出声。
绯红开始向脸颊蔓延。
不过Alpha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再次看了看江黎脸上的伤，问：“是赵然？”
“……嗯。”少年依旧垂着眼，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一个人，不认识。”
“你怎么知道他们拿了这个？”
“……偶然听见了。”
“原来如此……”Alpha单手撑着门，忽然再次俯身，这次准确地捕捉到对方没来得及躲开的目光，“你看，这样说出来也没什么。”
江黎一怔。
“……所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极淡的金朗姆不易察觉地抚上少年的肩膀，带着绝对的占有欲，悄然抹去了最后一点未散尽的皮革信息素。
“江黎，可以告诉我吗？”
语气小心又温柔。
看着那对酒色的眼睛，江黎稍稍晃了晃神。
只听对方轻声问：“可以……试着相信我吗？”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了。
喜悦，恐惧，庆幸，酸楚，歉疚，焦虑……
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突破了临界点，一股脑地爆发。
“……我没有……没有不相信你……”他的声音有点哑，“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好几次，江黎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是不想说，是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像是看出了他的困难，贺昀温声引导着：“不知道怎么说吗？”
少年不安地抿了抿嘴唇，衣摆已经被自己揪成了一团。
贺昀想了想，问：“那天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江黎的脸色白了白，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紧、松开、再蜷紧：“……监狱办公处。”
Alpha眸底浮起一丝深色，语气依旧温柔：“找你干什么？”
“……”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少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就是……就是他申请假释了……”
＊
“我哥对所有人都特别宽容……但就是没办法放过他自己。”
小姑娘说这话时，眼神里带着和年龄极度不符的成熟。
“他总觉得是自己做的还不够，于是每天都紧绷着神经……这样太累了。”
“所以我也想更努力一点，好好学习。我想早点说服他，就算只剩两个人，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当然，”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瞬间没了刚刚的严肃，“抛开别的不说，我也是头一回看见有人会对着张猫咪的表情包傻笑半天，设成手机背景就算了，还时不时拿出来重温一下。”
“就单纯看着屏幕傻笑，宛若一个深井冰。”
“所以拜托了，贺学长，让我哥回归正常人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
贺昀并没有着急问所有的事。
心结不是一天形成的，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所以哄着人让自己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确定不严重，大概把接线员都说了什么问出来之后，Alpha就没再接着往下问。
只是到最后，他都没能让小刺猬改口。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小刺猬说这话时脖子和脸都是红的，眼神心虚地乱飘，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仿佛贺昀再多问一遍，就能表演头顶冒烟。
Alpha没舍得继续逗他。
不急。
先处理学生会的事。
＊
假期结束，支票被完完整整地送回了办公室，秦妙妙底气足了，要不是吕平拦着，就要当场掀桌子去找赵然算账了。
贺昀倒没有那么激动，他去保安室拷贝了一份监控，然后拿着监控去了高一（五）班。
Alpha过去的时候已经开始晚自习了。
见是学生会主席找人，看班的老师也没多问，直接把赵然放了出来。
还没彻底长开的五官极快地闪过一丝怨毒，但想到面前人的背景，赵然终究还是没敢直接刚：“……找我干嘛？”主席言简意赅：“还钱。”
江黎下手也不轻，赵然眉骨上方紫了一片，下巴也磕破了。
这会儿听贺昀说让他还钱，赵然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还什么钱？”
Alpha晃了一下手里的U盘：“有监控。”
赵然脸色一青，忍住骂街的冲动，恶狠狠地说：“明明已经还你了！”
“是吗？”主席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怎么没收到？”
即将成年的Alpha肩宽腿长，身形高大，赵然跟他对视时，总觉得对方由内而外地带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本能地退了小半步，然后想起自己也是个Alpha，脸上有点挂不住，咬牙切齿道，“我已经给……给江黎了！”
贺昀挑了挑眉，本来不咸不淡的语气里多了点惊讶：“你见过江黎？”
赵然咂摸出点不对劲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然了！老子还跟他……”
老子还跟他打了一架。
极具攻击性的信息素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无形地凝聚，接着猛地朝着赵然压了过来，铺天盖地，压得他呼吸一滞，本能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作抵挡。
“你没见过江黎。”贺昀语气是笑吟吟的，可那对酒色的眼睛里压根没有丝毫笑意。
“屁！老子跟吴佑还和他……他……”
顶级信息素的攻击性倏地又强了两分，在等级的绝对压制之下，赵然脸色白了又白，脑门上冒出一层冷汗。
而始作俑者只是笑吟吟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没见过江黎。”
赵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老子……”
Alpha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
赵然还想抵抗，但无形的威压让他腿肚子都有点抽筋，只能被迫松口，憋屈至极：“老子……没……没见过他……”
金朗姆信息素这才随着半开的窗户逐渐飘散。
松了一口气的赵然不得不扶了一下墙，才没让自己腿软地直接跪下，大脑再次开始运转，他呸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贺主席假公济私，这么虚伪，不怕让同学们知道么？”
虚伪的贺主席依旧笑吟吟的：“证据确凿，现在让你们两个人把钱还回来，一人五千，不过分吧？”
赵然恼羞成怒，气到极点：“你说什么？！”
“依校规，一旦发现学生有盗窃行为，情节恶劣者会被劝退。”Alpha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样，你和吴佑自己去教导处自首，再写三千字的检讨……只要诚恳认错，教导主任会从轻发落的。”
赵然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自首？”
还钱？自首？检讨？还三千字？！
“嗯，”贺主席认真点头，“下周周会朗读检讨怎么样？”
“……”赵然差点没直接被气得晕过去，“……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酒色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然后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关于赵叔叔的融资申请……”
点到为止，未说完的话赫然就是最有力的威胁。
赵然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你他妈以为你是谁……”
Alpha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再多停留的意思：“你可以试试。”
然后他越过了彻底僵在原地的赵然，再不管后者到底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