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朝水里的小锦鲤看了一眼,温声道:“它可能自己都不记得,这小鱼是五年前在寺中孵化出的。”
景黎一怔。
“……它原是一枚鱼卵,据我师父,也就是云观寺上一位住持所言,这鱼卵从他接任住持时,就一直存放在这灵鲤池中,不知来历,不知年岁。”
“直到五年前,一位尊客途径云观寺,进来借宿。”
“那位尊客听说这枚鱼卵的奇事,便住进这个院子。就在当天晚上,这枚鱼卵孵化出了这条锦鲤。”
“自从这鱼儿孵化出后,便缠上了那位尊客。尊客在寺中住了半月有余,天天被那小鱼纠缠,不得安生。住持觉得这小鱼与那位尊客有缘,便将其赠与。”
“那位尊客也极喜欢这小鱼,只是他当时还有要事在身,便托云观寺代为饲养,约定三年之内会将这小鱼接走。”
“这鱼缸便是那位尊客临走前赠送的,此前一直放在这屋中。”净尘说到这里,笑了笑:“说来有趣,这小鱼颇有灵性,总是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到这鱼缸里玩耍,似乎知晓这是他主人赠送之物。”
僧人面容和善,声音平稳沉静。景黎仰头望着他,脑中忽然浮现起一段好像已经十分久远的回忆。
“……你这小鱼怎么这么粘人,莫不是把我当成你娘了?”
“小小鱼儿胆子倒不小,你若再敢半夜跳上我的床,弄湿我的衣物,本王就让人把你下锅煮了。”
“这么想跟着我?我现在不能带着你,乖乖留在这儿,过些年我再来接你。”
景黎想不起记忆中那人是谁,甚至连他的模样、身形、声音,都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他便在等候那个人,等了一天又一天。他一次次从灵鲤池里跳出来,偷偷溜进屋子,跳进那个人留下的鱼缸里。
好像这样,那人就会忽然出现,用手摸他,朝他微笑。可是那个人没有来。
没有任何人来找他。
景黎沉在水底,轻轻摆了摆鱼鳍,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秦昭垂眸望着水里的小锦鲤,隐约明白了什么,低声问:“那人为何没来接它?”
净尘淡声道:“因为那位尊客在三年前便已身故。”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夕阳从门外照进来,映出一室金黄。可秦昭的脸色却格外苍白,他闭了闭眼,声音有些低哑:“那个人……是荣亲王?”
净尘:“是。”
屋内有好一会儿寂静无声,半晌,秦昭才轻轻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这话像是感叹,又像是恍然大悟。
秦昭朝净尘拱手躬身,郑重地行了个大礼:“多谢尊师告知,在下明白了。”
净尘点点头:“施主用膳吧,明日一早,贫僧会派弟子送您下山。”
“好。”
秦昭正要送他出门,净尘走到门边,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贫僧还有一事……”
他转身回到鱼缸旁,挽起僧袍的衣袖,伸手入水中,直接将小锦鲤抱了出来。
景黎还没从刚才听说的事情里回过神来,直到身体出了水,才后知后觉挣扎起来。
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
秦昭问:“尊师这是做什么?”
“施主放心,贫僧不会伤害它。”净尘解释道,“寺中养了不少鲤鱼,对鱼儿的习性十分了解。贫僧方才见这锦鲤似乎身体有异,想再瞧个仔细。”
秦昭皱眉:“身体有异?”
景黎的身体近来已经恢复如常,可他仍没忘记小家伙前些日子那么难受的模样。
那段时日,无论秦昭如何替他诊脉,都瞧不出任何异状。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这小鱼本体非人,就算身体异样,也不会通过脉象表现出来。
所以,景黎其实不该去看人类的大夫,而是应当求助了解鱼类习性之人。
净尘将小锦鲤递给秦昭:“还请施主替贫僧抓稳它。”
景黎身体被紧紧钳住,浑身上下只有鱼尾还用力挣扎着。
好端端的干嘛给他看病,他身体哪有什么异常。
“别乱动。”秦昭温柔地握住他的身体,将他按在掌心,“你前些日子一直不舒服,让尊师帮你瞧瞧。”
说完,一双陌生的手便按在了景黎腹部。
景黎不喜欢被秦昭以外的人碰,身体左右扭动躲闪,却被秦昭用力按住,动弹不得。
按在他腹部的那双手力道也更大了些。
这人就这样看着别人摸他???
还是不是亲夫君了???
景黎又气又恼,净尘刚收回手,他立刻在秦昭指尖咬了一口,扑通跳回水里。
小锦鲤一头扎进水草丛中,只留一点点鲜红的鱼尾在外面。
还在不悦地左右摆动。
秦昭几乎能猜出小家伙在心里怎么骂他,无奈地摇摇头,又问:“尊师可看出它身体有何异常?”
净尘点头:“瞧出来了。”
听言,小锦鲤摆动的鱼尾都停了下来。
只听净尘悠悠道:“并非异常,只是有身孕了。”
切,就说他身体没什么异常,还乱摸这么久,明明他只是……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