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着玩玩?”秦昭轻声反问。
这语气让景黎脊背发凉,他勉强点点头,艰难道:“对,就只是说着玩玩。”
说完,又怂巴巴地缩成一团,身形显得比平时更娇小。
……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是在撒谎。
秦昭哪里还舍得找他麻烦,无声地叹了口气,直起身:“罢了。”
他挽着袖子走到灶台边,问:“给你买了只鸡回来,想吃炖的还是烤的?”
“都可以。”景黎鼓起勇气瞥了他一眼,见秦昭看上去没有生气,才小声道,“最好……一半炖,一半烤。”
“……”秦昭回眸望向他,点头,“好。”
吃过晚饭后没多久,天上果真下起雨来。
这雨不比春日的绵绵细雨,下得又急又猛,天上闪电划过,将阴沉沉的天空映得恍若白日。
秦昭望着天边,神情隐隐有些担忧。
景黎抬头时恰好看见他这模样,问:“秦昭,你在想什么呀?”
秦昭:“雨。”
景黎没听明白。
秦昭解释道:“临溪村沿溪而建,我在这里的三年间,村中有两年曾遭水患。如今还未到六月,便下这么大的雨,今年恐怕……”
“可临溪村不是在上游吗?”景黎问。
“这才是麻烦之处。”秦昭道,“下游的几个村落由于前些年受水患严重,官府特意派人加高堤岸,也有专人检测水位。可临溪村不在这其中。”
临溪村地势不高不低,虽然不在水患严重区域,可一旦溪流涨水,沿岸的田地必然受到破坏。
那点损坏入不得官府的眼,不会派人力物力前来救援,可对百姓来说,每次遭遇水患都是惨重的损失。
秦昭道:“我刚来村子的第一年,村里便遭了水患,且受灾严重。村长被逼无奈,去县城请求县令救助,却被赶了回来。”
“这不是官府渎职吗?他们怎么能不管呢?”景黎眉头紧蹙,愤愤道,“肯定是个贪官。”
秦昭摇头不答。
雨势渐大,他起身将窗户合上,防止大雨飘进屋:“希望只是我多虑吧,而且……”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坐在桌边的少年。
今年有小锦鲤在,说不定真能有趋利避害之效。
景黎眨眨眼:“而且什么?”
“没事。”秦昭道:“你练习得如何?”
“已经写好啦!”景黎把手上的毛边纸递给他看。
景黎这一晚上都在习字。
他好不容易找到点能消遣的事,又缠着秦昭学了许多字,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张毛边纸。
“等学会之后,我就可以帮你抄书啦!”景黎煞有其事道。
家里只有一张书桌,秦昭只能被自家小鱼挤去床上看书。他坐在床沿边,听言只是轻轻笑了下,并不放在心上。
小家伙正在刚学会新东西的兴奋劲头上,能坚持多久还说不准。
景黎见他这模样,强调道:“我可以的,你别不信我。”
“嗯,我信。”秦昭想了想,又道,“你若真想习字,改日去镇上帮你买本千字文。”
《千字文》是这个时代幼童识字的专用书籍,景黎觉得这名字格外熟悉,眨了眨眼:“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秦昭翻书的动作一顿:“这你也知道?”
景黎朝他得意一笑。
这些在现代算是常识,虽然景黎没有专门学过国学,但背出开头几句没什么问题。
秦昭这么厉害,一定喜欢有学识的人。
他得更努力才行。
景黎在心里这么想着,低头继续练习写字。
淅淅沥沥的雨声被隔绝在屋外,屋内灯火跳动,在窗户上映出两人的身影。
.
又过了几日,屋子终于完全盖好了。
屋子盖好的当天下午,方天应的家具运到了临溪村,直接就搬进了新家里。
——秦昭都不知道这小少爷从哪儿来的消息。
“这批用的都是上好的榆木,本少爷亲手挑的,盯着监工了十日才做出来。喂,你,动作当心点,别给磕破了!”方天应一边给秦昭介绍,一边招呼人往屋里搬。
秦昭在旁看着几名壮汉将一件件家具往屋里搬,颇有些无奈。
他原本只告诉方天应他们需要一张床、一个衣橱和一张方桌,可这人根本没按他说的来,什么小案、书桌、妆镜配备得一应俱全,外间甚至还有张铺了软席的小榻!
这一套家具往屋里一摆,顿时从普通的农户小土房,摇身变成一个雅致的乡间宅院。
“你这院子又不大,修这么大的池子做什么,多占地方?”方天应带来的手下还在屋里忙活,方天应拉着秦昭踏上院中的石桥,四下打量着,“这桥倒是不错,你们读书人就是风雅,这竹墙,这小桥,要是再种点荷花,就更好看了。”
秦昭摇头:“我这水里不种荷花。”
想养活荷花,池底必须铺上一层厚厚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