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越是个工作狂,五更天就要起来准备早朝。他自己累些没关系,可舍不得朝辞也起这么早,更何况他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
“这怎使得?礼不可废。”朝辞低着头说,又从宫人手中拿过衣服,要服侍楼越穿上。
楼越知道他又在耍性子,也不再多说,直接一把抱起了他,惹得朝辞惊呼一声后,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床上。
不由分说地替他盖好被子,口中道:“今日早朝便要为朝家平反了,你可莫在与孤犟,耽误了时辰。”
朝辞的软肋被他拿捏得明明白白,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上。
楼越洗漱穿戴好后便去上了早朝。对朝家的翻案,他已经准备了许多天了,如今拿出来提,朝中也没人敢反对。他判朝家全族无罪赦免,即刻便派人护送他们回来,并且让一切被查收的财产都归还,让朝家被革除功名的人都官复原职。
朝中虽然无人反对,但显然能看出部分人的不对劲。便是这段时间暴露出来的楼宸的人。
楼越突然为朝家平反,这显然代表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信息。
这些人如何作想,楼越自然都清楚,此时也没有过于放在眼里。他下完早朝后,便秘密召见了太医署令。
“可有让人流掉子嗣,又能不伤身子的法子?”楼越询问太医署令。
“这……”
太医署令一愣。
皇后娘娘昨日诊出了喜脉,这件事一夜之间便在宫内传遍了,毕竟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更出自皇后,是实打实的嫡长子。但今天陛下却突然来问他流掉子嗣的法子……
朝家这才刚平反,他们还道陛下对娘娘显然有几分真情,可如今怎么看……却不是这一回事?
莫非这只是障眼法?
想到这,太医署令心中连忙摇头,帝王的心思怎能妄加揣测?他只需要老实听命便可以了。
还不等太医署令说出法子,楼越又补充道:“最好是可以加在食物里,不引人察觉的。”
太医署令脊骨一寒。
他不敢多想,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硬着头皮开口道:“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流掉子嗣的办法有很多,但是想要一点也不伤身子,却几无可能。”
“孕育子嗣本就伤身,若是……”他说到这,语气顿了又顿,开始发颤起来,“若是男子孕育子嗣,便更加艰难了。无论是生下来还是流掉,势必都会对身子造成伤害。微臣能想到的法子,只能尽量让受到的损害最小,在辅以各种调养的方子,将身体慢慢调养回去。”
楼越扣着扶手,过了一阵才低声道:“那便开吧。”
这些常理他也懂,男子孕育本就比女子艰险,女子打胎尚且伤身,更何况是男子?
然而跟朝辞的性命相比,这些便没有可比性了。
泱泱大楚,怎会娇养不了一个人?那些病疾都可慢慢调养,命没了却是什么都没了。
…………
第87章 是你多情邀我或我是多情客(十五)
最后太医署令给了个方子, 两日一次, 连服五次, 能降低打胎对母体的伤害。
在五六日后,朝辞便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的腹部会隐隐出现些许坠感。不是很明显,但是却让他有种并不好的预感。
他虽然已经将两世的楼越当做了两个人, 对这一世的楼越也没了感情和期待, 但这并不代表他想放弃自己的孩子。
这个孩子怀上的月份其实与他上一世的长子差不多。上一世他与楼越有两子一女,都十分出众且优秀。长子叫楼,有点像他, 继承了他在文章学术上的才华,早早便传出了文名, 但比他更多了几分来自楼越的谋略。有这样一个孩子, 谁能不骄傲?更别说楼打小就亲近他,从能走路开始就喜欢在他身后当小尾巴, 等到八九岁了被他那心狠的父皇扔到军营里, 才粘他粘少了些。
他的二子和小女儿是一对龙凤胎。小女儿尤其像他,二子倒是更像楼越。作为唯一的女儿, 又像朝辞, 小女儿从一出生就受尽了楼越的宠爱。可等两个孩子慢慢长大,小女儿成天喜欢舞刀弄枪, 倒是小儿子秀气得很, 就喜欢钻研那些书,是个比朝辞还喜欢读书的书呆子,天天被比他晚了一炷香时间出生的妹妹欺负。
这样搞得楼越都不知道怎么宠小女儿了, 倒是对这长得秀秀气气,被妹妹欺负了也只会揉揉脸蛋、瘪瘪嘴巴的小儿子有了些许愧疚。
三个孩子,三个模样,但都与朝辞亲厚。大儿子又聪明又知道粘人,朝辞平时疼爱他疼得多些。小女儿虽然不怎么黏黏糊糊,但打小就霸道,经常赖在朝辞身边,朝辞也是哭笑不得,唯有那小儿子不哭不闹,朝辞经常忙晕了忽视他,等想起了后便看到那玉雕粉琢的小团子睁着一双又圆又呆的眼睛看着他。
这一世,或许他不会有机会生第二胎了。但是至少他现在怀上了一胎,也许就是他的长子。朝辞疼到骨子还来不及,怎么会想着放弃他?
因此,朝辞也对这一胎格外的上心。就算什么不对劲都没有,他也紧张得很,更别说真有个什么。
难受了一个下午后,朝辞请来了太医。
此时虽然楼越不在他身边,但是朝辞的一举一动在暗中都是有人看着的。勤政殿要比太医署更早地收到朝辞要请太医的消息。
楼越听了这个消息后,喉间无端地发紧,但他压下了这种担忧,对下属说:“让太医署令去临华宫,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
发生了这件事,他自然在勤政殿待不下去了,也立刻启程去了临华宫。
楼越来时,太医署令刚好给朝辞诊完脉。
太医署令正想说话,便听到外面御前太监的一声“陛下驾到”,顿时僵直了后背。
太医署令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暗中流掉皇后娘娘的子嗣。这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是陛下对皇后无情,容不下他腹中的孩子。这是属于皇家的阴私。太医署令还是有些医德,这样做有违他的良心,但是身在皇宫中,若是违背皇上,那便是连命都别想保住,他不得不如此。
在这件事上,若说他是帮凶,陛下便是幕后主使。就在他要硬着头皮想蒙骗皇后娘娘时,幕后主使来了,无端地更给他添了些紧张。
“太医署令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吧。”楼越大步走来,语气平常地问道,像是只是见了这一幕后随意的一问。
朝辞显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不过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今日略觉不适,便想请太医来看看。”
闻言,楼越眉头微蹙,似乎也有些担心。他走到朝辞身边坐下,询问下方的太医署令道:“那可看出什么来了?”
“回禀陛下、娘娘。娘娘的身体并未有何异常。娘娘说的下腹坠感,应是体虚、气血不足导致的,只要将那些调理身子的药方按时服用便可。”太医署令低着头说道。
“无事便好。”楼越点头,转身拉住了朝辞放在扶手上的手,握在了手心中。
最近天的确转凉了,朝辞体虚,手脚总是冰冷的。楼越便不知何时养成了帮他暖手的习惯。
“阿辞便是太紧张了。”他把掌中微凉的手暖热了,递到唇边轻吻。
朝辞却下意识地想将手缩回来。
楼越眸光微闪,此刻愧疚的心中更多了一层落寞。
但他没说什么,也没立场再说什么,任由朝辞把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