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看了看,拉着景黎走到街边人少些的地方等待。
足足等到巳时,衙役才敲响锣鼓,高喊:“发案!”
红绸被人揭下,锣鼓喧天中,人群霎时往前拥去,争先恐后想找自己的位次,在场七八个衙役都险些没控制住局势。
好在秦昭和景黎站得远,这才没被波及。
科举的案榜与其他排行不同,所有人的位次围成一个圈,还分内圈和外圈。由于写法问题,圈的下半部分那些位次几乎就是倒着写的。
唯有案首的位次,被大红加粗的字体写在正中,一眼就能看见。
众人还在歪来扭去地找自己时,秦昭已经收回目光,把人搂进怀里:“现在亲眼所见,满意了?”
景黎“唔”了一声。
他大概是被秦昭的淡定影响,看见案纸后,非但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案纸正中央案首之位上,写着一个熟悉的位次号。
——第零八六号。
那是秦昭的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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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这个案首拿得毫无悬念,反倒是陈彦安,以第十五名的成绩进了内圈,可谓进步神速。
要知道,这人上次考县试的时候,第一场就被刷下来了。
没等众人想好该怎么庆祝,县衙那边又来人了。
“恭喜秦先生高中案首。”裴安笑意吟吟。
可不是每一任案首都能得县衙问候,只有县令大人尤其看好此人时,才会派手下登门道贺。
来的不是其他衙役,而是师爷,更证明县令对案首的看重。
秦昭也明白这个道理,将人领进屋子,奉上茶点:“劳烦裴大人跑这一趟。”
“不劳烦。”裴安品着茶,道,“我家大人惜才,这样是应该的。不知秦先生打算何时去府城?”
秦昭:“明日便要启程。”
府城报名在县试放榜的三日后开始,一直持续十天。时间不算紧,但秦昭想提前带景黎去府城逛一逛,因此几日前便决定放榜后就出发。
“也好。”裴安沉吟片刻,道,“其实县令大人此番派我前来,不仅是为了道贺。”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帖,交给秦昭:“此物还请秦先生收好。”
秦昭问:“这是何物?”
“我家大人写给知府大人的引荐信。”
由于糊名制,县令的引荐其实不能在考试名次上帮到秦昭什么,但有了这个,他在府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县令这是在向秦昭示好。
秦昭眸光微动,收起那封书信:“多谢,在下明白了。”
裴安没有久留,将书信送到就要告辞。秦昭给他送了点碎银,裴安收了钱,乐呵呵地道了句:“预祝秦先生连中小三元”,便转身离开。
翌日,二人道别薛仁和阿易,踏上了去府城的船。
从县城到府城是顺水而下,走水路只需要两日时间,比陆路快了足足三天。
和他们一起上路的,还有互保的另外四人。
严修在这次县试中获了第二名,加上第十五名的陈彦安,第三十九名的贺知行,以及另一位贺知行的同窗,组成了在府试中要与秦昭互保的四人。
至于原本在县试与秦昭互保的那两人,则纷纷落榜,已经回镇上了。
他们六人租了这条小船顺水而下,尽揽河流两岸风光。
至于景黎还欠秦昭的奖励,在景黎撒娇耍赖下,秦昭勉强答应可以等到回村后再执行。
秦昭在甲板上取了清水,正欲回到船舱,却见严修站在船头,眺望着远方。
背影看上去……颇为惆怅?
“你别理他。”陈彦安有点晕船,正靠在甲板边上吹风,“让他伤感去吧。”
秦昭问:“他这是怎么了?”
“踏足伤心地了。”陈彦安道,“那位荣亲王爷,听说就是在江陵府附近出的事,死无全尸。说起来,圣上昭告天下荣亲王已毙的时候,不就正是三年前院试之前么,难怪这家伙院试落榜……”
“你闭嘴!”严修头也不回,冷声喝道。
陈彦安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秦昭没再理会,掀开船帘走进船舱。
这船不小,船舱内有数个木板床,可供旅人夜间休息。秦昭走到其中一张木板床前,少年蜷缩在床边,抱着个木盆:“呕——”
景黎从上船开始就难受得要命,已经吐了好几轮,如今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一直干呕。
秦昭把人搂进怀里,把清水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嗯……”景黎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勉强喝了两口水,靠在秦昭肩头。
他就不明白了,他身为一条鱼,到底为什么会晕船啊???
景黎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他抹了把眼角渗出的眼泪,恹恹道:“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自己游着去呢。”
秦昭:“……”
他轻轻抚摸着景黎的背心,低声道:“我方才与船夫说过,等一会儿到了有驿站的地方我们就下船,剩下的路租马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