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是没有疑议的事情了。
容雅是师尊千年来收的第一个弟子,这本就震惊了灵域。但是过了两月,师尊又毫无预兆地收自己为徒。容雅是主动拜师焚霄宗的,师尊收下她,虽然意外,但却合理。但朝辞并未拜师焚霄宗,师尊却主动收了朝辞为徒。
当时虽然惊讶,但是晏诀老祖的名盖灵域,要收朝辞为徒,朝家人自然也高兴得不行,就更别说朝辞这个从小便仰慕晏诀老祖的小屁孩了。
但是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了。
他的师尊,便是为了取他的道骨为容雅做药,才收他为徒。
师尊,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这些天的忐忑和喜悦,原来只是他自己编织的一场梦境。
…………
祁晏止发现朝辞这几日经常走神,脸色也总是很苍白。
修行之人,特别是像朝辞这样的元婴期,出了焚霄宗便能说是一方大能了,按理说是绝不可能生病的。难道是之前的天劫,给他留下了什么暗伤么?
祁晏止将少年揽在怀中,用灵力探了探,却没发现什么不妥。
“阿辞,你可有身体不适?”他低头看了看少年短短几日便消减下去的脸颊,忍不住问道。
朝辞摇头,随后抬起头看向男人的眼眸,狭长的凤眸中似乎真的透着些关心和心疼。
哪怕到了这一步,他竟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只有在人最希望时间停滞时,那固执又刻板地流逝的时间,才会显得格外清晰。
容雅结婴在即,祁晏止却一日拖一日,直到那天劫再次铺满了半个天际。
容雅要结婴了。
祁晏止的耳畔传来了一道声音:“容雅结婴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他瞳孔一缩,许久没出声。
良久,他才道:“你先去为容雅护道。”
他说着,站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朝辞便在那儿。
他推门而入时,就见朝辞直直地坐在桌前。朝辞向来好动,但这几日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沉静了下来。
他走到朝辞面前,正想说什么,却见朝辞缓缓抬头,声音不像往常见到他一样带着雀跃,那双眼睛空洞得看不到亮光。
“师尊,我听到了雷声,是容雅结婴了?”
卧室没有点灯,甚至连窗都被合上了。
整个卧室中,唯有祁晏止身后,那扇被推开的门,带来了些许光亮。
男人逆光站着,没有别的神色,缓缓点头。
朝辞站起身,祁晏止这才发现,他手上还握着剑。
“师尊应该还记得这把剑,它叫如逍,是我入门时您送我的礼物。”朝辞轻声说着。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似乎能看见他眼中的闪烁。
“容雅要结婴了,你是来取我道骨的,对不对?”朝辞看向男人,光影模糊了他的神色,只剩下了漠然的轮廓。
男人心中发紧发疼。
但他也无可辩解,这的确是他来的目的。
“不劳师尊您动手,弟子亲自为你取下吧。”
朝辞说着,反手握着剑,轻易地就在脊背上开了一条长近三尺、深可见骨的血痕,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明明这的确是祁晏止此行的目的,但是看到朝辞真的如此做了,他的心脏却像是突然被狠狠地紧攥住了,连带着喘息都艰难无比。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想要阻止朝辞。
朝辞却猛地退后一步,嘴角也因过大的动作幅度而溢出了鲜血。
“不要过来!”
他大声说。
祁晏止顿住脚步。
“师尊,您要用我的命去换容雅的命,我成全你。”
“因为我欢喜您,从前您对我笑一下,我都能高兴许久。”
“但是……再也不了。”
朝辞决绝地抽出道骨,随后便骤然倒下。
鲜血流了一地,满目猩红。
祁晏止猛地冲到了朝辞的面前,不过才十八岁的少年,就这样倒在血泊中,祁晏止这才发现,少年纤瘦得可怕。
那条玲珑剔透的道骨被少年攥在手中,上面还沾染着温热的血迹。
他颓然地跪下,颤抖着双臂将少年搂进了怀中。
一念之差。
再无可挽回。
…………
将一周目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浏览了一遍。
上周目他亲手把道骨抽出来后,便直接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