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么?”秦昭平静道,“那便当我说笑吧。”
一座县衙通常不会只有一名师爷,但师爷之间也有优劣之分。谁的学识更高,谁更能替县令出谋划策,处理政务,便能更得到县令的赏识。
裴安会担忧地位受到威胁,这并不奇怪。
得了秦昭的允诺,裴安总算放心下来,姿态也放松不少:“秦先生是个爽快人,在下交你这个朋友。待此番事了,你只需专心准备科考,只要过了童生试,日后推举乡试考生时,先生之名必然在册。”
乡试与童生试的报名规则不同。
童生试报名只需要一位秀才及几名同乡担保推举,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可想参加乡试,却要靠县里推举。
乡试三年一度,而县里的生员数量庞多,并非人人都能被推举参与乡试。
裴安这个允诺,对生员而言是个莫大的诱惑。
可秦昭却道:“多谢裴大人好意,不过,在下多半无需这些。”
“为何?”裴安问,“你不打算参加乡试?”
秦昭道:“我记得只要在县试、府试、院试中皆取得前三,便能拥有参与乡试的资格,无需县衙推举。”
裴安:“……”
他神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好,很好,好啊!”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道:“我原以为秦先生性子温和,没想到竟是我看法偏颇,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志气,够狂,够傲!”
裴安朝秦昭举杯:“在下以茶代酒,敬秦先生一杯,预祝先生金榜题名!”
秦昭与他举杯对饮。
裴安放下茶杯,又叹道:“秦先生这等人才,实在不该埋没在这小小县城。您是不知道,今日我与县令大人翻看那卷宗,当初去朝廷派去两广治水的那位大人,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想出了改道分流的法子。”
“两广至今还对那位大人感恩戴德,人人称颂。要我说,他们就是没碰上秦先生。”
“若是秦先生在,不出半月就能解决!”
秦昭眸光微动,与景黎对视一眼,问:“裴大人可知,那位治水的大人姓甚名谁?”
“这……在下倒是不知。”裴安道,“只是听说那位大人当初还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成功治理水患后便被召回京城,如今已经是朝廷的工部侍郎了。秦先生问这些做什么?”
秦昭思索片刻,摇摇头:“没什么。”
三人用完晚饭后,裴安继续拉着秦昭去书房聊改道分流。待他终于愿意告辞离开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景黎端着汤药走进书房。
秦昭正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听见他的脚步声,睁开眼:“发什么愣,过来啊。”
景黎没动。
……就是这汤药才害得秦昭变成这副模样的。可他没有说什么,景黎低着头走过去,把汤药放在桌上。
秦昭丝毫没有迟疑,端起汤药直接喝了下去。
“别这样,不喝只会比这更遭。”秦昭看出景黎在想什么,低声道,“别不信,陈彦安见过我那模样。他至今还以为我以前是倒卖禁药的,吃药吃坏了脑子。”
他说这话时语调轻松,甚至还轻轻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可景黎笑不出来。
他想象不出秦昭毒发时会是什么模样,也不愿意去想。
景黎没再提这个,道:“没关系,只要再喝几天就好。等县令那边把河道改造完成,他们就能帮你找药了。”
方才裴安离开前,秦昭已经把需要的草药列了个单子交给他,让他帮忙寻找。
裴安不懂医术,何况这药方也并非完整,他瞧不出什么,只知道是秦昭治病之用,遂没有拒绝。
“早些休息吧。”秦昭站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
景黎连忙上前扶他。
秦昭身形较高,半个身子都压在景黎身上,景黎一时没站稳,踉跄一步靠坐书桌边沿。
看上去就像被秦昭抱进怀里。
景黎想把他扶起来,秦昭却没动,只静静搂着他。
秦昭偏过头,略微低哑的声音在景黎耳畔响起:“最后一次。”
景黎:“什么?”
秦昭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若再在我面前如此烦心,闷闷不乐的模样,我见一次,亲你一次。”
景黎耳朵有点发红,低声问:“是转移注意力吗?”
“不。”秦昭道,“是惩罚。”
他说完,拍了拍景黎的后背,松开他,朝门外走去:“夜深了,快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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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改造进行得很顺利。
由于秦昭前期准备得足够充分,整个工程前后只花了不到半月时间,总算赶在汛期来临之前全部完成。
至于裴安答应帮忙找的草药,能够直接从药铺买到的那部分自然不成问题,可有些有价无市的,只能靠县衙写告示去民间悬赏,一时还找不全。
秦昭心里早有准备,没有急于一时。
前前后后算下来,他们已经离村快一个月时间,如今水患之事得以解决,便打算先行回村等候消息。
临走前,秦昭还朝裴安要了一样东西。
“这么多医书,一会儿我们怎么搬得回家啊?”坐在县令安排的马车上,景黎翻了翻手边几乎堆积成山的医书,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