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意送钱，叶舟也不好直接上来就问‘你缺不缺钱，缺多少我补给你’这种听上去就很冤大头的话吧。
叶舟装模作样道：“最近项目进展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如果有的话，尽管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商量解决办法。”
徐薇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叶舟会这么问。
她也是在好多家电视台工作过的，也曾独立策划过项目，接触过不少领导和投资商，可唯独没见过像叶舟这么真诚好说话的。
上来居然没问她最近做出什么成绩，取得什么成果，而是先问她有没有遇到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这样的老板……徐薇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徐薇心中泛起阵阵暖流，她不是矫情的人，在桌上的资料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份厚厚的策划递到了叶舟面前。
从这份策划书已经卷边的页脚就能看出经常被翻动的痕迹，叶舟翻开翻了下。
刚翻开第一页就发现上面除了打印出的内容外，还被用红黑两色水笔写了密密麻麻很多笔记。
让叶舟惊讶的是，不仅第一页，他往下翻了翻，发现接下来几乎每一页都被写满了注释与笔记。
光是这份用心，就让叶舟不禁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尽管从一开始投资这个项目就是抱着赔钱的目的去的，可就在刚才，拿到那本沉甸甸的策划书时，叶舟忽然惊觉，他认为必赔的项目，却有可能是项目负责人努力了很久的心血，是他们拼尽一切都想完成的梦想。
他可以不认同他们能创造的利益，却不能否认他们为之付出的努力和用心。
想到这里，叶舟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静下心开着翻看着这份策划，努力去理解策划人的意图。
大约半小时后，叶舟终于将这份策划大致看完了，饶是上辈子见多识广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徐薇这份策划写的，真的有点一言难尽。
简直异想天开！
像这样的策划，以叶舟的经验来说，一般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彻底引爆全民，要么就糊的一塌糊涂。
徐薇看到叶舟的反应，顿时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策划有多么异想天开，所以哪怕现在叶舟直接让她重写，徐薇不会意外。
不是没有稍微中规中矩无功无过的策划，徐薇的工作经验能够让她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策划才能得到资方的青睐，能够拿到更多的投资。
如果这次投资她的人是惊蛰，徐薇都不会将这份策划拿出来，实际上现在就在她抽屉里还放着另一份更为保守的策划。
但她的投资人是叶舟。
连徐薇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让叶舟相信并认同自己这份异想天开的策划。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她还是……不甘心的想要试一试。
徐薇现在就像是等待宣判结果的罪犯，因过于紧张导致她脸都有些发白。
“按照你的意思，《星光少年》并不打算从各大娱乐公司挑选练习生，而是准备用古早的海选方式来决定参加名单，而且全程除比赛外其余时间无剧本，全凭参赛者自由发挥，自己决定要做什么，以何种方式提升自己？”
叶舟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
“对。”徐薇的声音有些干涩，“我需要的不是已经定型，或是按照人设表演出来的选手，我要一场真实的选秀。”
经过数十年的不断摸索与创新，如今的选秀节目已经逐渐摒弃了面向群众的海选方式。
相比起海选需要耗费的巨大精力财力和时间，现如今的选秀节目更青睐于直接选择从各大娱乐公司旗下签约的练习生。
他们便宜且接受过专业训练，有些小有名气的练习生甚至还自带粉丝，无论是实力还是能力都远比海选出的选手素质高太多。
这些练习生上手快，竞争意识强，还有综艺感，个人风格明显，是否能红往往只差一个机会。
一旦红了，对节目带来的好处绝对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的。
除了这些以外，更重要的是，选择其他公司练习生，往往对应练习生公司也会给予节目一定帮助，或是提供资源，或是给出资金为自家艺人做营销。
可海选就没有这些便利了，众所周知海选是出了名的时间久，且选手素质良莠不齐的，背后更无资本支撑，能走成什么样也全看自己。
缺点很明显，但也并非全无优点。
起码比起直接选择练习生，海选可操作性的空间无疑也小了很多，大家背后都没有资本干预，能否晋级全凭观众喜爱，经过选拔后，留下的都是拥有真材实料的。
尽管海选并非全无优点，但能够逐渐被市场淘汰，逐渐退出选秀舞台，显然这其中是弊大于利的。
可徐薇上来就抛下这么一颗炸弹，即便是叶舟也没想到。
“你知道海选意味着什么吗，制作周期长，资金消耗大，有可能不等你选出参赛选手，项目就因为各种原因流产了，这其中有多大风险你考虑过吗。”
“除了海选外，你还选择无剧本，给参赛者绝对的自由。”叶舟双手交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轻声问道，“给我个理由。”
徐薇抿了抿唇，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良久后才小声道：“考虑过。”
“我做过市场调查，统计了最近五年内的选秀类节目，他们的选手无一例外全都是经过包装的素人或是各大公司旗下的练习生。”
“就像是流水线一般，批量生产，尽管他们当中不乏优秀的闪光点，但真正能够被观众记住的东西少之又少，观众早已经失去了新鲜感，很难再被这些模板化的东西吸引。”
说到这里，徐薇顿了顿，见叶舟没有否认后，这才继续讲述自己的观点。
“我的策划卖点就是一个‘真’字，不要千篇一律的流水线造星模式，我想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观众，各种不同性格的选手百花齐放的节目。”
“在我的节目里，他们可以自行选择发展方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提升自己，我会给他们足够的自由，不会强制他们必须怎样，可能在录制过程中有各式各样的意外，可正是这些意外，才能够为观众带来惊喜。”
徐薇说完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太清楚这份策划的优点与缺点，意外或许会带来惊喜，却也同样意味着可能带来风险。
一档节目可以套路化模板化，可以没有惊喜，却不被允许存在风险。
如果将这份策划当做一场豪赌，那么就目前而言，输面远比赢面大太多了。
正常的投资商听后都会觉得天方夜谭，因为他们根本没理由放弃已经被观众熟知并接受的正规选秀不采纳，去选择徐薇这份要承担巨大风险，最后还可能赔到倾家荡产的策划呢。
徐薇深了一口气，低垂着头不敢再看叶舟，盯着地面等待最后的审判。
但让徐薇没想到的是，一直沉默的叶舟忽然开口了，话语却不是否认和责怪，而是……
“恭喜你，成功说服了我。”叶舟学着江大佬的样子，努力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叶舟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