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撒娇精玩。”
“你知道吗?上次打球摔了一跤,他居然哭了!”
周雾想说,那次自己脚崴了,特别疼,而且他以为自己骨折,以后都不能走路,才会自己吓自己,吓哭。
那个年纪的校园里的学生,多半都讨厌和老师走得亲近的尖子生。
担心这人会打小报告,所以那天后,周雾被疏远了,甚至孤立
一直到升到高中,周雾才摆脱掉“撒娇精”的外号。
到了大学,他更是有事就自己往心里藏,也不会把任何不愉快散发出去,更不会冲人撒娇。
彻底隐藏住自己这么一面。
况且,他觉得年纪小才应该撒娇,他还有个弟弟,怎么也轮不上自己。
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撒娇可耻。
所以当他翻身小心翼翼圈住百里弃时,内心的忐忑达到了极点。
深怕被讨厌,被当作一个“麻烦”来看待。
这是周雾在清醒状态做过的一次的撒娇,他没办法像是酒醉后那般坦然。
“我好像……做噩梦了。”他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响,没去看对方。
所以当周雾反被抱住时,身上一下子就热了,像是发烧了那般。
自己被抱住了。
“做了什么梦?”
周雾耳边是对方深沉的嗓音,情不自禁就感到耳后一麻,扩散到全身。
好一会才开口编造:“就是,被鬼追,在山区里,害怕……”
百里弃沉默下来。
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他认为周雾这里的被“鬼”追,指的是自己,被自己吓得浑身乱颤,哭泣哀求。
面对百里弃的沉默,周雾刚刚扬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犹豫着慢慢收回手来:“我……我继续睡。”
突然,百里弃开口:“不会再这样了。”
周雾:“什么?”
百里弃:“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百里弃以后不会再吓唬周雾,但是到了周雾的耳朵里,却成了:我以后不会像是之前那样给你做饭给你开门、陪伴你。
这一句话弄得周雾瞬间冷下来,嘴唇翕动了两下,自己像是滚烫的锅被浇了一盆冷水,滋滋响地作响。
周雾苦涩小声说:“嗯……”
他一点点翻身,缩起来。
周雾像是干锅上的咸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但是强行让自己闭眼。
当周雾再一次翻身,百里弃终于捉住他,扳着他的肩膀:“睡不着吗?”
周雾想说,是啊,睡不着,不开心,但是想着,这算不算又是撒娇,便没吱声。
百里弃觉得不对劲,刚刚明明还主动拥住自己的周雾,怎么突然间就像是被抽走的阳气,整个人蔫蔫巴巴。
百里弃皱眉:“你怎么了?”
周雾摇头,摇着头摇着,眼角突然就热热的,泪腺一向是不受本人意志的控制,很轻易地就违背本人的意愿。
“哭什么?”百里弃盯着他的泪,皱眉,思考着周雾为什么会哭。
他说了不会再吓周雾,为什么他反而哭了?
难道周雾喜欢被吓?
他难道喜欢……?
不可能。
周雾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手忙脚乱敛去泪水:“没有啊……”
窗户外头天开始蒙蒙亮,灰扑扑的,房内里有一盏小夜灯,周雾擦完眼泪,抬头端详着百里弃的脸,他觉得对方就像是一片黑色的雾,一吹就会散,消散在自己的记忆里。
连日来小心翼翼、忐忑、开心、和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一下子全都搅合在一起。
他变得很奇怪,他想重新蜷缩起来,就像是每个日夜那样。
百里弃不许。
一双大手却将他又摊开,将他最柔软的肚皮展示出来,然后四肢缠绕,仿佛连发丝都绕在一起。
原来的周雾,像是裹起来的玻璃樽,外头缠绕着一卷一卷的绷带。
让人看不见里面,也打不开里面,想要打开必须慢慢地找到开口。
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一个让人恐惧的强势力量将那层绷带撕开,然后再用雷霆手段撬开玻璃,打碎,进到最里面。
一切被打乱的同时,也让那股力量窥得最柔软的部分。
同时,不敢袒露的一面也被强行呈现出来。
被敲碎了,重组了,强行开始面对原来的自己。
呼吸打在冰凉的肩窝上,周雾的颈部缠绕着那青丝,有些痒痒的,泪水混入了那发丝中,有一些贴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